馬辛德聽的比較爽,相比於翻來覆去黑司馬朗的那幾個點,說陳曦的時候楊僕就有很多的詞了。

實際上馬辛德聽楊僕說司馬朗的時候,並沒覺得司馬朗是一個恣意妄為的官僚,甚至站在中立的角度還覺得司馬朗幹的不錯,只是某些行為把握不住立場罷了。

不過這話,馬辛德沒說出來,因為沒啥意思,聽楊仆倒一倒黑材料,聽著玩,瞭解一下漢室各地的情況而已,並不需要要太準確的分辨,馬辛德有著自己專業的分析能力,作為一個良好的傾聽者就好了。

可正因為這種態度,馬辛德從抵達漢中地界,一直到郭憲迎接自己時候,都沒有見到楊僕停下來,對方滔滔不絕,完全不帶重複的描述著陳曦的一切,那眼中的憧憬,語氣之中的崇敬,讓馬辛德都對陳曦生出了好奇心。

說起來,馬辛德倒不是不知道陳曦,但他完全沒想過陳曦這個漢室官僚可以在楊僕這種偏遠山區的野人嘴裡如此的偉大。

“好了,好了,前面有人來接我們了。”馬辛德笑著一拍楊僕,而楊僕這個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說了那麼久,不由得嘿嘿一笑,他確實是很崇敬陳曦,因為對方真的改變了很多。

正因為生活在山區,且作為一個部落的頭人,經歷過以前的生活,才能意識到陳曦帶來的鉅變,才能感受到那種偉大。

“抱歉,說起這個我實在是忍不住。”楊僕乾笑著說道。

馬辛德也笑著點了點頭,對於陳曦生出了興趣,但他沒有繼續開口,也沒有在詢問他人,他有自己的瞭解方式。

郭憲親自將馬辛德接到了府衙,然後陪著吃了一頓正餐之後,就因為郡中有事迅速離開了,但還是留下了兩個本地的衙役幫馬辛德處理一些事情,而馬辛德一路舟車勞頓,也就休息一二。

等次日之後,馬辛德換上常服帶著楊僕在漢中城內瞎轉,沒有什麼準確的目的地,就是一路吃吃喝喝和當地人聊天,然後就這麼一路吃出了漢中城。

馬辛德就跟一個普通的老農一樣一路瞎轉,遇到酒肆喝酒和人瞎扯澹,靠著自己的知識積累,以及踏遍世界多處的閱歷很自然的折服了很多人,三教九流,馬辛德都能澹然處之。

就這麼轉了快半個月之後,馬辛德幾乎收集齊全了他想要的一切情報,相比於那些隱秘的情報,馬辛德其實更看重民生,這決定著一個國家的基礎。

在這半個多月的時間裡,馬辛德提著酒壺,行走在田間地頭,和各式各樣的人進行交流,也不主動詢問,而是隨意的扯著澹,靠著自己的酒水,藏州土特產,在這家混飯,那家混飯。

瞭解到了遠比正常調查還要細緻的內容,也蒐集還原了漢室中央內朝在百姓心目之中的形象,也補全了馬辛德欠缺的些許東西,最起碼這個時候再和人瞎扯澹,基本不會有常識錯誤了。

“來,老哥喝個酒。”馬辛德和一個鄉間的老頭下棋,連贏了三盤之後,得意的給對面倒了一碗酒,這種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思考的快樂,實在是太難得了。

“你這傢伙,連贏了我三局。”李仁笑著說道,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來馬辛德不是普通人,但兩個老頭偶遇,又何必在乎這些,他也到了花甲之年了,只是看著比馬辛德老,佔對方個便宜而已。

“我贏了你三局,你也喝了我三碗酒了。”馬辛德笑罵道。

“也是,喝了你的酒,請你吃頓飯吧,相見也是有緣,讓你侍從也過來吧。”李仁笑著說道,他早就看到了楊僕等人。

“那感情好,我還思考著今天在誰家蹭飯呢,這幾年日子不錯,以前就算想要蹭個飯,都找不到個地方。”馬辛德就跟本土的老頭一樣,感慨著當前的日子。

“那還是名聲不夠大,名聲夠大,到哪都有飯吃。”李仁笑道。

“是極是極。”馬辛德也很是放浪的說道。

到現在馬辛德已經越發的意識到漢室的可怕,以及漢室主政的那位內丞的可怕了,不到二十年,從泰山興起,到席捲天下,再到中原改制不到九載,中原各處直接變了一個樣。

馬辛德一路瞎轉,一路蹭飯,甚至遇到過他蹭飯的時候,特意削了一塊肉加鍋裡的富戶。

哪怕馬辛德也意識到是那人從自己談吐裡認識到自己不一般,但能如此輕巧的往黃米飯之中加上一塊肉,那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而這一路,馬辛德也見到了好幾個奇怪的廟,華佗和張機的廟、曲奇和手持雷電不知道是王家哪個人的陪侍廟,以及趴窩九尾狐的廟,而這些人都活著,所以馬辛德更意識到有多可怕。

至於九尾狐,在亞洲區一直很有名,不過這年頭還是瑞獸,哪怕在南亞和東亞都禍害過,但主流還是認同為瑞獸,自然馬辛德也沒有想歪,也就是相比於其他人,所謂的陳曦已經封神了。

不過光是這一路瞭解到的情況,馬辛德尋思著這人封神也應該,不到九年做到這種程度,遠遠超過了馬辛德認知。

哪怕馬辛德在以前尋思著自己只要放開手腳,可謂天下無敵,但在瞭解到陳曦的偉業之後,也陡然意識到自己做不到。

這種震撼讓馬辛德壓下來從楊僕那邊瞭解到的蠅營狗苟,開始認真且深入的瞭解漢室。

很快馬辛德就意識到,漢室經歷了崩塌和重塑,十幾年前,雖說軍事力量並不弱,但對比貴霜並不能說有壓倒性的優勢。

至於遠征貴霜更是扯澹,甚至以當時的情況來看,馬辛德認為沒有劉備等人力挽狂瀾,漢室會直接崩塌。

真要是徹底崩塌之後,力量無法往一個方向使,那麼漢室除了墮落基本沒有別的選擇。

然而這一切被劉備等人阻止,讓漢室抵達到了新的軌道上,並且進一步的繁榮昌盛,直至變成現在這樣。

也正因為這種公開的調查,馬辛德逐漸的完善出來了漢室一塊塊的拼圖,然後架構出來了一個未曾在貴霜面前展現,但真實存在的強大帝國,強大到讓馬辛德覺得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這已經不是強不強的問題,而是值不值的問題了。

不是打不打得過另一個帝國的問題,而是值不值得消滅一個帝國的問題了,漢室將在五到十年之內奪取戰略性的勝利,這就是馬辛德認識到真實存在的漢室之後,得出的結論。

相比於希羅狄安、安納烏斯、莫迪斯蒂努斯等人站在漢室人口制度,農業技術,律法制度等等立場上看待問題得出來的結論,馬辛德是站在綜合國力上去看待漢貴戰爭的。

在深入的瞭解到漢室一隅的力量之後,馬辛德就認識到了對於竺赫來而言非常可悲的一點,漢室不是滅不了貴霜,而是綜合考慮之後,有計劃的進行推進。

至於說,為啥是對竺赫來而言非常可悲,因為馬辛德已經擺爛了,完全不拿自己當貴霜人,反正他又不是大月氏人,塞種倒黴孩子不應該揹負如此沉重的負擔,躺了躺了。

故而在認清現實之後,馬辛德其實很隨意,加入不加入漢室其實不重要,他只是不想這麼折騰了,都七十歲了,日子還得過下去。

馬辛德和李仁沿著田壟抄近路走了一截,然後又繞了一圈,由李仁領著從正門進來。

實際上正常的時候,李仁自己的話,都是怎麼方便怎麼來,從偏門進也沒啥,但這次是客至,所以李仁親自引馬辛德進門,而後楊僕等人也跟了進來。

“爹。”李仁進門就見到了在長安編書的兒子李譔。

“你從長安回來了啊,這不年不節的,回來幹啥?”李仁對著李譔招呼道,“這位是你馬伯父。”

很明顯李仁是知道馬辛德比自己大的,和馬辛德下棋的時候,自己倆人瞎胡鬧無所謂,在兒子面前,該叫伯父就得叫伯父。

李譔趕緊對馬辛德施禮,馬辛德點了點頭就算回禮了,李譔一看就是一身的書生氣。

“您一直住這裡我不太放心。”李譔施禮之後,一邊迎接幾人入內,一邊對著李仁開口說道。

“行了,吃完飯就回長安去編書,我在這邊教書育人呢,真有事,他們比你積極多了。”李仁擺了擺手,示意少折騰了。

李仁雖說不太喜歡陳曦當初強行推廣教育,導致庸師害人,甚至還出現師德敗壞的問題,但教書育人這事,他還是接受的,他只是不接受陳曦強行推廣這點,你老師都沒湊齊,你就搞教育?

當時反對陳曦搞教育普及的那些人,也不全是想要壟斷教育,真正有師德的那些,反對的其實不是教育普及,而是陳曦沒老師強行推廣,導致師資力量很有問題,甚至教授錯誤知識……

再加上老師不夠,湊的那些老師,有的道德有問題,出現過大亂子,而古代很講究天地君親師這個倫理關係,敗壞師德這個引起過眾怒,陳曦也被這群人罵過,但最後還是磕磕絆絆的推廣起來了。

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李仁還是接受了陳曦那種強行普及教育的方式——總比不做強吧,哪怕會出錯,至少真的完成了開啟民智的第一步,而有了第一步,後面才能真正搭建起來。

李仁挺喜歡教書育人的,雖說也罵過陳曦不講現實邏輯,但教書的時候卻也認真的教,作為名留史冊的學者,在這邊也算是硬生生帶起來一個地方名校,時間久了,本身就是半隱士的李仁,徹底不想當官了,甚至連長安都不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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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哥居然是這邊的山長啊。”馬辛德就著野菜芽炒臘肉,澹澹的苦味帶著肉味就著紅豆黍米飯別有一番滋味。

“也就這點能耐了,教書育人,也算乾點正事。”李仁笑著說道,倆人都沒有食不言的習慣,反正是分餐制,也不擔心亂灑。

“也是,一身的衣缽總的找個傳人。”馬辛德點了點頭,“學了那麼多東西,沒個後人,也是虧。”

“難,一般也找不到能全傳下去的人選,但你多找些學生,這個教一些,哪個教一些,只要教會了做人的道理,那些知識他們自己會傳遞下去。”李仁很是灑脫的說道,“我這幾十年,前面就教了十來個學生,光想著讓他們繼承我衣缽,後來我才懂了。”

要什麼衣缽傳人,陳曦普及教育之後,李仁來這邊教書,第一年來了兩百多個學生,後來人越來越多,一度突破五百人,想想看馬融當年名滿天下,也就千多門人,而這些學生學了李仁的知識,現在娶妻生子了,沒事的時候還會跑來聽課,這就很舒服了。

“其實我教不了他們太多的東西,能好好做人,養活自己就可以了,我以前都不知道我會那麼多的手藝。”李仁笑著說道。

儒家為什麼能強盛起來,說白了不就是孔子的弟子學了孔子的知識之後做啥都有,因為儒家教的不僅僅是知識,還有做人的道德,更重要的是儒家並沒有什麼排斥銅臭的意思。

孔子的儒家很接地氣,孟子的儒家又有義氣,兩者結合才有了後面的強盛,而一個有道德的儒家先生,不僅僅會教道德,也會教活命的手段,更重要的是他們自己的基礎可以讓他們學習各種手段。

這就是這個時代普通百姓缺乏的,所謂的開民智真的不是讓百姓認識五百,八百個常用字,還需要給百姓講很多的道理,讓他們系統的明白世間自然最基礎的道理,而不被人湖弄,矇騙。

“沒有老哥這樣的人,哪裡有之後啊。”馬辛德喟然長嘆,心下已經有了決定。

“可先生不就是幹這個的?”李仁灑脫的說道,“薪盡火傳罷了。”

“是啊,先生就是幹這個的。”馬辛德鄭重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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