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孟津關,李澤便算是真正的雙腳踏上了洛陽的土地了。

洛陽,從廣義上來說,甚至可以當成中華文明的發源地,在相當長的時期之內,在中國的歷史之上一直扮演著極其重要的角色。雖然後來因為經濟重心的南移,使得洛陽的地位日益下降,但這並不妨礙其在歷史中的重要性。

洛陽位於洛水、伊水交匯處的洛陽盆地,四周被山地圍繞,北臨氓山、黃河,西臨崤山、熊耳山,東臨嵩山,南臨外方山,山河眾多,從地理位置上而言,對洛陽有著一定程度的保護作用。

雖然山脈眾多,但利用河流以及山河之間的平原,洛陽的位置卻又算得上是四通八達,經過崤山向西可以抵達關中平原,向東可以聯通開封,渡過黃河向北可以抵達黃土高原,向東北則可以抵達華北平原,向南可以抵達南陽平原,江漢平原。

地理位置的優越性,決定了洛陽自漢朝以來,一直便是重要的城市節點,人口龐大,李澤來到的這個時代,雖然沒有了叱吒風雲的中國第一任女皇帝武則天,洛陽也沒有了神都的稱呼,但其在大唐的重要性,並沒有絲毫的降低。

其仍然是隋唐大運河的樞紐地區,自隋唐以來,朝廷便在這裡修建了無數的大型糧倉,向東連線著淮海一帶重要的糧食產區,向西則連線著長安。

四通八達體現著洛陽重要的地位位置,但也代表著一旦有戰事,這個地方,也便是四戰之地,而由於洛陽的富有,也使得任何一個想要有所作為的勢力,無不把將打下洛陽作為自己的一個重要任務。在這樣的一個局面之下,縱然洛陽周邊北有孟津關,西有函谷關,東有虎牢關,南有廣成關,另外還有軒轅關,大谷關等一系列重要關卡,卻仍然不能避免一次次地被敵對勢力攻破,一次次地遭受著摧殘。

十五年前的農民大暴動,洛陽就曾被攻破,遭受到了史無前例的大破壞。而福王李忻也就是在那一次浩劫之後成為東都防禦使,率領五萬神策軍駐守東都的。

想要拿下長安,必然先取洛陽,這幾乎是現在所有有志於天下的那些節鎮們的共識。雖然現在洛陽仍然牢牢地控制在朝廷手中,但這裡也成了多方勢力交織,糾纏的一個中心。無數的勢力,都想在洛陽插上一腳,安插一些自己的人手。

像這一次阻截李澤求援信的官員,便屬於宣武節度使朱溫的麾下。東都防禦使麾下如此重要的位置也被人所策反,使得李澤不得不擔心這裡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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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洛陽有失,長安可就危在旦夕。

可惜現在他卻找不到任何理由在長安光明正大地安插自己的人手,便連長安,也只是藉著這一次入京才開始佈置,從這一點上來說,他已經遠遠地落後於其它的節鎮勢力了。

這一次是一個機會。至少可以讓屠虎代表的義興堂的商業力量能夠鑲嵌進來。此時的洛陽,因為其地理位置的優越,商業極度發達,以前的李澤無法分得一杯羹,但現在,他倒是可以正大光明地向李忻提出這一要求。

只要能這裡站住腳跟,自然就可以在後面慢慢地發展力量,然後與長安的千牛衛大將府形成呼應,在大唐這兩個最重要的地方,形成自己較為穩固的據點,以圖後計。

李澤一行人進入洛陽城的時候,夜幕已是緩緩降臨,城內,漸次響起的關閉裡坊的鐘鼓聲在整個城市之內迴盪。不長的時間,寬闊的主大街之上,除了巡邏的士兵,差役,便再也看不到行人了。

有唐一代,為了方便管理,像長安,洛陽這樣的大型城市都有著嚴整的規劃,官府以五百平方米為一區域,規劃為一個坊區,裡坊東西南北各三百步,內有十字街,百姓們的家門只能開在裡坊之內,也只有達到了一定級別的高官顯貴,才有資格將自家大門開在坊牆之上面對大街。夜幕降下,坊門關閉,一個個裡坊便成為了一個個獨立的小區域,想要隨意進出,那可就有差役請裡去班房裡坐上一坐了。

當然,對於李澤這樣身份的人來說的話,這樣的規矩也就形同虛設了。

洛陽共有一百零三坊,洛北二十九坊,洛南七十四坊,最讓李澤垂涎三尺的便是南市了,這是大唐最大的日用品市場,全國各地的貨物都在向這裡集中,然後再從這裡分發下去,如果能擁有這樣的一個大市場,日進斗金,那可真不是玩笑。

穿過一個個規整的坊區,李澤抵達了李忻在洛城給他準備的住處,並不是洛北的官驛,而是位於洛南坊區的歸仁園,從這一點上來看,李忻倒也是極為用心的。

“大將軍,今日一天跋涉辛苦,便請大將軍早些安歇,明日,本王再設宴為大將軍洗塵。”比起李澤來說,體形肥碩的福王李忻更是疲勞之極。平日裡他更多的是坐著馬車,不過這一天,因為李澤堅決不肯坐馬車,他便也只能騎馬相伴,可憐一路之上,換了三匹戰馬,才總算是抵達了目的地,李忻自然是吃夠了苦頭。嘴裡說得是怕李澤辛苦,實際上他自己倒是真頂不住了。

“多謝殿下。”李澤打量著身後的這個園林式建築,很是滿意對方的安排。

與李忻緊趕慢趕地回到自己的福王府,讓幾個丫環接力替自己按摩以便舒筋活血,李澤在安頓下來之後,舒舒服服地躺在大床之上進入夢鄉不同,此時在長安皇宮御書房之中,剛剛接到了福王李忻密折的皇帝李儼卻是憤怒之極,狠狠地將手裡的密摺摜在地上,大聲咆哮道:“賊子安敢如此囂張跋扈,視朝廷為何物?視朕為何人?”

被連夜招進宮來的中書令汪書,門下省侍中田令孜,尚書令陳筆,左僕射王鐸等人一個個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好半晌,眼見著皇帝的怒氣漸漸平息,汪書這才俯身撿起了地上福王的密摺,這一看,他的嘴巴也張得大大的再也合不攏了。

奉旨進京的橫海節度使,千牛衛大將軍居然在孟津度遭遇大規模的襲擊,麾下衛士死傷過半。而福王密摺之中所奏,涉及到這一次襲擊中的不僅有盧龍張仲武,竟然還有魏博節度使田承嗣,宣武節度使朱溫。

“公然襲擊奉旨進京的朝廷大員,這些節鎮當真是無法無天。”汪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福王的密摺並不長,但裡面代表著的含義可就太多了。

為什麼要襲擊李澤?自然是因為他們不希望北地的局勢重新回到朝廷的掌控之中,只有北地糜亂,他們才有更多的機會謀取自己的利益。

換而言之,這些人一個個的都有著不臣之心。

“所幸吉人天相,李大將軍無恙。”看完密折的王鐸也是心有餘悸地道:“千人襲擊,竟然被大將軍麾下百餘名衛士擊敗,殺傷數百人,李大將軍麾下士兵,如此善戰,陛下,這當是朝廷之福啊!”

田令孜亦是點頭道:“陛下,李大將軍無恙便好,這件事,不宜聲張,福王密摺專奏,其意也正是如此。而李大將軍也深明大義,沒有窮追此事,此事,只能到此為止。”

“就如此放任這些賊子如此胡作非為嗎?”李儼餘怒未消。

“陛下,此時朝廷實在沒有餘力去追究此事,如果窮追,不但不可能替李大將軍伸張正義,反而會徹底逼反這些節鎮,不管是魏博,還是宣武,眼下都只宜安撫啊!陛下,北地未平,其它地方,實在不宜多起事端,魏博,宣武,都是地處要衝,一旦作戰,禍患無窮。”

“有朝一日,朕一定要將這些亂臣賊子千刀萬剮!”李儼臉上肌肉有些抽搐,咬牙切齒地道。

尚書令陳筆沉吟半晌道:“陛下,李大將軍奉詔進京,遭此橫禍,必然心中不平,縱然福王殿下有心安撫,只怕也是難平其心中恨意,此人年輕,心性只怕還未成熟,就怕他不顧大局,所以,還要請陛下多加安撫,使其不對朝廷心有怨氣才好。”

王鐸連連點頭:“尚書令所言極是,此人雖然忠義,但終究還是年輕,如果陛下善加安撫,多給恩義,此人必然感激涕零,李安國命不久矣,此人日後如能像高駢那般成為北地擎天柱,何愁張賊不平?何愁天下不平呢?咱們這大唐,不能只有一個高駢獨撐危局啊!”

李儼微微點頭。

“諸位卿家所言極是,該忍的朕現在自然都能忍下來,該給的恩典,朕也絕不會吝嗇,只要這個李澤能一心為朝廷著想,想要什麼朕不能給呢?”

“陛下聖明。”

“讓李澤先在洛陽將養幾天吧!他是武將,對這些事情司空見慣,但其母,妻等都是文弱之輩,想來這一次受驚嚇不小。侍中,原端王的府第一直空置,把其好生整治一番,賜給李大將軍作為大將軍府吧。其它,等李澤到了長安再議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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