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兄你咋糊塗了呢?這老鬼不是說他是當今皇帝身邊的伺候人麼?叫嘉什麼玩意兒來著……對了,那銅錢上不是還刻著他的名字嘛?”

就見楊從循哭笑不得的解釋道:“賢弟,不是嘉慶,是嘉靖!前明的嘉靖皇帝!二百年多前的皇帝!”

(嘉靖,是大明第十一位皇帝明[1507-1567]在位時使用的年號。

就算這個劉兆璘是嘉靖四十五年[1566]才淨身進的宮,那也是本故事發生的嘉慶七年[1807]二百四十一年以前的事情了。)

“都兩百多年了?這一直說老鬼,老鬼的,沒想到這只鬼居然還真老!”

說著,小狐狸就扭頭衝著尿壺中的老鬼饒有興趣得發問道:“喂,你都死了兩百多年了,還成天想著逛窯子找女人?你咋就這麼大癮頭呢?”

小狐狸話音剛落,就見應聲蟲身上猛得爆發出一陣耀眼的白光:“誰說老夫死了二百多年了?老夫明明一直活得好好的!”

這下楊從循和小狐狸可不淡定了,自己面前尿壺中的這個劉兆璘咋看都是個沒有身子的遊魂野鬼,可對方卻一口咬定自己還沒有死……這不見鬼了麼?

哎,好像楊從循他倆的確是見鬼了。

見楊從循和胡三再次吃癟,劉兆璘頓時又得意了三分:“老夫當然沒有死,因為老夫已經褪去凡蛻飛昇成仙長生不老了!如果你們兩個娃娃願意拜在老夫門下,並立誓今後供老夫驅策,那老夫就把這長生不老術傳授給你倆,如何?”

雖然楊從循和胡三倆人仍然搞不懂這個劉兆璘為啥一口咬定自己沒死,但這一點都不妨礙他倆對劉兆璘自稱已經飛昇成仙的說法嗤之以鼻:要是所謂的飛昇成仙就是把自己搞成一個沒有身子的遊魂野鬼,那還不如直接抹脖子上吊來得痛快呢!

就聽小狐狸用一種滿是嘲弄的口氣揶揄道:“就憑你現在這幅鬼樣子也敢自稱神仙?好好好,就算你是神仙。這神仙總得會些點石成金之類的仙術吧?這麼著吧,你當著三爺的面兒,弄出了萬兒八千兩的銀子出來,三爺就認你是神仙,往後聽你的調遣!”

萬萬沒想到,那劉兆璘一聽小狐狸提到銀子兩字,頓時就破口大罵:“你個狐皮子居然還有臉跟爺爺提銀子?!要不是你們混賬玩意兒兩個半路跳出來壞爺爺的事兒,爺爺至於鬧到如今身無分文的地步嗎?!”

這下楊從循也懵了:“你說沒錢了?不應該啊,你藏起來的那些銀子呢?都逛院子花了?”

“藏什麼銀子?爺爺藏誰的銀子了?爺爺逛院子的銀子是自個兒辛辛苦苦掙來的!”

“你?就你?還能掙銀子?憑啥?”

“小牛鼻子你不要看不起人,爺爺在進宮之前是全京城數得著的大夫,不是用碧油青璁車子接,任憑給多少診金,爺爺都不會出門的!”

(注:牛鼻子是對道士的蔑稱,因為道冠反扣過來像牛的鼻子。)

“你就吹牛吧……既然有這麼高超的醫術,為啥你不當個大夫,靠給人看病賺錢謀生呢?”

然而這次,劉兆璘在聽了小狐狸的嘲弄之後,竟一反常態得沒有出言反駁,沉默良久後,才以一種十分落寞的口吻開口道:“我倒想當一個坐堂大夫,靠著給人開方看診吃上一碗安穩飯;最好再能討上一房知道噓寒問暖的媳婦兒,一家人就這樣和和美美得過小日子。可我已經變成如今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誰還會相信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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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楊從循和小狐狸頓時語塞。

是啊,劉兆璘他早已經褪去當初的肉體凡蛻,如再想替人號脈看診,就必須附在別人的身軀之上:“張三?就憑你小子也想學人家大夫坐診瞧病?我可就住你家隔壁!你小子昨天還擱土裡刨食呢,咋一夜之間就學懂醫術了?蒙人吧你!”

就聽那劉兆璘垂頭喪氣得開口道“老夫實在是沒有輒,不得不躲在這柳館花院之中,靠給人售賣些紅丸野藥餬口。可嘆老夫一代名醫,最後竟淪落得如此下場,真真是悔不當初啊!”

聽劉兆璘講,他天天流連在煙花柳巷,就是為了能給自己附身那人掙出一口活命養家的飯來,要是餓死了人家,自己還得做一個四處飄蕩的孤魂野鬼!

由於劉兆璘沒成‘仙’以前是一個極善‘望聞問切’四診之法的名醫,所以他迎面一望來人面上的氣色,便知此人是否已經被酒色之慾掏空了身子,在床上力不從心起來。

這時,劉兆璘他便會不動聲色得鼓動自己身邊那個侍奉應局的姐兒過去轉局客套,最後再以端酒謝局的名義過去與那人攀交情套話頭。

等敬完酒起身告辭時,劉兆璘他再假惺惺得遞過一個小木方盒:“這其中乃是小弟央妙手名醫親手調治的丸藥,有養腎固水強身補氣之功效。今日小弟與哥哥一見如故,這一丸藥就贈予哥哥了。”

劉兆璘他本是一代名醫,再加上其一慣秉持藥行祖訓,在合藥時,當真捨得下本兒,絲毫不敢摻雜使假。

所以經他手調出的丸藥,不但藥效顯著,還沒有一般紅丸服用後那麼霸道傷身的後症。

凡是服用過他這些丸藥的客人,不但能在床上重新生龍活虎,這身體還有逐漸好轉的趨勢,於是紛紛再來找他求取靈丹妙藥……當然了,對於那些二次上門求藥的客人,這藥可就不免費了。

這裡不妨再多說一句,在這坐堂看診的堂醫和打幌遊方的遊醫最大的區別往往不在醫術高低,而是在其下藥時的講究上。

針對同樣一種病症,往往會有數種對症的下藥之法,譬如‘亡陽盜汗臨事不舉’,既可以用人參煎湯來固本強元,慢慢調理腎虛;也可以用附子(毛茛科植物烏頭的側根,有劇毒!!!)配薑末(可解除附子部分毒性)送服,以外毒來攻擊病患體內的寒毒,達到以毒攻毒逐寒回陽的目的。

這兩種醫法都對症也都見效,但到底那種醫法更能保病人長遠,想必各位讀者都已瞭然於心。

並非是遊醫不通此中關節,而是那些要靠遊醫看診治病的病患本就身家貧寒,就算方子上真開出人參來,他們一準也不會按方服藥的。

連那些本著治病救人目的開方下藥的遊醫都有此等不可明言的難處;遑論那些更次一等,專門混跡煙花之地售賣紅丸的江湖術士(遊醫也要面子,這種地方輕易不去)……這些人眼中就只認得錢文!

經那些人之手煉製出的紅丸丹藥,只要沒把人當場吃死就算合格。

這丹藥到底傷不傷身,親口吃過的人最清楚,於是劉兆璘他所調製的丸藥就這樣在秦樓楚館之地暢銷熱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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