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嵬名阿埋瘋狂進攻平夏城的時候,梁太後終於到了。

這是傍晚。

嵬名阿埋與妹勒都逋跪在梁太後身前,大氣不敢喘。

梁太後惡狠狠的盯著兩人,雙眼裡都是怒芒,一張風韻猶存的臉都是冷厲刻薄之色。

她身後還站著小皇帝李乾順以及眾多党項貴族大臣,李乾順面無表情,彷彿對這件事無知無覺。倒是一些党項貴族怒不可遏,但嵬名阿埋與妹勒都逋素有軍功,在党項貴族中極有地位。

因此,包括梁太後,都極其剋制。

“我問你,還要多久?”梁太後的憤怒之音在迴盪。

妹勒都逋是負責進攻宋朝的援軍,因此餘光看向嵬名阿埋。

嵬名阿埋暗暗咬牙,這些天下來,他的十萬大軍折損了近四萬人,再強攻下去,怕是要死傷更多。

但平夏城是他進軍的最大阻礙,當即沉聲道:“三天,三天內,臣一定能攻破平夏城!”

梁太後冷哼一聲,道:“我就給你三天時間!你,給我繼續進攻,不能停下來!”

最後一句話,是衝著妹勒都逋的。

妹勒都逋擰眉,宋人堅守平夏城,各路援軍都到了,卻不露面,明擺著是在設伏,他要是貿然挺入,很可能落入宋人的陷阱。

但他們多天毫無建樹,梁太後怕是不能再忍,心裡有想法,卻不敢說,硬著頭皮道:“是。”

梁太後這才鬆口氣,瞥了眼李乾順,淡淡道:“皇兒,你覺得呢?”

李乾順低眉順眼,道:“一切聽憑母後吩咐。”

梁太後在他臉上梭巡了一會兒,道:“嵬名阿山,你隨妹勒都逋去,就這樣!”

“領懿旨!”嵬名阿埋,妹勒都逋,嵬名阿山三人齊聲道。

嵬名阿山神情不動,但心裡不安。因為宋國那邊,早就在計劃給他‘加官進爵’!

梁太後心裡惱恨非常,一臉的寒霜,對著兩個手握重兵的心腹,她還必須得拿出更多的包容與耐心。

於是乎。

攻城更加的瘋狂了。

郭成站在城頭,幾次被箭矢差點射中,城牆下,都是屍體,血流成河!

姚雄擦了擦臉上的血,道:“副總管,夏人真的是不要命了。”

郭成默默點頭,道:“火藥還有多少?”

姚雄道:“按照這個程度打下去最多明天中午就用完了。”

火藥在宋朝軍事運用中有百年歷史了,但慣常的作戰中,火藥的比例還是相當的小,平夏城之所以儲備這麼多,還是趙煦關注軍器監,特意調撥給前線的。

郭成深吐一口氣,道:“不用省了? 全部用起來。”

姚雄抹了把臉? 道:“按照夏人這個瘋狂程度,怕是不會輕易罷休了,真的要全部用出去嗎?”

郭成道:“用吧。”

郭成被困守在平夏城裡,不清楚外面的情況? 但依照時間推算,雙方都不會繼續這麼耗下去,很可能就要有大戰了。

“是!”姚雄咬牙,轉頭命人將所有火器堆了上來。

宋朝的火器經過進一步的改良,威力比以往更大,也更方便,尤其是居高臨下的守城,面對密密麻麻的攻城夏兵,幾乎例無虛發,每次炸響都帶著人命。

夏人的攻城器械越來越多,拋石機、投石機、攻城塔、衝撞車和大盾牌全面撲了上來。

郭成看著,雖然面色凝重,卻語氣輕鬆的自語的道:“夏人果然不善攻城……”

如果換做是他,絕對更為靈活,哪怕使用疲勞戰術,這麼多天也足夠讓城裡夠嗆。

夏人可不輕鬆,這麼多天下來死傷數萬,現在嵬名阿埋親自下場,監軍攻城,壓力就更大。

平夏城下,怒吼滔天,喊殺聲如雷。

潮起潮落,沒個停休。

但平夏城依舊沒有半點被攻克的跡象。

平夏城內,兵精糧足,尤其是火器,殺傷力巨大,隆隆的爆炸聲中,給人巨大的心理威懾。

梁太後,李乾順等都在大營裡,聽著動靜,等著嵬名阿埋的‘好消息’。

時間一點點過去,幾近傍晚,依舊沒有等到。

梁太後臉色扭曲,掃了眼一眾人,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宮女,內監連忙跟著,其他人一句話不敢說。

李乾順躬身立著,瞥了眼那兩個太監,眼神陰冷一閃。

梁太後不高興了。

嵬名阿埋就感受到了更大的壓力,促使他在傍晚,應該收兵的時候,還在催促著繼續進攻。

一座小小的平夏城,並不是什麼堅城要塞,卻硬是扛著他們十萬大軍這麼久!

“給我繼續!”

嵬名阿埋咆哮。

平夏城內。

守城士兵們忙忙碌碌,不斷從上面搬運屍體下來,又有新兵上去。

郭成,姚雄,姚古兄弟來回在四門巡視,鼓舞士氣。

夏人瘋狂了,他們要更加認真對待。

最終,西夏還是沒能攻克,天色漸晚,哪怕再不願,也只能收兵。

看著西夏如同潮水般撤回的大軍,平夏城上下都松了口氣。

夏人死傷慘重,平夏城也好不了多少,死傷過半了!

郭成看著滿地的夏人屍體,默默估算時間,輕聲嘆道:“時間差不多了。”

就在郭成話音落下的時候,卓囉城。

王憨率領的六千人,突然殺到。

“殺!”

王憨身先士卒,直撲卓囉城。

卓囉城上下大驚,他們的兵力本就被抽走,也沒曾想過宋人會殺過來,頓時一片大亂。

“殺,他們最多兩千人!”

王憨大喝。

有王憨領頭,士兵們自然悍勇,直接殺入了城中。

卓囉城駐紮有西夏的卓囉城軍司以及右相軍司,但此刻,他們的兵力都在平夏城!

卓囉城一片大亂,王憨幾乎沒費力氣就拿了下來。

小半個時辰後,一個統領跑到王憨身前,大聲道:“副總管,跑了幾百人,末將帶兵去追!”

王憨站在卓囉城,此刻有些恍惚,他完全沒想到,會這麼順利,迅速冷靜,直接道:“你派人去追,另外,將所有東西全都帶走,帶不走的,全給我燒掉!”

“是。”這個統領應聲,迅速召集人,傳達命令。

在章楶,許將等人與趙煦的‘據理力爭’下,軍制沒能按照趙煦的想法改。

大致是一軍十營五都五隊,每隊五十人,外加配置的騎兵,火器軍等,一軍總數在一萬五千人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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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營的主將稱為統領,還配有五副將。

這統領迅速傳話,宋軍在卓囉城附近方圓百里幾乎都如入無人之境,甚至以隊為作戰單位,四處出擊。

到了第二天清晨,王憨清點戰果,他們殺死了夏軍一千五百人左右,並且俘獲了數萬的牛羊,同時還接連進攻,焚燬了方圓七百裡的夏人所有倉庫,糧庫等等!

王憨沒有貿然繼續進攻,帶著戰果開始回城。

但王憨的這個舉動,迅速在西夏引起巨大震動,卓囉城的兩軍司敗落,西北方向就空了!

梁太後得到訊息,已經是第三天。

梁太後臉色扭曲,怒吼咆哮:“宋人攻破了卓囉城,你們,你們還在為這個平夏城無計可施!我要你們有什麼用,來人!”

一排刀斧手進入大帳,大帳內瞬間冰冷刺骨。

近八月,正是熱的時候!

跪著的嵬名阿埋臉角繃直,一句話不敢辯駁。

梁太後見沒人求情,怒喝一聲,轉向李乾順,道:“皇帝,你怎麼看?”

李乾順心裡清楚的很,哪怕他母後再憤怒,也不可能這個時候殺了嵬名阿埋。

他瞥了眼一群人縮著頭的貴族大臣,心裡嗤之以鼻,見嵬名阿山不在,他咳嗽一聲,道:“母後,臨陣斬將是大忌,不如就讓嵬名阿埋戴罪立功,日後再說。”

梁太後有了臺階,冷笑一聲,看著嵬名阿埋道:“還不快滾!”

“謝娘娘!”嵬名阿埋咬著牙,快步離去。

這已經是包圍平夏城的第十一天了,他還沒有拿下來!

李乾順見嵬名阿埋看都不看他,眼神惱怒一閃。

梁太後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猛的一轉身,道:“本宮乏了。”

她身後的兩個‘太監’立刻會意,扶著她回大帳。

李乾順臉色陰沉,但迅速恢復平靜,面無表情。

“繼續進攻!”嵬名阿埋看著平夏城怒吼。

本來就在攻城的夏軍,增加了一點攻勢了。

很有限,十多天了,宋人防守嚴密,夏軍死傷了六七萬人,他們再增加也已力竭!

這種傷亡,哪怕是上次大敗都沒有過,甚至以往從沒出現過!

嵬名阿埋顧不得了,催促著大軍進攻。

平夏城,依舊穩如泰山,絲毫沒有被攻破的蛛絲馬跡。

嵬名阿埋壓力巨大,妹勒都逋也不好過,他帶著三萬人,正在向涇原路試探著深入,這種有後顧之憂,沒有大軍殿後,深入敵人腹地的行軍方式,他很反對,但沒辦法。

妹勒都逋小心謹慎,步步為營,哪怕宋軍引誘,他也穩紮穩打,絕不冒進。

在夏軍圍城的第十二天早上,跟著妹勒都逋出征,帶著三千人的嵬名阿山就遭遇到了宋軍。

經過一番‘苦戰’,嵬名阿山大獲全勝,還攻克了一座要塞。

這是通往涇原路一個重要城寨,並且可以成為夏軍繼續進攻的重要據點!

“幹得好!”妹勒都逋拍著嵬名阿山得肩膀,滿臉興奮的道:“這次之後,我保你高升!”

嵬名阿山勉強的笑著,心裡卻是不安。

這是宋人設計的陷阱,不知道後面會是什麼。

此時,折可適就站在不遠處的山頭,他是一個瘦高挑,臉角消瘦,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嚴肅感。

種樸站在他身後,有些緊張的道:“折帥,是時候了吧?”

折家與種家是西軍的兩個武將世家,兩家相互敬重,種樸在折可適這裡,地位算是小輩。

折可適惜字如金,道:“等。”

種樸頓時不說話了,折可適在軍中以嚴厲著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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