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老了，這個江湖不屬於我們了，終究是成了舊人……”
戴空谷眼中落寞，閃過曾經的畫面，那些敵對的，並肩的，都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的如風般消逝。
人生短暫，但也有一時的璀璨，即使光芒不顯，不似萬丈豪光，卻也能照亮一地方圓。
或數十年，或數年，或不足一載，終究有著最輝煌的時刻。
對於戴空谷，步入最輝煌的時候，已經將近垂暮，在最初的江湖路上，踏步就已是中年。
幾十年來，沒有那般的驚豔，但是卻極為穩健，每一步都很踏實，這不單單是一種經歷，更是在心靈心境上。
別人說，自己很幸運，初入江湖的時候就能夠揚名出去，接下來的路也是平坦，沒有那般響徹南北的傳奇。
但是，誰又知道這條路是那麼容易，是那麼平坦麼。
一步一趨，本就是沒有回頭的機會，而且也不願回頭，要走的只有前路，也唯有前路。
幸好，戴空谷都走了過來，而且走的很平穩。
而這每一步，都代表了時間流逝，都代表了歲月蹉跎，到頭來只不過是走的遠些，看的也多一些罷了。
不過，幸好這一路上不是孤單一人，或是敵人或是好友，能有人結伴而行，即使愈來愈少，卻終究不會只有自己一人。
一個人的高峰，太寒了。
冷冽的風，沒有任何的遮擋，直直的吹在身上，那種冷冽讓人難捱。
戴空谷見識何其多，看淡了很多事情，但對於一些事情，卻也看的很重。
如今，已經垂垂老矣，半個身子埋進土裡的人了。
時不時想起的，就是過去的那些事兒，過去的那些人了。
可惜，人終究蹉跎不過歲月，曾經的山河依舊，但卻已是新人換舊人了。
當年退隱，就已想不管江湖事了，寄情於山水，逍遙快活似神仙，那是說不得舒適愜意。
南天一也隨著道:“對於前輩，師傅也是推崇備至的。”
聞此，戴空谷笑呵呵的道:“以那家夥的性子，只可能是得意洋洋，哪裡會說什麼推崇的話。”
南天一不由訕然，自己師傅的性子，的確沒說過這種話，直說是手下敗將，不過讓自己若是遇到了留意一二。
看來，還是對手之間才是最為瞭解的。
戴空谷道:“前段時間，你可是在江湖中弄出了不小的風雨，嘿嘿，那些人可不會像老夫這般灑脫。”
說到此事，南天一不由一笑，也算是自己一個歷練了，反正少有真正的高手，也算不上什麼大的麻煩。
不過，也算是很有趣的一次經歷了。
若是讓別人知道南天一的想法，大多數人心裡絕對不知是什麼滋味。
那種追殺力度，若是放在普通人身上，有一百條命也不夠的，即使是聖品高手，那也定然是飲恨的下場。
而南天一，初生牛犢不怕虎，更憑藉一身絕強的武道修為，那真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節奏。
如今，南天一在江湖上的名頭，可不單單一個劍魔傳人的程度，而是憑藉實力，硬生生的殺出來的。
戴空谷問道:“當時那個刀譜，還有其他的燕北莊的事情，又具體是怎麼一回事？”
斷水刀譜，雖然江湖中眼饞的人不少，可對於戴空谷來說，或者說對於頂尖武者，都是吸引力不算太大的。
除非，是那種用刀的高手。
畢竟，能站到武道巔峰的人，都已經形成了自己的武道，有著屬於自己的路子，那是獨一無二的。
因此，那斷水刀譜雖然很好，卻也不是非要得到手的東西。
而且，當時出手搶奪的江湖人，沒有半步天人境，那也都是有身份的，再怎麼樣也不至於不要臉面出手搶奪。
不過，戴空谷雖然聽說了這些事情，但也是從江湖風聞得知，至於具體的事情，由於退出江湖多年，倒是知之不詳了。
對此，南天一就把燕北莊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由此，從救下沈洛兒，再到被燕北豪的人伏擊，然後再直接去了燕九莊，之後的事情就眾所周知了。
聽完，戴空谷冷哼道:“這種江湖宵小之輩，就應是人人得而誅之。”
這種為了利益出賣兄弟，不仁不義之徒，最是讓人瞧不起，更何況還做下屠門滅戶的勾當，若是在以前就是魔道行為。
南天一道:“該殺的人都殺了，該辦的人也都辦了，沒有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戴空谷又道:“在其中，還有青衣盟的事情，那裡可曾解決了。”
這話，就有南天一解決不了，戴空谷出面的意思了。
青衣盟是勢大，但戴空谷縱橫江湖多少年，也不是沒有什麼能量的。
南天一道:“已經解決了，而且有李拳主在，也不會有什麼後續的麻煩。”
戴空谷點了點頭道:“嗯，沒想到此事還能扯出
李行空，嘿嘿，他的拳頭可是霸道的很吶！”
說著，露出一絲說不清的笑容，顯然也是與李行空有過交手。
戴空谷道:“說起來，當年你師傅就曾挑戰過青衣盟，再加上你這裡的事情，倒是集齊了兩代人的恩怨了。”
南天一不由問道:“當年，師傅真的曾經打上青衣盟？”
要知道，那可不是一個人，一個勢力的事情了，那簡直就在挑戰青衣盟權威，而且極為囂張的踩了幾腳。
以前，南天一還不怎麼覺得，但是後來認為師傅若是去了，又是怎麼全身而退的，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不是不相信，是實在是有些懸，畢竟師傅敗了青衣盟前任大龍首，瀟灑而去，真當別人是吃幹飯的。
當時，若是青衣盟的高手群起而攻之，那怕是就懸了。
戴空谷點頭道:“這的確是真的，不過沒有外界傳的那麼懸乎，的確挑戰贏了，而且也全身而退了，但是那時候，那是青衣盟其他人沒動手。”
南天一不由問道:“為什麼？”
戴空谷道:“大門大派的，那也是要臉面的，更何況青衣盟這樣的超然勢力了，即使輸了，那也要輸的體體面面，打不過就是打不過，下作的手段是不屑為之的。”
“高手自然也有高手的尊嚴，既然敗在武道上，那就沒有什麼可說的，總不可能硬留下人家。”
說到此處，戴空谷面色變得古怪了些。
“而且，你難道認為你的師傅就是無腦硬衝的莽漢麼，他每一次行動，都是有著自己的考慮的，對於什麼樣的情況，該如何去應對，都是有備用方案的。”
“嘿，可是老謀深算了，即使挑戰門派，那也是有順序，有方法的，直接找上人家門派的，那不交挑戰，那叫滅門。”
聽到這裡，南天一不由感到奇怪，自己師傅做的那些事情，若是說起來，那就是把人家的臉面放在地上，再撕扯一番。
按理來說，這樣的事情沒有門派能忍，怎麼也要分出個生死的。
一旁，似是看出南天一所想，戴空谷繼續道:“你是不是覺得，既然打了一個門派的臉面，那就要找回來。”
“呵，這麼想也沒錯，可是有個前提，那就是要有那個實力，沒有那個實力，那就叫打臉充胖子，不是自找不自在麼。”
“那些沒高手坐鎮的門派，他們想要面子，那憑什麼得到面子，雖然你師傅打了他們的臉，但是卻也沒要他們的命，這就是底線，也就能讓他們能自我安慰一下。”
“嘿，你以為江湖人，都是不怕死的主？即使平時喊的外響，那也沒有什麼意義，只有到了關鍵時刻，才能試出真金，才能看出膽識氣魄。”
“最起碼，人還活著，其餘的就沒事了，這就是最想要的，也是最好的結局，否則白白送死，那還會被別人說一句傻子。”
南天一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其實說到底還是打不過自己師傅，他們沒有辦法，也就只能是不了了之了。
“不過，還有一件事，據說當年師傅曾被數名半步天人境圍殺，最後還贏了……”
據說，當年三名敗在師傅劍下的高手，皆為半步天人，三人齊至。
同行的，還有十一名聖品高手，可最後的結果，卻是三名半步天人高手兩死一傷，十一名聖品皆盡身隕。
這種事，當時沒怎麼覺得，但是真正瞭解到江湖戰力後，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能做到這一點，南天一自認為很難，極難。
戴空谷卻點頭道:“關於這件事，雖然江湖中有些誇大，但是卻的的確確是真的，三名半步天人，十一名聖品。”
“不過，不是死了十一人，而且九人，其餘兩人倖存下來，退隱了江湖，然後傳聞略微誇大，也就被說成十一人盡末。”
即使如此，那也是差不多了，南天一現在得以驗證，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番，驚詫萬分。
竟然是真的，不只是江湖傳聞，自己還以為水分極大呢，卻不想……
戴空谷看著南天一道:“不過，這戰績是真的，卻不代表同時與他們對敵，那些聖品的武者，大多也就是一個添頭了。”
聞此，南天一不由有些反應過來。
是啊，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個誤區，師傅打敗了那些人，卻不一定是同時交手的，也可能是各個擊破的。
這般說的話，那的確很有可能了。
不過，戴空谷好似猜到了南天一所想，又笑呵呵的開口。
“你認為，只是各個擊破而已麼？呵呵，那也就想的太過膚淺了，你的師傅，的確是在一天之內，與這些人交戰的，嘿嘿，沒有任何的虛假，就是憑藉絕對的實力，真刀真槍的贏了。”
“而且，還是與那三名半步天人同時交手，最後得到了勝利。”
南天一不敢置信道:“這怎麼可能？眾所周知的，即使是最強的半步天人，也不可能同時戰勝兩名半步天人聯手，更何況不是兩人，而是三人。”
戴空谷面色複雜道:“
是啊，按道理來說應該是這樣，可是你認為你師傅的境界，該如何去評判？只是在半步天人境的境界？”
南天一疑惑道:“家師，難道不是半步天人？”
戴空谷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倒是讓南天一有些不明白了。
“你師父，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而是到達了更高的一個層次，雖然境界上，仍是半步天人的境界，但是與我們這種的，卻是有著很大的不同。”
“曾經，老夫與你師父交手，第一次，那是差不多勢均力敵，最初勉強分了勝負，而在之後，隨著每次交手，老夫能夠清晰的感覺到，你師父變得越來越強。”
戴空谷面色肅然:“需知道，到了這個境界，差距其實就沒有那般天差地別了，可是在你師傅的身上，那種進步極為明顯，到了最後卻是不能與之對敵了，那種差距，不是普通的差距，更是一股讓人無法追趕，無法想透的感覺。”
“若是說起來，像你師父這樣的，老夫一生總共遇到了三人。”
南天一脫口問道:“哪三人？”
戴空谷道:“其中一人是你師傅，另外一人自然就是劍聖淚寒亭了，至於另一人，則是當年的魔教教主。”
對於這兩人，南天一都是耳聞已久，但是卻只知道些大概，具體的就不甚了解了。
“劍聖自然不用多說，如今他一劍伏壓整個江湖，與你師傅的情況也很相似，甚至當年與你師父那一戰，除了劍道之外，還有些別的東西。”
聞此，南天一不由若有所思起來。
當年，師傅與淚寒亭大戰一場，最後師傅落敗，而在那一戰之後，淚寒亭突破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至於師傅，則是黯然收山，以前對於這件事，本以為是勝負之爭，可是現在聽戴空谷這般一說，覺得又不是那麼簡單了。
裡面，應該還有不為人知的事情，涉及到更為隱秘的地方。
不過，師傅對此也沒有提及過，那自己就不得而知了。
戴空谷繼續道:“那個魔教教主，也是生平少見的絕頂高手，一人持著刀劍，能夠同時與老夫等數人對戰不敗，呵呵，現在想起來都能看到那股氣勢。”
這件事，南天一也聽說過，而且是在另一個當事人，在梅若風的口中。
那時候圍攻魔教教主的，都是高手，而且是半步天人境中的高手，即使如此，若不是淚寒亭出手，怕是也拿之不下。
“那個人，也是極強，雖然是半步天人，但與我們極大的不同，就彷彿沒有疲憊，一身的實力維持不敗，很是棘手，若是單打獨鬥，那更是無一是他的對手。”
“一手劍法，一手刀法，兩者並進，更像是與兩名配合無間的高手對戰，那種感覺，很是奇怪，同樣也不得不歎服其實力。”
“說起來，你師傅當年應對三人，那也是差不多的情況，擊敗了那些人，這是鐵打的事情做不得假。”
南天一緩緩點頭:“前輩，那您可知是不是在半步天人境之上，天人合一之下，會不會還有另外的境界？”
戴空谷搖了搖頭，極為斷然道:“絕對不可能，如今的境界劃分，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是經過不知多少年，千萬武者驗證的事情，絕不會出錯。”
對此，南天一也表示認同，若是有什麼問題，那應該早就有人發現了才對，又怎麼可能隱瞞下來。
畢竟，這種事情也不可能瞞下來。
戴空谷這時突然道:“說起來，老夫倒是覺得，在他們的身上，好像多了一些別樣的東西，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別的東西，南天一微微一怔，但是還沒來的及細想，戴空谷打斷了自己的思路。
“那些事情，就有些遠了，而且這種事，也不過是老夫自己的猜測，做不得真，若是你想知道，何不尋個機會去問問淚寒亭。”
說到最後一句，向南天一眨了眨眼，頗有些開玩笑的語氣。
南天一鄭重點頭道:“會的，我一定會尋這劍聖一戰。”
話語間，充滿了一種躍躍欲試的戰意，是一種回答，也是一種肯定。
身為一名劍客，哪個不嚮往那巔峰，而如今江湖站在劍道巔峰的，就是淚寒亭。
想必，江湖中任何一名劍客，或是嚮往著，或是躍躍欲試著，都有一顆欲嘗試一下最強之劍的意思。
而且，還有師傅的遺願在，自己自當要去領教一下絕頂的劍鋒。
見此，戴空谷嘴角不由上揚，年輕人就是這般，想自己年輕的時候……
嗯，好像還只是個護院學，沒有加入到江湖中，不過這也不打緊。
畢竟，誰沒年少輕狂過，如今老來回望曾經，著實有幾分豔羨的，年輕就是好啊！
戴空谷這時道:“既然都來了，那不如你我老少二人先試試劍，也讓老夫看看，如今的白澤，能有曾經的幾分鋒芒。”
對此，南天一自然是很贊同的，也想領略一下戴空谷的劍，當年與師傅爭鋒的人，又有多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