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豐鎮西。

在嚴三家門口,已經是烏壓壓一片,人頭攢動,前面的人不時指指點點,交頭接耳的說幾句。

而站在後面的人,偶爾蹦蹦跳跳,即使看不到裡面的場景,也仍熱烈的談論著。

“喂喂,前面的,看的見麼……裡面是個什麼情況?”

“都是腦袋在晃,也看不見個什麼,哎,後面別擠了,怎麼還跳上了,就你那小個子再蹦也看不著……”

“嘿,這嚴三死了,真是報應啊,也不知是哪路神仙老爺把他給收了,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吶……”

“說不準是河神老爺,保不齊他昨天在河神祭上出了什麼差錯,惹的河神老爺發怒了,這才夜裡把他收了……”

“對對,肯定是河神老爺,河神老爺顯靈了,您老人家保佑小的今年財源廣進,保佑保佑……”

眾人東一句西一句的瞎扯著,有些人不知不覺就聊到了別的地方,反而像是變成大型聚會似的。

兩三個熟識的站在一起,或有嚴肅,或有無所謂者,大部分人也只是來湊個熱鬧,反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不過,也沒有多少人關心嚴三的死,最重要的是,這嚴三平日裡好吃懶做,不務正業,不少人家遭受過他的騷擾,是鎮子裡有名的地痞無賴。

如今嚴三死了,不知多少人彈冠相慶,反正大部分人絕對是暗暗拍手稱快。

“讓讓,讓讓……族老來了……快快讓出條路來……”

正在這時,一道響亮的聲音從人群外響起,人們聞言連忙閃開一條路來。

只見那邊一群人走了,為首的是一名紫袍老者,手裡拿著一根油亮的柺杖,在幾名中年人的簇擁下,緩步越過了人群。

族老走到嚴三家門口,看到躺在地上的屍首,眼皮跳了跳,但也是見慣大風大浪的,面上表情毫無波動。

“是誰最先發現的屍首?”族老淡淡道。

“老叔,是二壯最先發現的。”旁邊一名中年人忙回道。

族老點了點頭道:“嗯,那二壯人呢?”

那中年人巡視一圈,也沒找到目標,就向著躁動的人群喊道:“二壯,你小子滾哪裡去了,族老找你,還不趕緊的過來。”

“來了,來了,俺在這兒呢……”

從人群中傳出一道聲音,隨著那個方向看去,從裡面艱難擠出來一個瘦高的身影,雖然名叫二壯,卻一點都不壯實。

二壯氣喘吁吁道:“族老,張叔,人實在是太多了,擠著擠著俺就被擠出去了。”

張奉哼聲道:“休要說這些沒用的

,叫你過來是老叔要問你話,你可得老老實實的回答,不能有半句瞎話。”

二壯忙拍胸脯保證道:“張叔你還不瞭解俺嗎,俺說話向來絕不帶假的。”

族老用柺杖點了點地,到:“好了,二壯你還是現在就把如何發現這潑三兒屍首的經過說一遍吧,記住不得有半點兒偏差。”

“懂得,俺懂得。”

二壯重重點頭,然後回憶了片刻道:“今兒一大早,俺尿急……之後回來也就睡不著了,平日裡還能去渡口划船,但這些日子河神老爺娶親……也不能開工。”

“俺總是閒不下來,手裡不幹點活計……總覺得彆扭,心裡堵得慌,就尋思著找點事幹幹,所以就摸了個餅子出門了……接著走在這條道上……就看到嚴三躺在了這裡……”

說到這裡,二壯的聲音已經有些打顫,目光瞥了眼嚴三的屍首,又立馬扭到別處。

“當時俺還在想,這裡趴著的東西這麼像個人呢……結果走近了才瞧清楚是嚴三,血淋淋的在地上一大片,人也沒氣兒了,可嚇死俺了……”

“俺哪裡見過這啊……不免就叫出了聲,然後就近跑到遠山哥家裡拍門,之後的事也就是大夥都過來了……”

族老點了點頭,思索了片刻,才向張奉道:“可已經報官了嗎?”

張奉回道:“已經遣了人去官府報案了,估摸著下午人才能來。”

“嗯,很好,做的不錯。”族老滿意的點了點頭。

張奉被族老這麼一誇,心中一喜,腰背不由挺了挺,什麼叫會辦事的,自己這樣的就是了。

一方族老,可能不是本地最富貴的,但地位之尊崇絕對無出其二者,其威望之高,甚至連鎮長在其面前都是小輩。

族老非年長者不可為,威信最重,可以說在本地的一畝三分地上,是說一不二的,凡有大事,無不由族老定決。

自古天地君親師,最重倫理,沒有人敢挑戰族老的權威,否則就是挑戰禮法,否則就會寸步難行。

上至皇權天子,下至黎民百姓,哪個敢明抗禮法。

“老叔,您可還有什麼吩咐?”張奉詢問道。

族老看著嚴三的屍首,眉頭緊皺,淡淡道:“這屍首也讓人給收了,在這裡曝於天日之下,成何體統。”

“還有,去查查是誰最後見的嚴三,在做些什麼,都弄清楚,咱們齊豐鎮幾十年不出這等事了,必須嚴查!”

說到最後,族老已經有些聲色厲茬,活了幾十年了,處理的事情更是數不勝數,見識自然也多,人精似的,根據現場的情況,所以很快就能夠看出些端倪。

這嚴三整個人的面目都被砸的不成樣子,若不是耳朵後一顆痣,還真不能怎麼確定是他。

旁邊還有一塊帶血的石頭,看這情況,若不是有仇怨,又怎麼會下如此狠的手,所以一定是認識的人動的手。

不過,這嚴三什麼德行自己也知道一些,向來好吃懶做,遊手好閒,在平日裡得罪的人也不少,所以一時還真難以找到具體的目標。

而這些日子,鎮子裡少有人來,自然不會是外地來的人,所以昨日最後見過嚴三的人有很大的嫌疑,雖說不一定是兇手,但也可能會有什麼線索。

而鎮子裡發生這等兇殺案,先不說嚴三的人品怎麼樣,只說這惡劣影響,就必須把那兇手找出來,以正刑典,以安民心。

“族老,找到了,昨兒個晚上嚴三在馬泰家喝酒來著。”

這時從旁走來兩名大漢,帶著一名黑臉漢子,其中一人說道。

族老看著馬泰,眯眼道:“昨天夜裡,嚴三就是在你家來著?”

馬泰慌忙擺手道:“不光嚴三,還有其他人在,昨天忙了一整天,晚上閒暇下來,就想著喝點小酒,活絡活絡精神……”

族老面色愈發不善,哼聲道:“你們只是喝了點酒?”

“我……我們……”

馬泰支支吾吾的,眼神有幾分慌亂。

“啪!”

張奉立馬抬腿上前,抽了馬泰一個大耳瓜子,罵道:“平常打瞌犯渾也就算了,如今在族老面前還敢藏著瞞著……怎麼,難道嚴三竟是你害的?”

馬泰連連搖頭擺手,慌聲道:“不不不,我最遵守法紀了,哪有那個膽子,昨夜我們就是賭了點小錢,之後就散了,我可絕沒有害人啊……”

張奉看了眼一言不發的族老,又抽了馬泰一巴掌,喝道:“說,昨天除了你和嚴三之外,還都有誰?”

馬泰不敢隱瞞,捂著臉道:“還有東頭兒的秦老三,北口的宋南,最後就是周家老大了,就我們五個,沒別的人了。”

說罷,瞅了張奉一眼,捂著紅腫的臉龐往旁邊挪了挪。

族老眉頭一揚,徐徐道:“去,派人把他們幾個都給我找過來。”

得了吩咐,很快就有人去辦了,都是一個鎮子住的人,熟門熟路,很快秦老三和周家老大周響就被帶來了。

兩人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見了眾人,就不住的辯解,直言此事與自己無關云云,祖宗十八代都用來立誓保證了。

而去找宋南的人則是獨自回來的,帶回來一個不好的訊息。

“族老,宋南……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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