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如坐針氈
喬小橙等了半天, 沒有聽見迴音, 抬頭看過去，才發現小周好像並不高興。
是……自己又太過主動了嗎？
喬小橙趕緊說：“那個……我開玩笑的，我……”
周漁搖搖頭, 廚房裡, 林媽媽趕緊說了句：“吃飯了。”
說著話, 她端著菜出來。喬小橙趕緊去幫忙。
今天的菜色十分豐富，確實是費了林媽媽不少功夫。喬小橙受寵若驚，“小周”卻顯然不是很在狀態。
喬小橙不時看看他, 不明白他為什麼又一言不發了。
林媽媽只好打圓場, 問：“小喬啊, 你爸爸媽媽是做什麼的啊？”
喬小橙放下筷子，說：“我……我媽媽在我十二歲的時候就過世了。我從小也不知道我爸爸是誰，一直是一個人生活。”
她有些緊張, 生怕林家夫婦嫌棄。林媽媽和林父互相看了一眼，頓時都有些心疼，趕緊給她挾角, 又緊接著聊些閒話。
喬小橙見他們似乎並沒有在意，這才略略松了一口氣。
一餐飯罷, 喬小橙趕緊幫著林媽媽收拾碗筷。林媽媽看她做事利落，雖然臉上透著些稚氣, 但確實是個乾淨剔透的孩子。
她心裡高興，說：“在這裡忙什麼？這裡我能收拾。你去客廳，跟小周說會兒話。”
喬小橙洗著碗, 臉蛋紅紅的，說：“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他話不多。”
林媽媽是個過來人，頓時會心一笑，說：“他本來就性子冷。”她跟周漁一起過時間夾角的時候就看出來了，周漁並不是個好親近的人。
今天如果不是他親自來，自己也絕想不到他居然會冒用之周的身份騙女孩。
她是不知道周漁有什麼苦衷了，但是林之周一直受他們照顧，她們一家，也是仰仗周漁和賀一山，才平安無事。無論如何，她也是要做好這件事的。
她說：“小喬啊，你對我們……之周，是怎麼想啊？”
喬小橙噘了噘嘴，說：“我……是覺得他挺好的。但是也不知道他怎麼想。我剛剛就逗了一下他，他就不高興了。”
林媽媽笑得彎了腰，這些戀愛中的男女啊，哪怕是平時毫不矯情的，到了這時候，也會作得要死。她說：“別理他，他要是沒心呀，怎麼肯費這個力把你邀到我們家來？”
她說的這個費力，跟喬小橙理解的費力，當然是兩碼事。但喬小橙想了想，覺得也是。
畢竟幾個時間夾角下來，小周對她一直很不錯，不像是沒心的。
她跟林媽媽在廚房裡有說有笑，沙發上，周漁沉著臉一言不發。林爸爸嘆了口氣，說：“周先生，我託大說一句，這姑娘看起來對你確實真心，否則她不會這麼在意我們夫婦的看法想法。您這樣瞞著她，恐怕不是長久之計……”
這道理，周漁能不知道嗎？
可是現在走到這一步，怎麼辦才好？
樓下，真正的林之周徘徊在外，沒敢進去。今天二老把他趕出來的時候可就千叮萬囑了，沒有接到電話，就不準回去。實在太晚了，就找個酒店住。
林之周有家不能回，偏偏今天醫生還不加班，只能在外流浪。
等到收拾好碗筷，林媽媽讓周漁送喬小橙出來。
周漁當然是要送的，他陪喬小橙走到樓下，喬小橙說：“你今天……是不是不高興啊？”
當然不高興啊！周漁現在覺得自己綠雲罩頂，偏偏一點轍沒有。他怎麼開心得起來？但他還是只有說：“沒有。”
喬小橙猶豫著拉住他的手，周漁背脊微僵，但沒有拒絕。說起來，兩個人在一起兩年，這竟然是第一次牽手。
喬小橙低著頭，醞釀了一陣，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太主動啊？”
“嗯？”周漁愣住，喬小橙小聲說：“我……我從小學六年級開始，一直一個人生活。每天，所有同學都期盼著放學，因為放學之後就可以回家。可我……卻總是希望留在學校裡，一直上課。”
周漁慢慢握緊她的手，喬小橙說：“因為家裡總是空空蕩蕩的，還不如在學校裡。只要聽著大家說話，都能高興。”
周漁說：“這麼多年，你受苦了。”他張張嘴，想提起當年喬欣的死，但是如今他是林之周。他怎麼去提？！
倒是喬小橙說：“可能是因為孤獨吧，我一直很想有個家。讓自己在上班的時候，也會不由自主地看看時鐘，期待下班。回到家裡，我可以做飯給一個人吃，也可以聽到另一個人笑著跟我說話。”
周漁緊抿雙唇，喬小橙又笑著說：“所以我可能太過主動了些。如果你覺得困擾，你可以告訴我。我會收斂的。”
周漁抬起頭，面前的女孩帶著笑，眼裡的第一點星光都是刺心的刀。她會這麼說，是因為她失敗過。至於為什麼失敗，他更是心知肚明。
他緊緊握著喬小橙的手，說：“去看電影嗎？”
喬小橙說：“啊？”
周漁沒有再重複，她知道喬小橙已經聽清了。如果不願意回家，那就在外面多逗留一陣吧。
當然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喬小橙也很喜歡天天往他那裡跑。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甚至習慣了在自己家裡見到她。
可他從沒想過為什麼。
“看電影啊！”喬小橙高興了，畢竟電影院如果一個人去的話，還是會顯得有點形單影隻的。她說：“好呀，我看看現在有什麼好片子。你想看什麼？”
周漁淡淡地說：“我都可以，聽你的。”
喬小橙把毛絨絨的腦袋靠近他，用力蹭了蹭。雖然小周性子淡，但他會照顧她的想法。就這點兒，她就高興。
周漁開車，她擋了一路的片子，也問了一路，只怕他不喜歡。她總是這麼體貼而柔順的，以前他總覺得厭煩，因為時間夾角，因為生活瑣事的細碎，因為戰友變故，而這些，卻絲毫不能跟她提及。
現在看來，才發現就在當初，他從來沒有想過讓喬小橙真正瞭解他。
可她卻很認真。她認真地扮演著他女朋友的角色，所有的絮叨，都只是因為渴望陪伴。可付出毫無回應，她從未被理解，從未被關愛。
她去取票，周漁買了爆米花和橙汁。喬小橙是個養生小幹部，其實不喝橙汁，也不吃爆米花。但她還是很開心地接了過來。
兩個人一起走進放映廳，喬小橙找到座位，周漁發現，自己習慣了她的獨立。
她作為女朋友，簡直合格得像個老媽子。
可直到現在，他才知道，面前這個女孩，只是個孩子。她太渴望擁有一個家。可現在，她幾乎不可能再有父母雙親，想要擁有家庭，更實際的方法，就是找個男人結婚生子。
於是當她找到一個心生好感的異性，而這個異性又正好沒有成家的時候，她便會很主動地接近。
喬小橙完全不知道周漁在想什麼，電影還沒開始，她拿著爆米花即使不吃，還是覺得甜滋滋的。一個超級容易滿足的孩子，遇到真正心疼她的人，可以甜得齁人。若是落到同樣不懂珍惜的人手裡，只會讓人得寸近尺。
而更悲哀的是，周漁發現，自己竟然是後者。
電影到底是什麼，周漁沒有留意。當燈光暗下去的時候，他在黑暗中打量喬小橙。到底是什麼讓陳一橋這麼戒備，就連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也沒有提及過喬小橙的存在？！
周漁不信陳一橋真的會這麼放心，讓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獨自生活。她一定是死得太過倉促，來不及說。但是以她的資歷與實力，能致她死亡的事不多。她的死，跟自己爺爺到底有沒有關係？
如果有，那自己怎麼跟她解釋？
他確實有話想要問龍正。但是現在的龍正，還能夠清楚地回答他的問題嗎？喬小橙一直想追查陳一橋的死因，自己到底是應該幫忙還是掩蓋？
她想往前走，但前面可能是兩個人的絕路。
周漁魂不守舍，喬小橙無意間轉頭看了一眼，立刻問：“是片子不好看嗎？”
周漁一怔，說了句：“是你更好看。”
喬小橙頓時滿臉通紅，趁黑輕輕捶打了他一拳。周漁只覺得那一拳像是捶在自己心上，他握住喬小橙的手，心裡卻是千頭萬緒。
他右手微抬，把喬小橙攬在懷裡，喬小橙沒有拒絕。周漁卻突然鬆開——如果小周跟喬小橙關係太過接近，日後只會有千絲萬縷的麻煩。
喬小橙察覺到了，周漁沒辦法，只好作勢喝了一口橙汁，重新把手搭上去。喬小橙撥弄著他的手指，自己玩耍。
等到電影散場，周漁和喬小橙走出放映廳。這時候已經不早，周漁當然要送她回家。這一場約會，看起來似乎沒什麼問題。
但是周漁吃飯也沒味道，看電影更是心不在焉。好在這時候他還記得自己偽裝的身份，問：“你家在哪裡？”
喬小橙報了地址，周漁當然是輕車熟路，來到喬小橙樓下。喬小橙既然打定主意跟他在一起，當然也沒那麼防備他，問：“要上去坐坐嗎？”
周漁微怔，喬小橙看出了，頓時臉又紅了：“我……我是說，上去喝杯東西。”顯然是怕小周想太多。
周漁抬頭看了看樓上，當然想上去！但是他能上去嗎？！
這要是沒忍住，真發生了點什麼，真真是能把自己氣死。他幾乎是咬緊牙關，說了句：“今天太晚了，不去了。”
喬小橙只怕給他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趕緊說：“也好。”
周漁又抬起頭了一眼樓上喬小橙家的窗戶，他說：“回去吧。”
喬小橙答應一聲，轉身上樓。周漁就在樓下，神情悻悻地看她上樓。如果他現在不是頂著林之周的名頭，他現在就可以跟上去！
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