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陳一橋
李唯一想要捂住身上的彈孔, 可是傷口太多, 他根本捂不住。他一臉呆滯，似乎完全不明白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洪武倒是覺得心頭暢快，向阿杜一示意。阿杜這才上前, 拿了繃帶替李唯一包紮。
李唯一抬起眼皮, 飛快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然而李博豪一臉猙獰, 只想找到小周，竟然看也沒看他一眼。
韓琴撲到丈夫身邊，抽咽著替他打上剩下的繃帶。
夫妻二人如果寒蟬在柳, 一時再無聲息。阿杜一直在留意那個名叫申猴的人。按道理, 時間夾角除非有別的知情人, 否則是不會突然出現其他人的。
可是這個申猴是從哪裡來的呢？
申猴倒是笑嘻嘻的，一直跟在李博豪身後。李博豪端著槍，畢竟是小孩, 這時候就想把小周揪出來，一噴子把他腦袋打爆。
但是小周卻不知道躲去了哪裡，他找了半天, 只是更加煩躁。背後的惡身時隱時現，但是跟僱主實在貼得太緊, 一時之間，不能分開。
喬小橙幾次想要下手, 都放棄了。
李博豪怒吼：“你有種給我出來！躲躲藏藏烏龜一樣，算什麼英雄好漢？！”
他身後，申猴笑嘻嘻的, 說：“別著急啊。他就一個人，還能躲到哪裡去？我們還是幹正事要緊。”
大家這還是第一次聽到他說話，他的聲音跟常人無異，但是聲線卻略帶一點生硬。好像很不習慣用人類的語言交流。
洪武等人不寒而慄——正事？什麼正事？
李博豪說：“我非要弄死他不可！看他牛逼！”說著話，他又揚了揚槍口。雖然小周先前讓他很難堪，但他自覺這時候已經找回了顏面——姓周的已經躲起來了不是嗎？
他得意洋洋地回過頭，卻發現身後眾人看他的眼神，根本沒有在看他。而是在注意申猴！他有些不高興，說：“現在，我是這裡的組長了。你們所有人，都要聽我命令！”
說完，挑釁似地看了一眼洪武。洪武到了這時候，還有什麼說的？
李博豪看起來真的如同小周所說，他在這裡有外掛。但就算是這樣，槍槍爆頭的結果可也不是假的。他總不能拿自己腦袋去嘗試吧？
阿杜和唐梨等人就算了，更是敢怒不敢言。
李博豪得意地哼了一聲，顯然這些“大人物”的服從，讓他心中倍感愜意。喬小橙清楚地看見，他背後的惡身又隱入了他身體裡，不見了。
她突然明白小周為什麼要激怒李博豪，他也在嘗試，看看李博豪的惡身到底受什麼影響才會被觸發。現在看來，很顯然，這招是有效果的。
這小孩就是要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他想要那種被人尊敬、恐懼的感覺。
喬小橙剛剛這麼一想，旁邊申猴就說：“當然。以你的槍法和能力，統領我們是應該的。”
李博豪顯然對他的恭維十分受用，又哼了一聲。
申猴抬手，隨便兩槍，把小周刻在樹上的靶子打了個稀爛，然後半跪在李博豪面前，右手橫在胸前，居然像模像樣地行了個武士禮，說：“只要你帶我離開這裡，我就可以認你為主了。我的主人，我將永遠追隨服從你。”
洪武的臉色變了，並不是因為這臺詞的中二，而是他突然想起來，申猴……
這他媽的不會是這個時間夾角的生肖獸吧？！
他以前也經歷過幾個大的時間夾角，但裡面的生肖獸，大多是不服就幹。面前這個笑嘻嘻的猴子，是要幹什麼？！
然而李博豪可沒想那麼多，他只是說：“你現個原形給我看看！”
面前的申猴果然身上毛髮猛長，最後變成了一隻體型巨大的猴子！唐梨驚叫出聲：“生肖巨獸！”
這不止是他，所有人都已經反應過來，幾把槍全部瞄準了申猴。但是申猴沒有動。惡身沒有被消滅之前，生肖獸是無敵的。
他笑嘻嘻地又恢復了人形，對李博豪說：“主人，你的下屬們似乎對我不太友好。”
李博豪高抬下巴，說：“那就讓他們聽話！”
申猴走到洪武面前，盯著他看。洪武氣得吐血，好歹是趙歧手下的得力戰將，他這次的跟頭真是栽得不小。
申猴仍然笑咪咪地，說：“你好像不服的樣子。”
洪武平生第一次這樣近的站在一隻生肖巨獸面前，而這只生肖巨獸看上去面目和善，親切得像他爺爺。他只好忍氣說：“我……我沒有。”
而一臉和藹可親的申猴劈面就是一拳，砸在洪武臉上。洪武只看見眼前一道殘影，當即伸手一擋，但是生肖巨獸的力量，不是他能抵擋的。他只覺得腦袋一麻，鼻子頓時噴出一股暖流。
申猴似乎對於自己的力量十分滿意，點點頭說：“沒有就應該跪下說話嘛。”
洪武捂著鼻子，阿杜等人想過來又不敢。他在心裡把小周咒罵了無數遍——他突然明白小周為什麼一開始就脫離隊伍了。
這傢伙簡直奸詐得流油！他先是不願意看李博豪一家子的嘴臉，於是帶著喬小橙離開隊伍。現在一定是知道這個申猴的德性，乾脆把李博豪得罪了個徹底。
洪武咬牙切齒卻沒有一點辦法，膝蓋一點一點彎曲下來。最後他跪在申猴面前，滿臉是血，卻是想哭的表情。
突然就很想念師父趙歧了。如果他在的話，自己一定不會這樣。
申猴雙手抱胸，笑咪咪地欣賞洪武的表情。像個欺負小孩的大人。李博豪也是一臉好奇地盯著洪武看。一開始，洪武在他面前就是高高在上的。
沒想到這個人跪在自己面前，露出這副懦弱神情，是這麼爽的一件事！
他哈哈大笑，走過去一腳踢在洪武臉上，嫌惡地說：“起來吧，丟人！”
洪武把牙咬得咯咯作響，卻仍然站起身來。
申猴說：“現在知道我主人的厲害了吧？”
喬小橙都想走了，但是她不能。小周已經離開了，洪武和阿杜現在都是縮頭烏龜。論武力值，李博豪的外掛和這個申猴的身手，都足以秒殺他們。
可偏偏僱主還不能放棄。
現在這個申猴把李博豪哄得一愣一愣的，而愚蠢的李博豪，還以為自己收了一隻神寵。小說看多了真是害人。
喬小橙看看周圍，小周不知道哪去了，周圍也沒有其他聲響。他走時沒說什麼，顯然也沒什麼可佈置的——事情總是多變的。說什麼也用處不大。
喬小橙有些苦惱，相比之下，確實是在石頭山上看戲更容易一些。
但那是不行的。
她要尋找媽媽的死因，而現在看來，媽媽生前一定是一個很了不起的生肖大師。
要真正成為她的女兒，光靠別人保護是不行的。
喬小橙極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突然她的衣角被人輕輕拽了一下。喬小橙回過頭，就看見美雪正躲在樹後，一臉擔憂地看她。
美雪現在也是十三歲的模樣，喬小橙突然靈光一閃——不就是演戲嘛！誰怕誰啊！
她湊到美雪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美雪一臉驚詫：“啊？”
喬小橙說：“聽我的。”
美雪嘴唇動了動，怕當然是怕。但是到了現在這種地步，形勢嚴峻無解，怕已經沒有用處。她眼眶紅腫，這時候只好弱弱地說：“好。”
旁邊，申猴悠閒地看看其他幾個人，這個團隊裡，目前看起來最強的就是洪武。他當然要欺辱一下，給李博豪一點爽感。
至於其他人嘛，鵪鶉一樣，欺凌也沒什麼意思。
他說：“好了，我想現在，他們對主人的地位都沒有異意了。主人，接下來您想幹什麼呢？”
李博豪端著槍，說：“我要抓住那個小周，扒了他的皮！”
申猴哈哈笑了幾聲，說：“不著急。我早晚幫您抓住他。只是現在嘛……我們要想一想，怎麼離開這個時間夾角。”
李博豪上次透過一次時間夾角，當時他弄瞎了同學的一隻眼睛，找了常鳳解決這事兒。他也知道生肖巨獸這東西，這時候就不由自主地問：“離開這裡？好像要找一個惡身，再打敗這裡的生肖巨獸。”
申猴說：“原本是這樣沒錯。但是主人，這樣的話，你可就沒辦法帶我出去了。”
他輕輕一躍，立刻跳上旁邊的樹枝，隨後吱吱地帶了幾聲，在樹冠上奔跑如平地。李博豪一臉驚歎，說：“不愧是我的寵物！我要是帶你去上學，一定拉風！”
申猴微笑，說：“那是當然的主人。我獨一無二。可惜今天帶您進來的是幾個小角色，我們要出去，還得費一番功夫。”
李博豪說：“我們應該怎麼做？”
申猴說：“時間夾角是時間的殘渣沉澱堆積而成。生肖巨獸也是時間殘渣。只要我們找到一個擁有子午流注印記的人，把這些殘渣注入他的體內。一旦他身上的殘渣超過了我，我就能脫離這裡，跟您回去了，主人。”
他這話出口，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而申猴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一直不懷好意地盯著洪武。洪武簡直是整個人都開始發抖了。
李博豪說：“你……有辦法把時間的渣滓輸到他體內？”
申猴說：“如果來的是個生肖大師，那麼可能我就成功了。但是他……成功率很低。”
李博豪倒是替他操起心來：“那萬一失敗了怎麼辦？”
申猴說：“就算是失敗了，我身上的時間殘渣也會變少。這次跟您進來的人很多，我每個人都試一試，總會成功的。”
李博豪還沒說話，喬小橙就說：“我也覺得你一定會成功的。你怎麼會懂這麼多？”
申猴和李博豪都看過來，喬小橙第一次當一條舔狗，還有些慌張，但她很快就帶著一臉甜甜的笑容，說：“需要做些什麼？我來幫你們。”
申猴饒有趣味：“小姑娘，你長得倒很漂亮。”
憑心而論，喬小橙前半生，也就容貌能拿得出手了。她聞言別過臉，作了個害羞的表情，說：“要先把洪先生捆起來嗎？”
她身後，美雪這時候也戰戰兢兢地說：“我……我也來幫你。”
申猴見隊伍裡有人主動上前幫忙，當然說了句：“來！”
喬小橙和美雪都上前幫忙，申猴反剪住洪武的胳膊，兩個小姑娘七手八腳就把洪武給捆在了樹上。喬小橙是真好奇：“怎麼把時間殘渣灌給他？”
洪武是真的生氣：“你們是不是瘋了？”
喬小橙和美雪哪裡管他，兩個人都圍著申猴。申猴說：“時間夾角裡的一切都是時間殘渣，尤其是其他人。只要他不停地殺死這裡的人，不停吃這裡的東西，體內的時間殘渣，就會不斷增加。當然了，我身上時間殘渣是最多的。”
他突然用爪子割開自己的手臂，把傷口湊到洪武嘴邊，強迫洪武喝他的血。
洪武用力掙扎，被他一膝蓋頂在肚子上，當即悶哼一聲，只得低頭喝血。
喬小橙和美雪一左一右站在旁邊，忍著胃裡的翻騰。李博豪抬眼看過來，頓時十分不爽——怎麼回事？他難道不是這裡最厲害的人嗎？
為什麼隊伍裡的女孩卻都圍著申猴轉？！
他這麼一想，背後的惡身就又開始若隱若現了。
唐梨和阿杜等人也立刻發現了，蘋果還特意指了指。大家立刻醒悟過來，阿杜也趕緊上前，一臉討好地說：“申哥，您這法子高明啊！我阿杜跟您一比，真是繁星皓月！”
他舔人的技能是max，非是喬小橙之流可比的。旁邊唐梨聽了，也趕緊來一句：“對對！申哥，以後我唐梨就跟著您幹了！”
洪武還在莫名其妙，蘋果也說：“申哥，您在時間夾角裡很久了吧？這要是您出去了，哪還有那些生肖大師什麼事兒？別說區區一個洪武了，就是趙歧親自來了，也要跪下給您舔腳。”
申猴被恭維得還很舒坦，他說：“哈哈哈哈，趙歧是誰？”
蘋果說：“趙歧就是現在的十二位生肖大師之一，鼠大師。”
申猴不屑一顧：“什麼玩意兒，他不是陳一橋手下的一條狗嗎？”
呃……連同洪武在內，大家都有些尷尬。蘋果說：“您是不知道，陳一橋早在十年前就已經消失了。她的子午流注鍾，也已經被趙歧繼承了。看來這個女人是已經死了。”
申猴哦了一聲，自言自語了一句：“已經死了十年了嗎？可惜了，唯一一個雙生肖大師。狗的鍾誰繼承了？”
他像個在山中渡日，不知外面時間的老爺爺，詢問小輩世事。唐梨和蘋果連心都是抖的，還是唐梨小心翼翼地說：“現在的犬大師是周漁。”
申猴說：“周漁？？那個雜碎！哼。”
他似乎對周漁格外不滿，喬小橙心裡突地一跳——當時在王貞梅的時間夾角裡，被血房子吸到牆裡的馬大師榮業，就曾經說過喬欣是犬大師。
十年前消失的女人，陳一橋？
她會不會就是媽媽的真名？！
喬小橙心裡突突亂跳，想要問，又怕暴露，只好隨口提了一句：“陳一橋是誰？”
語氣輕描淡寫，心裡卻恨不得抓住申猴問個一清二楚。倒是旁邊蘋果說：“陳一橋你都不知道？以前是很有名的一個生肖大師，龍爺的左膀右臂。她是這麼多年，唯一一個擁有兩個守護生肖的人。現在的生肖大師，周漁、趙歧當時都是她的小徒弟。包括那個死掉的馬大師榮業，還有虎大師鄭婍，也都在她手底下幹過。”
喬小橙努力壓制著自己的心跳，說了句：“這麼厲害？”
蘋果說：“可不是。可惜，到最後也沒人知道她是怎麼死的。”
喬小橙努力讓自己的臉色如常，沒有露出一絲異樣。但心底的疑問實在是藏不住，她追問了一句：“既然是龍爺倚重的人，難道不明不白地死了，龍爺也不去查嗎？”
蘋果說：“那誰知道？龍爺就算是去查了，也不可能告訴我們這些無名小卒啊。”
也是。
喬小橙立刻拉回思緒，又開始狂舔申猴：“申前輩，你知道的真多！你是不是經歷過很多時間夾角？”
申猴一邊喂洪武喝自己的血，一邊說：“時間夾角算什麼？時間更多的模樣我都看過。如果今天能夠出去，我再找機會跟你說。”
說著話，拿眼神輕觸了喬小橙一下。喬小橙心中惱怒，臉上卻是不顯。不但不顯，還接著舔：“好啊，我真希望您能早點出去。”
她目光閃閃，裡面全是少女的崇敬之光。李博豪被冷落在一邊，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怎麼搞的？
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爸媽，發現李唯一和韓琴這時候縮在一塊大岩石下，瑟瑟發抖。韓琴在流淚，李唯一正在安慰她，居然誰也沒有向他這邊看！
李博豪端著槍，猛地朝這邊一陣掃射！喬小橙餘光本來就有留意他，在他盛怒之時，他背後惡身猛地出現，漸成獨立的個體。
但這小孩本質惡劣，只怕一陣發瘋之後，惡身又要重回身體。說時遲，那時快，喬小橙猛地從印記裡摸出斧頭，狂奔幾步，實在來不及，她一個飛斧擲過去。
然後她幾乎是閉著眼睛，等李博豪的子彈。等了一陣，面前沒反應，喬小橙睜開眼睛，看見小周背後兩個彈孔正在流血，而他正死死掐住李博豪的惡身！
李博豪驟然看見一個血淋淋的自己，已經嚇慒了。
洪武這時候不知哪來的力氣，大喊一聲：“快幫忙！”
阿杜等人這才衝過去，喬小橙喊：“小心申猴！”
大家一回身，申猴早已舉槍在手，對著小周就是一通掃射！喬小橙猛地衝過去，子彈透體。
她唯一的感覺就是……痛！
真痛！
但，要想自己學會走路，總要付出一點代價的。喬小橙咬緊牙關，就算是在這個時候，她的思路也非常清晰。她掏出手榴彈，在模糊的視野中，扔向申猴所在的位置。
手榴彈轟然炸裂，碎石四濺。
小周回過頭，一把將她抱在懷裡。
“小喬？”他小聲喊，懷裡的人沒有一點反應。李博豪的惡身想重新貼進李博豪的身體，但小周雙目血紅。他手持利斧走過去，李博豪一直無懼無畏的勇氣被他身上的殺氣戳成洩了氣的皮球。
他一斧將李博豪的惡身砍倒，然後一下又一下，將它砸成了肉泥！
李博豪張張嘴，還想說話，但被他目光一掃，竟然嚇得腳一縮，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