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欲海難填

榮業的頭一縮回去, 灰色的磚房立刻平整如初, 再看不到一點痕跡。喬小橙心都在發抖,榮業之前就提到過媽媽,他是不是真的知道媽媽是怎麼死的?

他們一直提到龍正, 龍正是什麼人?!媽媽以前是不是真的在他手底下效力?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原因——她到底是怎麼死的?

喬小橙心裡亂糟糟, 十年來的各種疑惑像是毛線一樣打了無數個結。身邊, 張達、王貞梅和方小雨都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方小雨被捆在樹上,也無處躲閃,只能低聲哭泣。

張達卻在看王貞梅, 他問:“你怎麼樣?”

王貞梅說:“還是很想喝血。”

這是當然的, 隨著夜色加深, 大家更餓了。飢渴交加,血的味道一直在引誘著所有人。

喬小橙想掙開繩子,衝上去, 扒開那房子的外皮,揪出榮業,問個清楚。可是她腰上這繩子捆得可真是緊, 她掙了半天,突然那房子灰色的磚牆上又伸出一隻手。那只把慢慢地把一把斧頭遞到她面前。

正是之前她為了救鄭婍, 砍死方小雨父母和弟弟的那把。喬小橙把斧頭拿在手裡,正要割斷自己腰上的繩子, 突然她停住了。

她發現自己的口水絲絲縷縷,滴落在繩索上。

如果真的割斷了這繩子,自己是不是能夠忍得住誘惑, 不吸王貞梅他們的血?

其次,這個房子給出的資訊,是不是可信?

顯然,前者存疑,後者更扯。

喬小橙看了看手裡的斧頭,又看看眼睛已經慢慢變紅的王貞梅、張達和方小雨他們。她慢慢停下動作。

不能割斷繩子,雖然她現在對周漁沒什麼好感,但是周漁他們不知道過了多少次時間夾角。他們都覺得要把她也捆在這裡,那肯定是有道理的。

人若無知,就要聽話。

喬小橙把斧頭垂下來,身邊的三個人都慢慢地變了。

“餓……好餓啊……”不知道是誰先說出了這一句,很快的,剩下的兩個人就全部開始應和。喬小橙不停地咽著口水,身邊王貞梅努力伸手拉住了她,但是好在樹與樹之間的距離還不算太近,她的脖子也伸不過來。

喬小橙也餓得燒心,手裡的斧子卻一直沒動,也沒丟——這樣的環境,眼前已經一片漆黑,實在是太沒有安全感了。

而房子裡,周漁、鄭婍、賀一山、賀一水和羅川幾個人也知道時間緊急。

賀一山提著一盞煤油燈,說:“真的沒有別的活物了。”

周漁說:“有!”

連鄭婍都看出來,他站在廚房,裡面的灶臺是農村燒柴的那種。有一口大鍋,漆黑透亮,像個黑洞。鄭婍說:“什麼意思?你懷疑這口鍋……”

周漁脫了身上紡織廠的工作服,光線昏暗,但他背上黑色的刺青十分醒目。鄭婍只看了一眼,便轉移開去,問:“你要幹什麼?”

周漁說:“房子裡面有東西,我懷疑這裡可以進去。我試試。”

鄭婍握住他的胳膊,說:“你難道不知道這有多危險嗎?!這房子現在很飢餓,但是它吃人需要一定條件。不然我們不會到現在還好好的!你根本不用進去,只要等它自己受不了了,它會想辦法來找我們!”

周漁淡淡地說:“我知道。但我不願意等。”

鄭婍慢慢鬆開手,突然說:“你是不想喬小橙等。”周漁沉默,鄭婍說,“這裡的環境,意在勾起所有人的欲、望,你怕她受不了。”

周漁回以沉默,但是她這麼說的時候,脖子上那圈皮毛更明顯了,隱隱的像是老虎的花色,黃中帶褐。羅川趕緊說:“周漁!”

周漁目光從她脖子上移開,終於分開她抓住住自己胳膊的手,輕聲說:“沒有的事。”

賀一水和賀一山互看一眼,同樣保持緘默。周漁躍進黑色的鐵鍋,那鍋看似有形,然而他一進去,立刻沒了身影。這裡居然真的是一處入口!

鄭婍立刻說:“我也進去看看!”

羅川一臉擔憂:“鄭婍。”可鄭婍沒有回頭,只是緊跟著周漁,消失在了廚房裡。

賀一水看看羅川,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滿是輕蔑。

羅川也不理他,只是盯著鐵鍋。賀一山說:“我也進去,你們倆留在外面,注意動靜。但是不要靠近僱主和小喬,咬自己都可以,離他們遠一點。”

周漁不派人看守,也是擔心幾個人控制不住。但是好在畢竟都是這個圈子裡的高人,自控能力還是非常好的。

賀一水應了一聲,賀一山這才跟著跳進鍋裡。

等到廚房裡只剩下兩個人,賀一水問:“那麼關心鄭婍,你怎麼不跟著進去?”

羅川右手理了理黃色微卷的頭髮,說:“怕你一個人照顧不好僱主和小喬。”

賀一水冷笑:“小喬,叫得這麼親熱,人家認識你哪根蔥?”

羅川說:“蔥?不,她已經答應跟我交往了。”

賀一水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歪主意,羅川,作人還是厚道一點得好。”

羅川說:“那麼我也提醒一下你,賀一水。你猜龍正現在最想抓來進補的人是誰?”

賀一水一愣,羅川說:“周漁從前孤家寡人一個,他沒有弱點。但是現在,如果他真的跟小喬在一起,小喬看起來,像是能自保的樣子嗎?”

賀一水皺眉,半天才說:“周漁跟小喬早就分手了。他現在對小喬的照顧,不過就是基於往日朋友的份兒上。”

羅川說:“但願如此。”

賀一水忍了一陣,還是說:“鄭婍的獸化,又加重了。”

羅川深吸一口氣,眼底的憂色再也藏不住,半天,他終於說:“別再刺激她了。”

賀一水說:“她就不應該再進入時間夾角。你應該勸阻的。”

羅川轉臉看向漆黑的鐵鍋,沉默不語——當然有勸過。可是這一次,她是為了他而來的。

周漁跳進鍋裡,只覺得眼前一暗。他心裡卻是明亮的——自己找對了。

這口鋥亮的鐵鍋裡果然另有乾坤。裡面像是一條甬道,細窄狹長,周圍漆黑,還在隱隱蠕動。不知道是不是進了嘴裡。周漁暗暗思忖,卻在倏忽之間,想起還綁在外面樹上的人。

喬小橙,不知道這時候她怎麼樣了。

他當然擔心,畢竟剛進到這裡的新人,大多意志力不是很強。容易被幻象所惑。

可是派人留守更危險,誰知道留守的人會不會加諸傷害?

鄭婍說他是為了喬小橙,他不知道是不是。但是他確實不希望她在這個世界裡多作逗留。本來是帶她進來玩的,誰知道方小雨突然死了,這裡變成了這個鬼樣子。

真是破壞遊興。

“周漁……”黑暗裡,有個聲音忽遠忽近地喊。周漁心裡一頓,就算是語速被刻意放慢,他還是聽出來——是榮業的聲音。

他沒有回應,那個聲音卻越來越真切:“周漁,救我!救我出去啊——”

周漁停下腳步,就在前面道路漸漸開闊。不遠處,有一塊垂下的胃囊一樣的東西,裡面有個人正在掙扎求救。他放下心來,至少這裡面確實是有活物的。

當然是要剖開來看看的。周圍沒有工具,但這對生肖大師來說,不是問題。周漁化成犬身,一爪過去,胃囊破裂,清水四濺,周漁後退一步,看見一個人從胃囊的破口處掉落下來,跌在地上。

是個女人,不著寸縷,長髮遮住了整個後背,只看見單薄削瘦的雙肩。

周漁問:“你是誰?”

女人摔在地上,好像是有點慒,她回過頭,看了一眼身後,也是奇怪地睜大眼睛:“周漁?”

周漁猛地退後一步——怎麼會?從胃囊裡掉下來的女人,竟然是喬小橙!

不!不對!他經歷過多少時間夾角?對這裡的套路早已知之甚多。這時候他突然意識到,這整個房子,包括什麼吸血鬼,支援他們的源頭,其實就是欲、望。

方小雨本人,從她的家庭、她的姐弟,到她自己,就是一整個被具體化的欲、望。而自己進到這裡之後,這座被慾望堆積而成的房子,當然也就幻想出了自己最想得到的東西。

真可笑。

周漁盯著面前的“喬小橙”,很長時間沒有上前。也許,一爪劈過去就破夢了吧?

可是他偏偏沒有動手,不但沒有動手,還化成了人形。“喬小橙”顯然是被剛才的清水嗆到了,這時候不停咳嗽。明知危險,周漁卻還是走上前,他蹲在她面前。而面前的“喬小橙”連氣味都跟真的一模一樣。

“周漁。我好冷啊。”這時候的她,更像是兩年前,兩個人還沒有分手的時候。

那時候的她很粘人,一點雞毛蒜皮的事情都喜歡講給他聽。而他大多數時候只是無動於衷,連表情也很少回應。

現在,她就跪坐在他面前,一臉茫然地說:“這是哪裡?我怎麼會在這兒?”

周漁抬手,輕輕觸控她的頭髮,一句話不說。“喬小橙”於是主動靠過來:“我們離開這兒吧,我害怕。”

周漁慢慢撫摸她的頸項,最後突然抓住她的頭,用力一擰。“喬小橙”整個脖子以奇異的角度歪向一邊。他面前世界驟變,一個跟榮業一模一樣的聲音問:“你不喜歡她嗎?”

周漁這才看清,自己是處在類似人體胸腔的位置。面前還有一顆紅心正在跳動。他說:“喜歡。”

那聲音稀奇地問:“那為什麼要殺死呢?”

周漁淡淡地說:“因為我知道,真正的她,在外面等我。”

那聲音更奇怪了:“什麼是真正的?你面前的她不真嗎?哪裡不同?聲音?容貌?還是身體?我感覺看起來都差不多。”

周漁猛地化成獸形,衝著心臟位置,一爪過去,冰冷地丟下一句:“差遠了。”

一爪下去,鮮血橫流!

鄭婍也跳進了鍋裡,眼前依然是漆黑的甬道,她前行不多時,就看見周漁在正前方。她緊趕著上前幾步:“周漁?你沒事吧?”

面前的“周漁”轉過身來,依然赤著上身,背上的黑色刺青像是有了生命。

鄭婍連眼睛都移不開,不知道為什麼,想要伸手觸控。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嗷嗷嗷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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