諶盧絞盡腦汁,也沒能叫常餘搞懂自己所要推測之物該如何測。“類似於我們在黃石山下遇到的那東西。”

“星艦?是星星?還是艦艇?在星星之間航行的艦艇?”

“差不多,可它是沒有生命的,沒有你要的生辰八字,也沒有星位。”

“那要我怎麼測?”

諶盧本來是不用找常餘觀星定位的,但剛到寂磬便出了一件事,無奈之下,只能來找常餘。

同步軌道剩餘的兩顆同步探測器,凱瑟琳終於想起它們了,在同妖醫短暫連線後,並囂張地威脅地球來客後,兩顆同步探測器失守,被凱瑟琳俘獲了過去。

第一時間,妖醫在乾京將這個“噩耗”發到了寂磬諶盧手中。這下沒辦法了,永樂號和激揚號半艦原本寄希望於它們身上,它們一“變節”,定位系統整個癱瘓掉了。

諶盧想了又想:“你能否預測兩個本不是這個世界的東西?”

常餘一時沒反應過來:“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那些人獸妖物就不屬於這個世界。”

常餘這句話叫憋了半天的諶盧靈光乍現:“你瞧我,光顧著描述星艦,忘了一個重要的因素。常兄弟是否可以測出所有妖物的來處?”

常餘轉了轉眼珠子:“這個可能可以,我試試看。”

“還有我的運勢。”

“請諶大哥告知你的生辰八字。”

諶盧又是一愣。

無論計時方法還是來源星球,諶盧的生日絕對無法作為紫星占星術的參照的。他扯謊道:“不瞞常兄弟,我生來是孤兒,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是否有別的方法可以測運?”

“方法倒是有,不過得要你親自來參與,要看你的五官、四肢、經脈和骨骼。”因為竹聲在場,常餘對諶盧耳語。“你得脫光光。”

諶盧點頭:“這個好辦,我們約個晴朗的夜裡,我來找你。”

事情談完,常餘和竹聲將諶盧送出客棧。

諶盧鑽上車子,看竹聲離著遠,低聲對常餘說:“你和王因然相處時還是要多加注意,一些與常理相悖的事情如果你也覺得對,那就要小心了。”

“諶大哥擔心我被她攝住?”

諶盧拍了拍常餘肩膀:“你還年輕。”言罷駕車而去。

竹聲在門口等著常餘,她心裡一半高興一半傷心。

高興為的是終於在自己理解的範圍內找齊了胡駝子託付的三個人,而且現下三個人或直接或間接都在從事抵抗妖物的鬥爭,自己的任務算是完成了,發的那個“永遠不見哥哥”的毒誓就沒有用了。

傷心的還是常餘那句“竹聲是我們的親人,最好的妹妹”。

“你還不去休息?”常餘關心道。

竹聲搖搖頭:“我是和哥哥辭行的,後天秦伯伯就要走了,我也要去鶴坂,哥哥,你……多保重!”

“等等!你要走,秦伯伯也要走,你們這是幹嘛?為了什麼?”常餘著急了。

竹聲輕嘆一聲:“我是回霧岸聽雪,至於秦伯伯麼,你去問簪姐姐吧!”

常餘急了:“你不能走!”

竹聲怯生生望向常餘:“我的任務完成了,這裡這麼忙,我就不添亂了。”

常餘一把抓住竹聲胳膊:“不行,你走了,誰照顧我?”

竹聲含淚問道:“我就只有這個作用麼?”

“當然不是,你……你……”常餘想表達對竹聲的愛戀,卻又擔心秦簪的反應,這一擔心倒好,把正主擔心來了。

秦簪閃出門外:“你們幹嘛?”

常餘連忙放開竹聲:“竹聲說要去鶴坂!”

秦簪冷冰冰道:“我知道了,挺好的。”

“你答應了?”

秦簪點點頭。

“你不怕這一路上妖魔鬼怪的傷了她?”

“南方沒有妖物!”

竹聲再聽不下去了,轉身跑回客棧。

常餘想拉竹聲,卻被秦簪一手奪過手腕。“別追了,我要和你說個事。”

“什麼事?”

“爹爹和我也要走了!”

“啥?”常餘驚呼一聲。

“啪嘰”一聲,身旁砸碎了一個花盆,二樓探出一個腦袋。“這都什麼時辰了,吼什麼吼,還叫不叫人睡覺了,打情罵俏滾去小樹林去,別來惹惱了老子!”

秦簪剛想回罵,常餘已拉著她鑽進對面的小巷子。“你們怎麼要走?去哪裡?”

秦簪忿忿不平道:“沒想到靖王竟變成了這樣,口口聲聲說求賢若渴,我爹這麼大一個人物紆尊降貴來同他合作,他不同意也就罷了,居然連個回信都沒有,可見輕視我們到了什麼程度,真是勢利眼,我們沒了兵權就棄如敝履麼!”

常餘忙道:“別著急呀,我已託了朱珠向樾陽侯轉述這事,請樾陽侯代我們說說話,一定能成的,再者我馬上就要到紫金臺任職大天師,我親自來勸靖王,他一定肯得。”

秦簪冷哼一聲:“我爹又不是喪家之犬,他振臂一呼,大舜忠貞勢必蜂擁而來,這是給他靖王加力,他倒還不願意,真要報仇,我爹找誰不行,鍾玄、嶽州、聽雷,哪怕是紅原城,沒一個會像他高犁文這樣膩歪的!”

常餘再勸:“還是先別急,我明天就先去王府看看,若能見著靖王,便直接說,若見不著,好歹向王妃說說。”

“我們後天就走,要是之前再沒訊息,他高犁文就別想再沾我爹一星半點好處。還有你。”

“我?”

“我們走了,你還想賴在寂磬不成?”

“我還有事情沒辦完!”

“什麼事情?”

“那個……”常餘哪能跟秦簪講王因然的事,他順水推舟,“我還得幫諶大哥測一下他的一些重要事情,所以……”

“所以什麼?”

“要不你在寂磬等等我?”

“就我一個怎麼等你?”

常餘嬉皮笑臉:“就咱兩個不好麼?”

“呸,誰和你兩個好!”秦簪紅著臉含著笑跑向客棧。“我再想想。”

常餘跟著想回客棧,看能不能想辦法留下竹聲,剛走兩步,巷子深處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今晚有些忙嗎!”

常餘一縮脖子:“是單老師麼?你什麼時候到的寂磬?”

單上善枯瘦的身影從暗處飄了出來,他更瘦了,背也佝僂了,人顯得更矮。“我躲在這裡本是想等你,不小心聽了些年輕話,你別介意。”

常餘臉一紅,撓撓頭,嘴裡說著自己想的美事。“那個……我們兩個……已經算是……定親啦!”

單上善一笑:“年輕人的事情老頭子不管,時間不多了,我得趕緊找你。”

“時間不多了?什麼意思?您找我到底什麼事?”

單上善咳嗽了兩聲:“是我時間不多了,你也看到了,一陣輕風就能把我掀倒,風燭殘年!風燭殘年啊!”

原來單上善在大兇之日決海堤沖垮妖軍,卻因發功過猛昏死了過去,再醒來時卻已身在乾京傷病營。一打聽,是繆成從鹿猩山邊上水泊中救起了自己,送到乾京,艾師精心調治,這才撿回一條命來。

他引海洪衝妖軍耗費過巨,知道自己將不久於世,一旦腿腳能行動了,立刻來到寂磬尋找常餘。靜夜行功,感應到這邊客棧有水滴木盤的佈置,因此趁夜趕了來,不想遇上諶盧先到,他便在巷子裡略等了等。

常餘疑問:“單老師找我所為何事?”

單上善也不囉嗦:“我來問你,你在黃石山下到底有學到何種技能,不許說瞎話,不許有隱瞞!”

常餘吐了吐舌頭,要閒閒一年,要忙忙一夜,怎麼今晚都是來問我黃石山下技能的?“在沽淐港時不是已經和老師說過了麼,就是腦子好使了,還能引動風力。”

“那你來行風我看。”

“現在?”

“現在!”

“我得觀天象以布地陣啊!”

“什麼?”單上善沒明白。

“是這樣的,我得藉助山川地脈的大勢走向來吸引風力,老師你是叫我空手引風?這個我可辦不到呀!”

“有何辦不到,你鹿偃風老師就善於此藝!”

“可我就是不會呀!”

“怎麼能不會呢?你可是下過黃石山的人呀!”單上善感覺對牛彈琴,有些急躁。

一老一少兩個為一個話題拆來解去拎不清楚。單上善神情一委:“你當真什麼都不會?風火雷電土木金石都不會?”

常餘堅定地搖搖頭。

“那御水會麼?”

常餘態度依舊堅定。

單上善往地上一坐,哀莫大於心死,絕望之下,幾乎快要就木。

他似是自語,似在對死去的老友說話:“絕了!絕了!一脈相承,至此掐斷,對不起師尊,對不起那聖人,對不起鹿兄你一番遺願,我終是辜負了一切,罷罷罷,這就隨流水去了吧!”

常餘不忍心看他悲悲切切的樣子,說了一番謊話,卻是出於好心。“單老師你也不必灰心,我雖然沒什麼控御的能力,但是我腦子清明呀,你可以教我嘛,說不定我就學會了呢。”

單上善搖搖頭:“這個不是學會的,就像你腦子清明了,可是你自己想要清明就清明的?”

常餘再勸:“您不試試怎麼知道,觀天那麼難的事情學生都能學會,還有比這個更難的麼?”

單上善苦笑:“那你試試,丹田元精化炁,逆行至經脈,再執行至手指,看看能有什麼東西。”

常餘依言試了試,丹田空無一物,腸胃卻咕嚕叫了一聲。

“丹田為氣海,海納百川,萬宗歸一。”

單上善這一句話和《紫儀十方論》中“百脈承天”篇所載文字十分相似,常餘因忙於觀星之故,暫未深入研習這一章,不過書是背熟了的,此刻一聽有所感悟,卻暫時摸不著稜角。

“單老師,您能將運攻的法門講的像星辰地脈一般麼?”

“我試試看!”單上善沉默一陣,道:“那你試試,丹田氣海元精化炁,周遊汪洋三週,逆行至經脈大川進入肌理山脈,再執行至手指小流。”

常餘應和著“百脈承天”,以肌肉筋骨為地脈,以經絡血管為水脈,上應天星,陰陽二氣互交,身體漸漸有了一絲奇異的感覺。

“老師,再多講幾句。”

“萬法歸宗,承於天地,氣土水火,兼具萬形……”

單上善自在那裡現編口訣,常餘邊聽邊參悟,體內那異樣的感覺忽強忽弱。

“……宇宙萬物,統為陰陽,天星地脈,無出其右……”

無出其右,無出其右,天星、地脈、山川、江海、草木、人畜,皆為一體,形雖有異,實乃如一。

隨著頓悟,常餘的天眼頃刻被開啟,一股暖流湧到指尖,手掌虛空輕輕一提,懷中的黃金十分儀慢慢旋轉著吸到了他的手心。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