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藍藍呦,

波光閃閃。

海水深深呦,

魚兒悠遊。

大魚像座小島,

小島像串項鍊。

項鍊送給心上人呦,

在我臉上輕輕吻。

馬上的颯檳茉霓興致高昂,一路歡歌笑語,把趕路當做了旅行。

一會兒纏著艾師要聽大寧的風土人情;一會兒跑到“巨塔”阿洛和八名海葵護衛身邊嘰嘰喳喳;一會兒跳下馬去扎一束野花;一會又奔上山崗眺望四方。

繆成乾著急,無可奈何。

高荃等著巨骨舌魚的頂珠作君藥還魂,這本來是件急事,但二師兄艾師道人勸他莫要著急。

“路是要一步一步走的,你知道我比求讓師兄差在何處麼?”

“大師兄道法高深,二師兄醫術高明,都是師弟望塵莫及的。”

“嘿,瞧瞧你,在俗世間學了多少花言巧語,同自家師兄說話都這麼打官腔?”

繆成尷尬地笑了笑。

“跟你講吧,你師兄我醫術雖然好,但參道修真遠比不過大師兄,比如說同在觀裡,我砍柴時就想著燒什麼飯,燒飯時就想吃完飯做什麼。”

繆成眨巴眨巴眼:“這很正常啊,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麼,這說明師兄對事情安排得頭頭是道。”

艾師搖頭道:“非也非也,我和大師兄差就差在這裡了。大師兄砍柴時就想著砍柴,燒飯時就想著燒飯,發呆時就是發呆。怎麼樣,明白麼?”

繆成問:“這是‘四真道’形神合一的秘訣?”

艾師又搖搖頭:“你還是沒懂!”

“請師兄賜教。”

艾師向後邊的小霓努努嘴,然後神秘地一笑,一提韁繩,跑到前邊去了。

繆成臉頰微微發燒,回過頭看看小霓,正巧小姑娘也向他瞧來。他急忙把眼神閃向一邊,尷尬地抬起右手抹了抹嘴,回身繼續趕路。

身後嘚嘚嘚一串蹄聲,小霓催馬趕了上來。“找我麼?”

繆成咳嗽了一聲,沒話找話。“那個,再走不遠就到了,請大家在山下休息吧,我和師兄上山辦完事情就下來。”

小霓輕快地答應:“沒問題,我叫他們住得遠遠的,不來跟著我們。”

繆成一愣,急忙更正。“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就我和艾師師兄兩個上山,山上那個……不讓進女子的。”

“啊,那多無聊啊,艾師道長不是說你們道教和佛教不一樣麼,沒什麼男女之妨,有的道士還娶老婆呢?”

“那個……那是俗家弟子,修真的道長們培精養氣,是不成親的。”

小霓咯咯一樂:“那不就結了麼,我上去又不礙著他們清修,我就去看看玩玩,保證不搗亂,叫阿洛他們在山下好了,實在不方便,我換上男裝也行。”

繆成不想讓她上山的原因,一是此去救人為主,大家屆時肯定會很忙,沒心思來照顧小霓;第二個原因是繆成實際上不想叫她這麼快就同高荃見面,說深一些,與其說不讓兩個女孩兒見面,倒不如說自己還沒有準備好面對這個狀況。

“你就讓我跟你上山麼,不看僧面看佛面,我送你的鉤子那麼好,你就不回報我一下麼?”

小霓扯著繆成左腕斷臂上的精緻彎鉤撒嬌。

獨尖嶼一戰,繆成催發凌霄絕藝獨鬥鮫群,最終凌霄絕藝與體內四真道內息再次龍虎相搏,導致經脈受損,左手被鮫人齊腕咬掉。

之後雖得艾師醫治好了傷口,但手掌畢竟是長不回來了。小霓對繆成十分用心,早早地便託工匠為繆成打造一支義肢。

在千山萬島混飯吃的海盜,缺胳膊少腿那都是家常便飯,製作義肢也是一項拿手活。

材料用的是上好的烏金,工藝也十分精細,唯獨讓繆成接受不了的是,這副義肢是一根地地道道的海盜彎鉤。

“你平常活動時就用這支鉤子鉤拿東西,另外還備了漫天花雨、分水刺和圓盾,都是給你戰鬥時候用的,你右手拿劍,左手有盾,哪個還能比得過你?”

當時小霓就是這樣天真爛漫地給繆成解釋義肢的“好處”的,完全不管繆他想不想要接受不接受。

繆成左右推託。

小霓堅持不懈。

後來在艾師眼神的示意下,繆成無可奈之何地將鉤子套到了斷手上。

心裡彆扭了幾天,但適應了之後,繆成覺得這鉤子還挺好用,比之什麼都幹不了的斷臂,鉤子可以比作自己又長出來一根大拇指。

他又將另外幾件替換武器裝在護套上試用。

分水刺多此一舉,自己左手本來也不使兵器,全以拳掌配合長劍。

小圓盾增加了防禦力,又可以當做拳掌使用,同水虹是可以很好地配合。

漫天花雨是一套暗器,一個圓筒內扣了一百零八枚鋼針,發射時它的半球形發射頭會向前方一大片範圍散射鋼針,達到制約多人的效果。

禮物用得越好,心中對小霓的感激之情越增加,此刻被小霓以此為“要挾”帶她上山,一時不知該不該答應。

“這個……這樣吧,等到了山下,我先上山向掌門師叔通稟,如果他老人家同意,我就帶你上山,但他老人家若是不同意,你也不能壞了山上的規矩,行麼?”

烏亮的眼珠滴溜溜轉了三圈,小霓點了點頭:“那就聽你的!”

一行人很快到了秦無傷當年駐紮的小關隘,守節關已經改名為佑節關,僅從扼守進山通道的關名當中,便可琢磨出舜、寧二朝對節朱山採取的政策。

名字改了,模樣也變了。

當年的守節關就是一處軍屯關隘,百姓不多,都擠在巴掌大小的城牆裡邊。

如今大寧盛世,上下節朱山習武、祈福、求籤、問道的人越來越多,山上不夠住,怎麼辦,有頭腦的商人自然打上了佑節關的主意。

經過數年的經營,原先的關隘城池已被明裡暗裡扒得只剩下山頭上的一段了,另外的三段城牆全部變成了各家房屋的石料。

既然沒有了城牆的限制,往來商旅又多,關隘便漸漸形成了市鎮,武城一步步變化到了商家。

佑節關象徵性地保留了關口的城門,卻沒有守軍,大家都大大咧咧從門洞出出進進。

繆成一行穿過門洞走進鎮子主街,將近黃昏,從山上下來的香客一波一波湧進飯館客棧,擠得反向上山的繆成等人放不開馬。

找了幾家客棧,幾乎都是爆滿,一問才知道,原來明天就是祈泰禳福的“三法尊”節。

佑節關沒有合適的地方住,那只有到達真觀外院去打尖。

小霓不願意再帶著阿洛等護衛上山,便藉口山上沒有酒肉,把他們留在了佑節關“自謀出路”。

擠出進鎮的人群,上山道的行人漸漸少了,都是外出的道俗門人在往觀中趕,都是新人,沒有艾師和繆成認識的。

順著一條山間清溪蜿蜒而行,未出半個時辰便看到了山腳下屋簷層疊的達真觀外院。

外院不升香火,只有灰白色的柴炊凝結在屋頂上。

向半山上看去,樹木掩蓋了內院的姿容,卻有一股淡淡的紫氣纏繞在枝葉之間。

當夕陽最後一縷光芒消失在東山峰頂,繆成一行到了達真觀外院。

由於艾師、繆成兩個尋常回山都是直接上內院,是以同外院的司職道人並不熟絡。

繆成走近門監道人,看看臉熟,卻叫不上名字。

“道兄請了,小弟是葳菱道長座下三弟子繆成,這位是我二師兄艾師道長,後邊還跟著一位朋友,今天不便上山,勞煩道兄為我等安排個宿處。”

門監道人聞言愣了個神,小老鼠眼上下打量繆成和艾師。“你說你們是葳菱道長的徒弟?”

“正是不假。”

“你確定?”

“確定。”繆成以為門監道人不相信自己,伸手從懷中掏出本門信物“絳朱竹板”。

“好好好,你們稍等。”門監道人把眾人往門口一撂,拔開腿跑進了院中。

艾師奇怪道:“現在外院規矩這麼多了麼?難道門監道人都做不了主,要進去通報外院監院麼?”

繆成搖搖頭:“不清楚,上次護送王妃他們回山的時候知微道長還在鍾玄,我們直接就進去了,不知道是不是新近改了規矩。”

小霓道:“皇宮王府的進去不都要在門口等通稟麼,你們這麼大個門派不也應該有些排場?”

艾師笑著先答再問:“道家崇尚清淨淡泊,不講究那些繁文縟節,倒是你從小生長在千山萬島,又從哪兒知道的這些個規矩?”

小霓頭一歪:“當然是我爹爹告訴我的,他講他年輕時進皇宮都要等好久才能進去。”

繆成奇怪道:“你爹進過皇宮?”

小霓嘴巴一噘:“那當然了,我爹爹不僅進過皇宮,還進過古墓嘞,說好像也是什麼皇帝的地下的宅院。”

“陰宅!”艾師看了看繆成,繆成回了一個會意的眼神。

當艾師在海葵國急救颯檳槌之際,便聽到了半截颯檳槌的回憶,後來眾人因大寧的一封來信而被軟禁,艾師和繆成便猜測颯檳槌可能與朝廷的哪位王公貴胄或是重臣有關係。

此刻聽小霓如此說,更進一步證實了他們的猜測,艾師便順道套小霓的話。

“你爹年輕時候是做什麼的,怎麼這麼多豐富精彩的經歷?”

“嘻嘻!”小霓對艾師毫無防備。“要說我爹當年那也是個人物,走南闖北打天下,給他義兄建立下一番基業,卻就此金盆洗手,隱退到了千山萬島。”

艾師追問:“哦,你爹還打天下了?他義兄是誰,不會是黃龍帝高闞吧?”

小霓道:“不是叫高闞,卻也姓高,叫高有進,我娘是他的親妹子,他是我親舅舅。”

“高有進?”艾師和繆成又對視一眼。

“是啊,我舅舅叫高有進,我爹當時叫高無退,他們兩個金蘭兄弟正好是‘有進無退’。”

繆成再問:“你剛才說‘走南闖北打天下’,你爹爹當年可是帶兵打仗麼?”

小霓想了想答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他自己沒提打沒打仗的事,不過我覺得他肯定會打仗,不然怎麼管手下那一幫子吆五喝六的海盜們呢!”

繆成在心中推算,以颯檳槌的年紀推算,若帶兵打仗,那應該是大寧伐舜的時間,但自己在穎王府中聽到的北伐故事裡好像並沒有出現一個叫做高有進或者高無退的人。

只有兩種可能。

要麼是這兩人在軍中沒什麼名氣,颯檳槌吹牛;

要麼是兩人乾脆就不是從軍的,有可能在商界打下一番天地;

也有可能是綠林道的天地。

正在思索,院中有了動靜,門監道人滿臉堆笑迎了出來,身後跟著兩名司禮道人。

“恕小道眼拙,未能認出艾師師兄和繆成師兄,小道已向知微師叔通稟,他老人家正在會客廳,您三位隨我裡邊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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