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跑了那三名小混混,剩下那個捱打的小孩子還沒有走。他見對方已經被我趕跑了,此時才捨得扔掉了竹棍,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氣。

我走過去問道:“你沒事吧?”

他不理我,又只顧去撿一根掉在地上被踩扁了的棒棒糖。儘管已經有些髒了,但他還是裝進了一個塑料瓶裡,似乎準備拿回去洗洗再吃。一邊的牆角還丟著他的一個小麻袋,裡面裝著都是空的礦泉水瓶和各種飲料瓶,應該都是他撿來的,怪不得剛才那夥小混混罵他是“小乞丐”。

這時,離得近了,我才突然發現小孩的額頭上正中間有一個淺淺的胎記,呈菱形,看上去十分眼熟。再定睛一看,我便頓時如同遭了電擊一般,大驚失色,愣在當場:那個胎記簡直跟楊七郎頭上的箭疤是一模一樣的!

“我認得你。”收拾完自己的東西後,那小孩子方才抬頭對我道:“你就是經常在墳地裡跟鬼打交道的那個怪叔叔!我媽媽說應該離你遠一點!”

我哭笑不得,但同時心裡又是一驚:“他居然能看見鬼!莫非也天生有陰陽眼?”

心念一動之下,我便上前道:“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既然要重開鬼市,我總得有些陰功傍身吧。在徵得柳寒同意後,我又恢復了陰功的修煉,但體內的陰力始終只保持在第二重的修為水平,足夠壓制那些小鬼就行了。我藉著給那小孩檢查傷口的機會用陰力探查了一下他的體質,發現居然也是和我一樣的“陰體”!

“沒事!都是小傷,多幾天就好,我都習慣了。”那小孩自己卻毫不在乎地說道。

確實都是些皮肉傷,但對於一個小孩來說,也不能不當一回事。於是,我便從身上取出一瓶藥酒來,幫他把流血的傷口消消毒。藥酒接觸到傷口肯定會有刺激性,但這小孩竟也硬氣,咬著牙一聲都不吭。

“你叫什麼名字?”擦完藥酒,我隨口問道。

“楊帥”

“幾歲了?”

“八歲。”

“生日能告訴我嗎?”

“四月二十五。”

“公曆還是農曆?”

“農曆。”

“幾點鐘出生的?”

“晚上十一點……”

那小孩子見我一直追問他的出生時間,覺得有些奇怪,但不自覺的還是說了。他不僅也姓楊,而且我在心中暗暗掐指一算,他出生的時間剛好差不多正是當年七郎投胎的時辰!

真的會有這麼巧?七郎投胎竟然投胎到了我的老家南亭縣來,冥冥之中還讓我遇見了他?這是天意,還是孟婆從中動了手腳?

我十分震驚,不禁有些目瞪口呆。但以上的種種巧合,也無法百分百地讓我斷定眼前的這個小孩子就是由七郎的魂魄投胎轉世而來。

楊帥見我失態,便有些疑惑,出聲問道:“怎麼了?你這是在幫我算命嗎?我的命不好?”

我笑了,這傢伙居然小小年紀就懂得察言觀色了,猜的還挺靠譜。我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蹲下來直直盯著他的眼睛反問道:“既然你知道我可以跟鬼打交道,那你怕不怕我?”

“不怕!”

“為什麼?”

“因為我也看得見鬼,知道它們並不可怕。我連鬼都不怕,幹嘛要怕你?”

看著他那副理直氣壯的表情,我不禁又笑了,故意道:“我除了能跟鬼打交道,還會功夫,你想不想跟我學?”

楊帥一聽這話,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連忙點頭道:“想!”

“走吧,帶我回你家去,我先跟你父母聊一聊。”

想必是剛才我一個人輕輕鬆鬆便打跑了三個小混混給那小孩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楊帥連我的名字都沒問就答應了,高高興興地領著我往他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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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帥家就住在離排尾村不遠的灶頭村,家裡只有一間平房,母親躺在床上滿臉的病容,而父親已經去世。看來他的家境並不太好,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他要去撿空水瓶來賣,也會為了一根棒棒糖跟三個小混混打架打得頭破血流。

楊帥的母親對我的來訪感到十分驚奇,以為她的兒子又在外面招惹了什麼麻煩,被人找上門來尋家長。我好聲安慰了她,說只是路過時遇見了楊帥被人欺負,所以出手相助並送他回家。他母親這才放下心來,又開始哭訴家裡的困境。

楊帥的父親是一名軍人,在一次任務中犧牲了,只留下妻子獨自撫養年幼的兒子。而楊帥的母親本就體弱多病,母子倆就靠著每月從民政局領取的烈屬撫恤金過日子,生活自然比較艱難。

但最讓人頭疼的是,楊帥的性格天生孤傲,好勇鬥狠,又沒有了父親,母親根本管不住他,只得任由他每日從學校逃學出去胡混。他若是撿撿瓶子換些零食來吃也就算了,卻還經常與附近的大孩子發生鬥毆,幾乎每天都要鼻青臉腫地回家來。

當然,被他打的孩子也傷得不輕,那些家長就都找上門來質問。楊帥的母親不知道如何為自己的孩子辯解,又根本沒錢賠給人家醫藥費,只好每次都賣慘裝窮。人家見她孤兒寡母的確實可憐,最後沒辦法就罵了一通解解氣便走了。

我靜靜聽完了楊帥母親的哭訴,才對她道:“既然你怕管不住他,不如就交給我來管,我願意收他做徒弟。”

這才是我的真正來意。此時我在心裡已經認定了楊帥就是七郎的魂魄投胎轉世的那個孩子,不論性格、面相還是體質,他都太像七郎了。為了避免他將來長大之後誤入歧途,再成禍端,不如從小就將他帶在我身邊時時管教,引入正道。

可楊帥母親一聽我的話,卻連連搖頭,不肯答應。

我直接問她:“你是不是因為我是給死人做紅白事的,所以不願讓你兒子跟我?”

楊帥母親也不肯承認,一直支支吾吾。但看她那神色,確實就是這個意思了。

一旁的楊帥見他母親這般不爽快,自己就耐不住性子叫了起來:“你不願意,我願意!拜師父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願意就行了!”

“你小孩子懂什麼?別瞎胡鬧!咳咳咳!”母親怒斥道。但她話還沒說完,又開始咳個不停。

“我當然懂了!”楊帥理直氣壯地說道,“我從小就能看見鬼,你們帶我看了那麼多醫生、那麼多道士、那麼多和尚也治不好我的眼睛!這說明,我天生就是幹這行的!”

楊帥的母親聽了自己兒子的這番爭辯,竟也反駁不了,只好一個勁地唉聲嘆氣。

我又勸道:“你兒子這叫天生的‘陰陽眼’,本就不是病,不需要治。他說的確實沒錯,他很適合幹我們這一行。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你與其讓他現在這樣天天逃學不去上課,天天出去跟人打架、惹事,還不如讓他來跟我學門手藝,不管風不風光,將來至少也能有碗飯吃。”

“這樣吧,你就暫時讓他先跟我學一個月,從學徒開始幹起。我保證會好好管教他的,每天督促他按時上學讀書,每月還會給他一些生活費。你看如何?”

楊帥的母親終於心動了。以眼下家裡的狀況,他們母子二人能有口飯吃,能過上安穩日子就不錯了,確實沒資格來嫌棄我的職業。況且她這兒子本就栓不住,有個師父幫她管一管或許是件好事,於是最後便答應了。

說服了楊帥的母親,我當晚便把楊帥帶回了自己家,把收徒的決定告訴了柳寒。柳寒頗感意外,但當她細細端詳了楊帥的面相過後,也就沉默了,沒有再表示反對。

我把楊帥拉到我師父的畫像前,讓他先拜過祖師爺,再朝我跪拜磕頭,這個拜師禮就算完成了。至此,楊帥正式入了歸山派的門,成為了我唯一的關門弟子。

自那以後,我便開始手把手地教給楊帥陰功和廚藝,傾囊相授,並時時照應他家裡的生活。楊帥學的十分用心,再加上他絕佳的天資、根骨,常常是一點就通,一教就會,讓我這個當師父的也頗感欣慰。

另外,楊帥在我的諄諄教導之下,偏激、暴戾的性格有所收斂,不再動不動就跟別人打架,而是每日準時去上學,安心讀書。到了每旬逢五的鬼市之日,我就帶著楊帥到亂葬崗上去擺攤,一如當年我師父帶我一般。

這樣的日子又過了兩年,楊帥的陰功已經有所小成。他現在已經知道我曾經在陰間闖蕩過,便天天纏著我要我講陰間的故事。但我一直沒有告訴他我的真實身份以及他的前世所為,而只是挑了一些我在陰間闖蕩時經歷的逸聞趣事講給他聽。即使如此,楊帥依然顯得特別著迷,每次都聽得津津有味,臉上的表情充滿嚮往。

某一日,他聽完故事之後便跳起來,十分興奮而又帶著幾分認真地對我道:“師父,將來我也要下陰間去闖蕩,開創一番大事業!”

一旁的柳寒聽了直皺眉。我卻微笑著回答:“好呀!只是你一定要記得我教給你的道理:我們歸山派,幫人也要幫鬼,救人也要救鬼,愛人也要愛鬼!懂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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