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鬍子走了過去,上下打量了一下那老太婆,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這就是紙傀門的掌門人。那位曹大姑約莫有八十歲了,臉上的皺紋已經爬滿,穿的是舊式的黑色圓領右衽褂衣。她也不理會小鬍子的無禮目視,還是面無表情地繼續啃她的瓜子。這時候我才隱約記起來了,上次我在唐老鍋的壽宴上見過她一次的,但是卻沒有留下太多的印象。

小鬍子最後還是決定要表現得尊重一點,很客氣地對曹大姑道:“請問是曹大姑前輩嗎?我是南華觀的盧道長介紹來的。”

曹大姑聽了這句話,才終於有了反應,隨口問道:“來找我做什麼?”

小鬍子道:“我們想今天晚上去西嶺上面看一看。”

“西嶺上面啥都沒有,有啥好看的?”曹大姑依然是不動聲色,也不看小鬍子一眼。

“呵呵,我知道上面有鬼......”小鬍子尬笑一聲,正欲說明,卻被我及時打斷了。

“土文市場!我們想去土文市場上看一看。”我搶先道。

曹大姑終於轉過頭來瞄了我一眼,然後又轉了回去,“進去做什麼?”

“買東西!”

“買什麼東西?”

“訊息!”

曹大姑聽了我的話,又繼續面無表情地嗑完手中的瓜子,最後才把衣襟上的瓜子殼一掃,站起身來道:“跟我來。”

我們跟著曹大姑進了右廂房,她在床底下翻出來一個小箱子,抱在懷裡,然後伸出一隻手,對我們道:“一個人一千塊。”

艹,真能訛錢!

這西嶺鬼市的牌子有這麼貴嗎?若是把那兒比作旅遊景點,牌子比作門票,這幾乎就是上海迪斯尼門票價格的三倍了!

我正想跟她討價還價一番,小鬍子卻已經把錢掏出來了,直接遞給了曹大姑。曹大姑慢條斯理地數了一遍,然後才開啟箱子,把錢放進去,取出兩塊木牌子來。果然就是我曾經戴過的綠字木牌。

曹大姑把牌子交給小鬍子,道:“只能一次性使用,出來時會有人收回。”

小鬍子點了點頭,拿了牌子就喊我走了。從曹氏祖祠出來後,我對他道:“你還真捨得掏錢,也不砍個價?”

小鬍子聳了聳肩膀,道:“我和你不同,這種東西人家願意賣給我就不錯了,哪裡還敢去討價還價。”

我搖頭笑道:“要早知道這東西這麼值錢,我就去自己弄來倒賣給你了!”

小鬍子奇道:“你不是說不方便去找人要嗎?以前你是不是也用過這牌子?”

我見自己嘴賤說漏了,也只好承認道:“我幾個月前還在那西嶺鬼市上面做兼職呢,不過後來把一個陷害我的傢伙給打了,順帶著也坑了自己的老闆,所以實在是沒臉再去找人家要牌子。”

小鬍子似乎並不關心我打架和被炒魷魚的事情,只是問道:“那你有沒有見過那個鬼知了?”

我點點頭道:“見過,只是以前沒有聽過他的名頭。”

“那就行了。”小鬍子道,“今晚上你的任務就是帶我進去找到這個鬼知了!”

鬼市都是要等到半夜才開市,所以這會兒急也沒有用。我讓小鬍子開車把我送到了廣南大學,見縫插針般地帶韓婕出去吃了個飯,還看了場電影。最後散場的時候,還是小鬍子開車來接我們,再順路把韓婕送回了學校。

韓婕對小鬍子還是很有好感的,一路上跟他有說有笑,互相調侃。小鬍子向來都以我們倆的媒人自居,一直催著韓婕要謝禮。韓婕笑著說,她現在還是個學生,實在是拿不出錢來,不過身邊的閨蜜倒是不少,要不也給小鬍子介紹一個,算扯平了?

小鬍子雖然平時吊兒郎當、不拘小節,但到底還是一個正兒八經的出家人,哪裡能談情說愛?小鬍子便自嘲道:“其實呢,我不喜歡女人,要不然你就把翟自勝讓給我吧?”

我頓時雞皮疙瘩掉一地,怒道:“滾滾滾!少扯上我,噁心不噁心啊你!”

韓婕卻哈哈大笑,道:“拿去!拿去!我不介意!”

我對他們倆怒目而視!

送完了韓婕,我和小鬍子便驅車直接前往西嶺公墓。到那兒時,時間已經是十一點半,不過這一回來我的身份是上門的顧客,並不算晚。守大門的保安見了我,愣了一下,問道:“你怎麼又來了?侯老闆可沒說要給你重新發牌子。”

我拿出木牌子戴上,淡淡道:“你不用管,我自己有牌子。”

保安見我們倆都有牌子,也不好再攔,便開門放了我們進去。西嶺公墓的神道很長,我沒騎小電驢來,也只能是慢慢地徒步往上走。走著走著,就看見一個人騎著腳踏車從後山下來,那不是別人,正是馬小凳!

馬小凳也認出我來了,停下來詫異地問道:“你怎麼來了?”

我指了指小鬍子,道:“今晚我帶一個朋友上去找個人。”

“哦。”馬小凳點點頭。但他不知道小鬍子的身份,也不便多問。

我看見馬小凳的車頭上掛著兩份外賣,於是問他:“現在還是就你一個人在跑嗎?”

“可不是嘛!”馬小凳抱怨道,“每個晚上都累得要死!”

“那你怎麼不跟你師父說,再去找一個夥計來?”

馬小凳又搖搖頭,道:“最近生意差了,我師父哪裡還肯另外找人來!其實,就我一個人也勉強跑得過來。”

“你師父現在怎麼樣?”聽說林大筷的攤位生意變差了,我不禁又有些內疚,這裡面我多少還是要負一些責任的。

馬小凳笑道:“他挺好的,你放心吧!”

我聽他這麼說,確實心裡好受了些,又問道:“其他人呢?”

“嗨!都還是老樣子!”馬小凳道,“不過,魯胖子現在老實多了。他這麼接二連三地出問題,就連我侯師叔也護不了他,再犯一次錯誤他就真的要滾蛋了!”

我點點頭:“那就好!”

說到這裡,我和馬小凳便無話可聊了。小鬍子也站到一邊去抽菸,沒有摻和我們的談話。馬小凳見氣氛有些尷尬,便道:“行吧,我還趕著去送餐,走了!”

送走了馬小凳,我和小鬍子繼續往後山上走。小鬍子只隨口問了我一句:“剛才那是你朋友嗎?”

我應道:“嗯!應該說是我在這裡面認識的唯一的朋友!”

走著走著,我們便走到了真正的鬼市門口。在倉庫區守門的保安見我們倆脖子上都掛著牌子,揮揮手就讓我們進去了。為了避免尷尬,我帶著小鬍子從外圍繞過了林大筷的攤位,直接去到了臨時攤位區。

小鬍子第一次來這裡,興趣盎然,見到那些擺地攤的售賣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就總想去看一看,問一問。我沒好氣地提醒他:“你忘了你來這兒要辦的正事兒了嗎?”

“對哦!”小鬍子拍拍自己的腦袋,驚道,“你看見那鬼知了了沒?他今晚有沒有來?”

我衝另外一邊的角落努了努嘴,道:“吶,那應該就是你要找的人了。”

那位神秘攤主一無既往地佔據了整個鬼市最靠裡的一個攤位,只擺出了一張桌子。桌子上啥貨品都沒有,卻放了一張凳子,上面蓋上布,形成一個簡易的小帳篷。這時候他面前還沒有顧客上門,那攤主便自顧自地閉目養神,彷彿身邊的各種人來鬼往,喧囂熱鬧都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小鬍子認準了那個攤位,就徑直走了過去,坐在了那神秘攤主面前。攤主察覺到有客上門,終於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問道:“客人想買什麼?”

小鬍子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乾巴巴地就反問道:“你就是不知派的鬼知了?”

“有錢我就無所不知,無錢我便一問三不知。”攤主微笑了笑,承認道:“看來客人今晚是專程來找我的了?”

原來這句話就是他自己想出來的廣告詞呀!我不禁覺得好笑,不知派這名字也取得好,名為“不知”,其實“無所不知”!

小鬍子見他承認了自己是鬼知了,便直接掏出來那個空藥瓶放在桌子上,問道:“我想先問問,這藥瓶是不是從你這兒賣出去的?”

鬼知了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伸出一根手指在桌子上比了比,道:“一百元人民幣。”

小鬍子想不到他這麼較真,這種問題也要收費,不禁有些惱火,冷笑道:“我能透過這個藥瓶來找到你,難道我自己心裡就沒有這個數嗎?你回不回答也是一樣的!”

鬼知了的情緒沒有任何波動,依然微笑著道:“既然如此,客人又何必再問?不過,我猜想客人專程來找我,應該不是單單只想問這麼一個簡單的問題吧?若是客人還想繼續往下問,就請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地來。不然,我也可以繼續裝聾作啞,一問三不知。”

說完了,他還是伸出那一根手指,重複道:“一百元人民幣。”

其實小鬍子並不是真的就心疼這一百塊錢,光買我們倆進來的牌子就花了兩千塊,也不見他猶豫一下。他剛才這麼說,應該只是想先對鬼知了施施壓,看看他會不會說真話。不過,鬼知了也是**湖了,老奸巨猾,油鹽不進,根本就不吃小鬍子這一套。

小鬍子無可奈何,又轉頭看我,詢問我的意見。我能怎樣?也只好聳了聳肩膀,表示你就老老實實掏錢吧!

小鬍子把一張百元大鈔拍在了桌面上,再斟字酌句地重新說了一遍他的問題:“我想問的是,這個藥瓶是誰從你這裡買走的?”

鬼知了先將那張百元大鈔從小鬍子的手掌下面抽了出來,裝進兜裡,然後再慢條斯理地回答道:“不好意思,這位客人。我現在只能先回答你之前的第一個問題:‘是的,這個藥瓶確實是從我這裡賣出去的!’”

隨後他又解釋道:“因為第一個問題比較簡單,所以我收費也很便宜。如果你想讓我直接回答這第二個問題,價格是一千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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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幣!”他最後還補充了一下,“我這攤子,人客來光顧我就收人民幣,鬼客來我才收冥幣。”

小鬍子不懷好意地盯著鬼知了,著實盯了好一會兒,直到我都開始擔心他會不會突然跳起來把那鬼知了暴打一頓。要知道,在這鬼市上貿貿然動手,後果可是很嚴重的。更何況,小鬍子還是一名道修,這個文章一旦做起來可就麻煩了!

桌子另外一邊的鬼知了卻完全不為所動,仍舊保持著淡淡的微笑。小鬍子瞪了一會兒,也無計可施,最後乾脆把一沓現金掏出來放在桌子上,又數了九張給鬼知了,道:“行!只要你肯說,我就肯給!”

鬼知了把那九百元人民幣也收好了,然後很自覺地回答道:“是一個叫肖九合的人從我這裡買走的。”

終於聽到他說出了這個名字,我和小鬍子很默契地對視一眼,都點了點頭。這個回答至少說明這鬼知了並不是純粹忽悠人的傢伙,還真敢講實話!

“他為什麼要買這種藥水?這種藥水又有什麼作用?”

小鬍子一下子又丟擲了兩個問題,把我聽著都替他著急,這問題問的也太沒水準了吧!

鬼知了不說話,把兩隻手都伸了出來,左手比了五根手指,右手只比了一根。小鬍子也很爽快地數了六張鈔票給他。

“他的陰功受損嚴重,這種藥水可以對他的恢復大有幫助。”鬼知了也簡單明瞭地回答了這兩個問題。我暗自嘆了口氣,這兩個答案我都知道的呀,還不如來問我算了!

“他從你這兒買多少瓶這樣的藥水?一瓶多少錢?”

“他一共買了十瓶,每瓶兩千元。”

這兩個問題又分別花去了小鬍子兩百元和五百元。小鬍子給錢的時候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卻不停地搖頭,心想:“你去打聽這個幹什麼?不過那種藥水一瓶就要兩千塊,也是真特麼貴!”

“肖九合現在在哪裡?”小鬍子突然輕飄飄地丟擲了一個關鍵性的問題。

這下子我就明白了,他問話還是有策略的,並不像我剛才想的那麼傻。小鬍子就是想先用簡單的問題引鬼知了入坑,然後再問出這麼一個敏感的問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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