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產生自主意識”這個猜測未免太過可怕了些, 雖然修士總是稱自己與天爭渡, 可其實他們爭的渡的,都只是天道法則。

眼見傅修竹沉默, 衡玉笑了笑, 轉移了話題, “之前陰陽水鏡預言你捨身飼魔, 你如今可知道了這句話背後的含義?”

傅修竹搖頭,“還是沒有頭緒。”

如果沒有頭緒,就不會這麼急著傳訊要與她見上一面, 並且向她詢問這些問題了。

衡玉勾唇笑了笑, “傅師弟,你知不知道你其實不會說謊?”

她直視著已經有了築基後期修為的傅修竹,“我說你聽,你且看看我的判斷有沒有問題。”

“所謂的魔, 若我猜得沒錯,便是那黑色霧氣。而捨身飼魔應該類似於把你的身體當做容器容納魔氣。尋常修士被魔氣侵蝕, 很容易引發心魔, 最後被黑霧侵蝕靈智。但天生道體被視為天道下的一線生機,也就是說你將魔氣納入體內後,不會像其他人一樣那麼輕易就被控制, 反而能夠保持清醒。”

衡玉一直讓系統注意著傅修竹的表情以及脈搏的跳動, 她這麼一長串話說下來,系統給她的回應是她所說的應該與事實沒有太大出入。

因為傅修竹此時的心跳已經越來越亂。

既然前面的推斷沒問題,衡玉便接著推斷下去, “可你為何要納魔氣入體呢,在不久的將來,納魔氣入體者必是整個修真界共同的敵人。除非……”她頓了頓,滿意從系統那裡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故作神秘笑了笑,越發肯定自己後面的推測,“除非以你的體質,納魔氣入體後不需要斬殺同門就能增進修為。”

想起傅修竹氣運之子的身份,衡玉按照所謂劇情的套路,已經能猜到後面的答案了,“你可以靠斬殺那些入魔者增進修為。”

傅修竹瞳孔猛地睜大。

毫無不妥,衡玉的猜測與他夢中所知一模一樣。

“師弟,若我猜測不錯,擁有天生劍體、冰靈根、雷靈根之人也都可以如你這般。”

傅修竹是變數,而她,也是變數。

既然她也可以的話,那這件事還是她來吧。無論是傅修竹,還是宋寧和柳不言,如今的修為都要落後她許多,而且他們在意志力上也絕敵不過她。

衡玉站起身,而坐在石凳上的傅修竹不知為何,突然覺得頭腦昏沉起來。

“師弟你先好好休息休息,師姐先去找清河祖師了。”她笑著打了個響指,傅修竹應聲趴在了桌子上。

身為修士也不用擔心他會著涼,衡玉很放心把傅修竹留在了院子裡。

“玉兒,過來浩然殿見我。”清河祖師的傳音突然在她耳邊響起。

衡玉並不覺得自己與傅修竹的對話能夠瞞著清河祖師,事實上早就傅修竹前來之前,她就將院子裡的禁忌撤掉了。

若是清河祖師關注著她與傅修竹,想必也已經聽到他們的這一場對話了。

沒有耽擱,衡玉直接御劍前去浩然殿。

一刻鍾後,她在浩然殿見到了白衣飄渺、風姿出眾的清河祖師。

清河祖師對著下首的她招手,她踏著臺階走到殿上,來到清河祖師身邊。清河祖師沒說話,直接將一枚玉簡遞給她。

衡玉接過,將玉簡抵在額前讀取裡面的資訊,片刻,她面色凝重放下了玉簡。

玉簡裡面講了在她閉關療傷這段時間內正道其餘幾大宗門發生的事情。

劍宗內部出了亂子,飄渺宗化神老祖被一峰峰主擊殺,其餘幾宗內部也有不小的動靜。

在魔修與邪修大舉圍攻下,丹宗淪陷,丹宗的化神老祖被殺,丹宗掌門最後決定放棄宗門陣地,暫時將門內剩餘的所有人都轉移到太白學宮休整。

魔門與邪修這一次圍攻丹宗,派出了許多元嬰修士,甚至在暗處蟄伏有魔門的三位化神期修士。丹宗化神修士就是糟了他們暗算方才喋血飲恨。

連化神修士都飲恨了,剩餘的結丹修士和元嬰修士的境遇也沒有好很多。歸一宗派去的結丹期弟子死傷過半,而派出的元嬰修士陣亡有好幾人,如今只回來了二十多位的元嬰修士。

丹宗那的最後一場戰役歸一宗前去的修士沒有參與,提前抽身離開了戰場趕迴歸一宗,否則死亡人數一定會更多。

歸一宗出了如此大的事情,他們也委實是顧不上丹宗了。

“我見了回來的元嬰修士,從他們那裡得知了一個訊息。”清河祖師舒緩清雅的聲音在殿內響起,“魔修和邪修前來進攻丹宗的人裡,有些人身上的斗篷被掀起來,臉上就有黑色魔紋。”

相比起正道修士,魔修、邪修心魔更大,若是接觸到黑霧,肯定更容易被黑霧鑽了空子,自然要比正道淪陷得更早。

對於這個結果,衡玉並不意外。

只是原本正道與魔道分庭抗禮,如今邪修也在裡面插了一腳,還有無盡山脈裡面蟄伏的妖修也在蠢蠢欲動,現在的正道越來越危險了。

而且最可怕的還不是外敵,而是來自於內部的崩潰。

就如同歸一宗,就如同飄渺宗。

衡玉與清河祖師對視。

“你當真做了決定?”清河祖師問她。

當時衡玉與傅修竹談話的時候,刻意關閉了院子裡的禁忌,而清河祖師神識籠罩整個歸一宗,本就關注她何時醒來,恰好也把剛剛那場對話聽了。

衡玉垂下眼,“是。”

“即使日後可能要經受詆譭與質疑,即使不容於正道?而且你有沒有想過,就算天生劍體受到黑霧的影響很小,但當你不斷殺掉那些入魔之人,依靠黑霧提升修為,越來越依賴它的時候,經受的痛苦就越大,經受的誘惑也就越大。”清河祖師望著衡玉,似悲似嘆。

她也不知道該不該支援這個孩子走這樣一條絕路,所以只能把自己所能猜到的後果告知衡玉,讓她自己去做最後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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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全都明白。”很明顯,她依舊是不打算更改決定。

清河祖師點了點頭,不再多言,直接給了衡玉一道令牌,“入後山我的閉關之地去吧,在那裡沒有人能夠打擾你。”

衡玉接過,離開之前還是出聲提醒清河祖師要注意自己的傷勢。

即使她知道一如她有自己的堅持一般,此時此刻清河祖師也絕不會放下歸一宗前去閉關療傷。

她能看出來,清河祖師一直壓制著自己的本源傷勢沒有去閉關恢復。畢竟,即使元嬰修士回來了,如今的歸一宗內部依舊空虛。

衡玉御劍飛往後山時,途徑試煉臺。

今天恰好是築基期弟子過來講解的日子,衡玉稍稍放慢了速度,低下頭去看下面的景象。

比起往日的熱鬧火爆,如今的試煉臺少了幾分喧囂,但每個弟子都在那裡努力修煉,進行切磋,一點點提高自己。

她站在上方,能感受到那些弟子身上憋著的一股氣,也能感受到他們不服輸的勁。

下面的弟子中,其中大多數人甚至都沒聽說過末法紀元這一個詞。但他們知道歸一宗有兩位化神老祖坐化,有很多位元嬰修士在營救丹宗、前去無盡山脈探查時犧牲了。

如今的歸一宗,已經不復當年的諾大名聲。

可看著下面努力修煉的弟子,衡玉難得有些激動起來。她指著下面的弟子對系統道:“系統,他們就是歸一宗的希望,也是這片大陸的希望。”

她如此肯定,以一種不容他人置疑的口吻說道。

這個“希望”,不是指他們的修為有多強大,而是他們身上那股精神氣,不為逆境所折,依舊驕傲自信。

“這就是我所想要守護的東西。”她對系統道。

她的劍道,不僅僅只是無畏劍道了。

衡玉拔出劍,將劍平舉到她眼前,鋒利的劍刃在陽光下折射出粼粼的光芒。

她的劍道,無畏末法紀元,無畏一切魑魅魍魎,可僅僅是她一個人無畏還不夠。她還想用自己手中的劍,去守護很多東西。

守護,也是她所求的道。

傅修竹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在聞道峰沒有找到衡玉,傅修竹生怕衡玉隨便找了地方將那黑霧納入身體裡,他可還記得衡玉提及過,她有一個玉瓶,裡面裝著一小團黑霧。

他不敢耽擱,連忙去浩然殿請見清河祖師。

傅修竹既希望清河祖師能夠勸阻衡玉不要走那條路,又想著自己要走那條路,不能讓清河祖師勸阻自己,所以述說的時候有些支支吾吾。

清河祖師早就已經知道了來龍去脈,但她仍然認真聽完傅修竹支支吾吾的解釋。待他說完,她目光柔和望著他,“你不希望玉兒將魔氣納入體內,玉兒也不希望你走到這麼一步。”

傅修竹一怔。

“孩子,好好修煉吧。歸一宗如今實力大損,玉兒選擇走了一條殘酷的路,陸宋背叛歸一宗,歸一宗不能再失去你了。”

他就是歸一宗下一代的希望。

那條殘酷的路,歸一宗裡面有一個天生劍體走了也就罷了,如果天生道體也選擇走那一條路,如今的歸一宗絕對承受不住這樣的損失。

傅修竹沉默下來,半晌,緩緩俯身向清河祖師行禮退出浩然殿。

而此時後山內,衡玉已經入了清河祖師的洞府,在悟道殿內找了一個蒲團坐下。

她的面前擺著一個玉瓶,玉瓶裡面裝著的就是她在西北之地得到的黑霧。

【零,你可以試著主動將這團黑霧引進你的體內】系統檢測完之後對她道。

黑霧無法主動侵入她的身體,但若是她主動接引主動接納又是另一種樣子了。

衡玉將玉瓶開啟,黑霧已經自覺從玉瓶裡游到她的手臂上。

她將手放在自己的心臟前,牽引著體內的靈力去接納黑霧。

然後一點點,把這團黑霧接引進她的身體裡。

她體內遊走的靈力下意識排斥這團黑霧的入侵,經脈裡深藏的劍氣似乎被外來的黑霧激怒了,不斷有細小而凌厲的劍氣刺向黑霧,卻根本沒辦法對它造成實質性的威脅。

就在這樣的排斥中,融合也在一點點進行。

半個月後,衡玉睜開眼睛。

她抬起手,撫摸著自己從左耳到左眼的肌膚。

觸感依舊平滑,衡玉卻覺得這一塊區域的皮膚在微微發燙。

“所以說,如果臉上有了黑色符文,那我不就毀容了?”她站起身,從乾坤袋裡取出一個黑色斗篷把自己從頭到尾都罩住,並且將那寬大的帽子戴起來,用寬大的帽簷擋住自己的臉。

這個時候了她還有心情和系統調侃。

【才不會呢,我家零最好看了。我這裡有好多你美美的照片,你要不要看】明明零說得很輕鬆,系統卻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難受,連忙出聲安慰她。

衡玉忍不住笑了,“這就不用了。”

她離開清河祖師的洞府,沒有在後山多呆,尋了一條隱蔽的路離開了歸一宗。

清河祖師感應到後山的動靜,心下悵然。

衡玉御劍遠離歸一宗前,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她把帽子摘下,認認真真打量著歸一宗的浩蕩盛景,將這樣的景色記在心裡,然後轉身毫不猶豫地離開。

【零,我們去哪裡】

“去魔門呆個幾十年怎麼樣。”

衡玉直接使用破界符,定位的地點正是東部大陸,那裡就是魔修的聚集地。而在魔修的聚集地,以魔修的手段和他們的道心來看,那裡的入魔者一定遠超正道。

她如今將魔氣納入體內,可以依靠殺那些入魔者晉級。而且她本就是結成殺戮金丹,這一條路與她要走的道恰好也重合。

半個月後,一道身穿黑色長裙、外罩黑色斗篷的身影踏入碧邀城中。

這是魔門最大的城鎮之一。

與之相對的,裡面的高手也很多。

她這樣的打扮在魔修裡面並不稀奇,衡玉進了城,並不差錢的她為了方便行動直接租了一個獨立小院。

租院子的人見她乾脆利落選了一處獨立小院,連價錢都不打聽,眼珠子一轉,直接獅子大開口在原來價格的基礎上提了一倍。

衡玉有錢但可不是冤大頭,她一看開價這人的神色就知道他的想法了。

魔修奉行的準則是強者為尊,她直接把手裡握著的劍擱在桌子上,結丹中期的修為沒有掩藏,毫不留情向這個築基期管事壓去。

結丹中期的修為已經不低了,這樣的修為在歸一宗都能混個長老,所以一察覺到衡玉的修為在結丹期,那個管事就知道自己踢到鐵板了。

很快,幕後就有結丹修士出來親自招待她。

衡玉冷眼看著結丹修士懲治那個接待她的築基期管事,並且向她賠禮後,方才輕飄飄放下這件事。

她租的院子自帶有禁忌,但衡玉進入院子後,直接把自己乾坤袋裡幾個高階又不會暴露身份的禁忌拿出來,佈置在小院裡。

她可不會低估魔門的混亂程度。

碧邀城屬於魔修散修的聚集地之一。許多魔修性情多變,不喜歡拘束,所以都沒有加入魔修宗門,而他們不像正道那樣難有出路,這些散修魔修猖狂起來,魔門的四大宗門都不一定鎮得住他們。

缺少資源就去殺人搶奪,這就是他們奉行的法則。

把禁忌佈置好後,衡玉進了房間,用掃塵訣把房間打掃過後,她盤腿坐在床榻上,閉上眼睛呈入定修煉的姿勢。

其實她是閉著眼睛與系統聊天。

她將黑霧納入體內後,系統採集了她的氣息,現在只要碧邀城裡面的入魔者動用他們的靈力去殺人晉級,那麼系統便能追查到這些相似的氣息從而鎖定那個修士。

到那時就該她出手了。

魔修果然比正道淪陷得要快許多。不過半個月的時間,已經有三名結丹期修士死在她的劍下。

元嬰期入魔的修士也不是沒有,只是衡玉如今實力不夠,又是在魔修的地頭上,如果真的要不打草驚蛇去殺掉元嬰修士太難達到了。

所以那些元嬰修士她只是讓系統暫時標記下來,她的目標目前還只是結丹期魔修。

半年之後,碧邀城內有多位結丹魔修身死,最可怕的是他們死得恰無聲息,一點打鬥跡象都沒有。

碧邀城內氣氛變得緊張起來,搜查也變得頻繁起來的時候,甚至有不少元嬰修士插手探查此事。

在城內氣氛緊張之時,衡玉離開了碧邀城,前往另一個城鎮。

一年後,衡玉踏入結丹後期。此時已經有不下五十名結丹魔修死在她手裡,裡面不乏結丹後期魔修。

但當她踏入結丹後期後,此時她再去狙殺結丹期魔修,明顯感覺到她體內的靈力增長得沒有以前那麼多了。

她在擊殺結丹期入魔者之餘,也終於開始慢慢把目光放到元嬰初期魔修身上。

慢慢把她的獠牙,在魔門的勢力範圍內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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