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放心。”

柳既明說的話與做的動作實在太自然,就好像曾經這樣做過很多次,可他這樣的人,分明是孤高慣了的,面對著謝瑾瑜卻經常做出與自己氣質相違和的事情。

感覺到頭頂的溫熱,謝瑾瑜只覺得眼睛微熱,一心只想撲進他的懷裡,好好蹭一蹭,然後抱著他的胳膊撒嬌的說道“那師叔就不要離開我”。

但是她不行。她是一個罪人。

所以,她吸了吸鼻子,把一時的哽咽咽回肚子裡,低聲道:“我會想你的。”

柳既明頓了頓,放在她頭頂的手放下,轉而拉起她的右手,微微使勁,將其拽進了自己的懷中。

楊雲清一直在旁默不作聲,兩眼亂瞟,就是不敢正視眼前這相擁的兩個人,他覺得自己是多餘的那個,存在感越弱越好。他第一次意識到,閉關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需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依依別離。同時,他突然也有了一些期待,如果有人能在他不在的時候,抱著這樣的心思等待,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

誰的心不會被塞的滿滿當當?

但能做到這樣的,也只有謝師姐了。

想到往事,他的眼中慢慢漾開了笑意。也只有這樣的謝師姐,才當得起這種幸福。

“好了,”謝瑾瑜推了推柳既明,作為一個老司機在“小輩”面前秀恩愛,還是覺得面紅耳赤,“有人呢。”

柳既明沉沉應了一聲,放開了手。接著,他從袖子中掏出一個符,右手一揮,一道金光沒入其中,長袖翻騰,一轉眼不見了。

“師尊這是找素衣師妹?”楊雲清看清了,這是一個傳音符。

“由她來照顧瑾瑜。”柳既明頷首。

謝瑾瑜偏了偏頭,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道:“又不是沒手沒腳,我這麼大的人了,哪裡還需要別人照顧。”

“師尊真是不放心呢,我們蒼羽門難道還有什麼怪物會吃了師孃不成?”楊雲清朗聲打趣道,“再說,就算有,不是還有徒兒我和師妹嗎,我們定然會護好師孃的。”

謝瑾瑜心想,怪物倒是沒有,有個重生瑪麗蘇在,不僅貌美如花,而且智商線上,就問你怕不怕。

柳既明眉間金光越來越盛,他閉了閉眼睛,看來是有些等不及了。楊雲清連忙道:“師尊快去閉關吧,我在這裡等素衣師妹過來就好。”

“你快去吧,不然豈不是要讓我在這裡陪你一起閉關了?”謝瑾瑜看出他的躊躇,柳既明想要等素衣來多交代幾句再走,只好抬出自己的生命安全作為籌碼。

柳既明聽到這句話後,一揮袖袍,足踏劍意翻飛,再不遲疑,直直向聞玉峰峰頂的洞府趕去。謝瑾瑜現在靈力不足,又因為剛剛甦醒不久,沒有人的看護下很不適合閉關。若是他在這裡不慎精進,只怕劍氣凌人,唯恐傷到她。

目送著柳既明離開自己的視線,謝瑾瑜站在門前久久沒有動作。

“師孃放心吧,師尊現在境界穩固,想必是心魔已消,這次閉關不會有什麼事的。”楊雲清站在她身後,突然開口。

“心魔?”謝瑾瑜有些詫異的回頭。

心魔,修仙之人最忌諱也是最害怕的東西。它生於自己的本體,由萬萬千千的慾念為土壤,而修仙之人就是要斬斷欲根。一旦生了心魔而不及時根除,遲早會成為一大危害,輕則境界跌落,重則仙途盡毀,墮仙成魔。

柳既明怎麼會有心魔?他從來都是一心修行,熱衷劍道,這般冷心冷情的人物,也會生出心魔來?

“師尊為了救您費勁千辛萬苦,險些也跌落境界……”

素衣之前所說的話在她腦海中回想,謝瑾瑜意識到了什麼,攥緊了手心。

“師尊之前,是生了心魔。”楊雲清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小太陽般的笑容漸漸隱去,他靜靜的看著謝瑾瑜,看著看著,謝瑾瑜莫名的低下頭心虛起來。

“不過他現在修為很穩,而師孃也醒了,想必已經無礙。”良久,楊玉清微笑著開口。

“那就好。”聽完楊雲清的話,謝瑾瑜坐回了桌子前,有些悵然若失。

楊雲清也坐了下來,摸著杯身,茶水溫度已經冷卻,握在手心有些冰冷的感覺,“說到這次下山歷練,除了幫師尊帶回了一個東西以外,我還遇到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是什麼?”聽他主動提起外面的經歷,謝瑾瑜抬起眼睛,感興趣的追問。

“我遇見了鮫人。”楊雲清低頭笑了笑,“他們就像傳說裡一樣,人身魚尾,很美。”

“鮫人?”謝瑾瑜一愣。

《搜神記》中提到過,“南海之外,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泣,則能出珠”。但在《墮仙》這本書裡,鮫人比傳說之中還要珍貴。早在很多年前,為了躲避修士的殺戮,鮫人從南海遷徙,至此幾十年之內,都沒有人再遇見過。

直到秋湄出現。秋湄不僅遇見了鮫人,還成為了鮫人族尊貴的客人,更有鮫人之中最尊貴的國王成為她的裙下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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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在哪裡遇到的?”

楊雲清頑皮的眨了眨眼睛:“水雲城。但我說這件事有趣,卻不是因為遇到了鮫人,而是我從他們那裡聽到了一個故事,正是這個故事才讓我覺得這件事變得有趣極了。師孃你猜猜?”

難道是有關秋湄的桃色新聞?謝瑾瑜思忖,可是時間線不對啊,這個時候的秋湄應該還沒有遇到鮫人才是。

她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那個鮫人說,曾經他們的公主因為陸地上的修士而重病纏身,有一個心地善良的女修士正巧路過這裡,碰巧捉住了他們偷靈藥的族人,不僅沒有傷害他,在聽說了公主的事還主動提出為公主治病。公主藥到病除,而那個女修士則成為了整個鮫人族的大恩人。”楊雲清看著謝瑾瑜,面帶笑意,“說來也是奇怪,那個女修士同尋常修士不同,不用劍,也不用其他常見的武器,手中太素九針旋轉,靈氣如青煙嫋嫋,萬木回春。”

謝瑾瑜怔愣。

蒼羽門中,只有她用的九針作為武器,而誰又不知道,她曾經的本命武器便叫“太素”,更何況,她還是一個木靈根修士。

也許、也許只不過是湊巧罷了?

楊雲清繼續開口:“鮫人族感激的不知如何是好,正想著該怎麼感謝她,這女修士倒也不客氣,她說她要鮫人珠,卻不是為了錢財,而是在鮫人的幫助下,將這些珍貴的材料煉成了透明晶瑩的‘記憶珠’。”

轟隆轟隆轟隆隆!晴天霹靂。

傳說中鮫人泣珠,而它們的鮫人珠又是煉器的珍貴材料,一旦煉器成功,於修士必然多有進益,因此鮫人族曾經一度被追殺而幾近滅絕。而在修仙世界千千萬萬的法器之中,記憶珠屬於中下等,不算難,卻非要鮫人珠來製作不可,其作用卻非常簡單,儲存記憶。

百年修行,許多記憶也許並不想忘記,將自己的記憶抽取儲存在記憶珠中,歷久彌新。也許是承諾,也許是當年踏上仙途的那份初心。

“你說,師孃,這個故事是不是很有趣呢?”楊雲清微笑著緩緩說道。

而在謝瑾瑜的眼中,他的笑容卻讓她不寒而慄,這是一種彷彿洞穿了一切的笑容,笑容深處似乎還帶著溫和的提醒,他這是在暗示著什麼?他是不是已經可以肯定,那個人就是自己?

自己曾經用鮫人珠煉成記憶珠?她要儲存記憶,是什麼記憶?有關修行、有關劇情還是其他?亦或者是……

這個突然跳出來的想法讓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亦或者是,她早就料到自己會有現在這一天,於是先手儲存下了自己的記憶,留待著失憶的自己來尋找。

謝瑾瑜握緊了手,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被動下去了,她迎上楊雲清的目光,慢慢開口:“你師尊知道這件事嗎?”

楊雲清一愣,下一秒笑了出來:“師尊與我一見面便是切磋動手,哪裡可以像和師孃這樣安靜的坐下來好好說話的份兒。”

他沒有告訴柳既明。意識到這點的謝瑾瑜不知道是該松一口氣還是繼續忐忑不安。

“說來,還是更懷念叫你謝師姐的日子……”楊雲清的目光透過她,看向了很遠的過去,“每天修行結束後,便和你一起每天跑到聞玉峰的日子。”

謝瑾瑜:“……”

她突然覺得氣氛有些尷尬,總覺得這個人手上應該掌握了自己不少的小秘密。於是單手撐在胳膊上,眯著眼睛威脅道:“你敢跟你師尊亂說話……可別怪我‘殺人滅口’啊。”

楊雲清見她這副模樣,啞然失笑,彷彿以前受慣了這樣的威脅,“這分明還是和從前一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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