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和藏鋒的爭鬥之中, 藏鋒已經漸漸落入下風。

柳既明本來就是幾乎化神巔峰的修為,楊雲清在修為上差了他一截, 固然在同輩之中他招式老辣,已然是佼佼者, 但比起柳既明還是太過於稚嫩了。

一開始,能夠和柳既明鬥的難捨難分,不過是佔了柳既明心思大亂的一點便宜,方能一直打到現在,即便是現在,賭的也不過是胸中的紛湧之氣罷了。

千秋砰的打在藏鋒上後,原本冷冽堅硬的劍鋒卻好像頃刻變的柔軟起來, 像是白練一般纏住了藏鋒。藏鋒劍刃就算再鋒利, 也無法砍斷水流。現在的千秋,就如同柔柔的秋水,而秋水之下,藏著最致命的尖銳。

楊雲清被外力拉的狠狠的一個踉蹌, 千秋的劍鋒向他這裡射來, 他閉上了眼睛,卻不是想象中的胸膛被穿透。而是聽的“啪”的一聲響,頓時,他的臉上出現了一個深深的劍痕——最後一刻,柳既明手一偏,將鋒利的劍鋒收起,換做了劍身, 抽打在了他的臉上。

……終究是,難下死手。

他又有什麼資格,對楊雲清下死手呢?

柳既明微微仰起頭,眉心的紅絲越發的豔麗紅烈,襯得他臉色更加蒼白,兩個深不見底的黑眸猶如邪魅,那曾經清冷的氣質如同被洗刷了一邊,仍然冷,卻在冷意之中泛著難以自持的殺氣,和不容忽視的邪氣。

“柳既明!是修仙界的柳既明!那狗崽子跑來魔窟了!”

人群中,不知道誰最先反應過來,在最初被這劍氣壓抑的難以呼吸之後,率先認了出來,高聲喊出口。

客棧中的普通客人凡是還能走的,基本上都狼狽的跑了出去,掌櫃的嚇得屁滾尿流,縮在櫃檯下面瑟瑟發抖,而他櫃檯之上擺著的幾壇好酒早已被劍氣所懾,順著罈子四分五裂的縫隙流了下來,一滴一滴,滴答到了他的頭上。

酒水順著他的額頭滑落下來,掌櫃的眼睛怔愣了一下,聽見了這句話,打了個冷戰,目光一亮,找回了半個魂。

修仙界的柳既明,聞名天下的第一劍修。

而他在魔窟卻又另一個名聲,堪比與鐵面閻王爺一樣的存在,乃是魔族不共戴天的第一大仇人。

柳既明年少時期,便以斬殺魔族為己任,邪魔妖崇,百戰不殆。自他成名以來斬殺在他手上的魔族不知多少,更何況,在仙魔鏖戰之中,他逼死鬼醫流照君,砍斷了魔尊臨淵君的左膀右臂,將洶湧的魔族大軍壓在了萬丈崖的旁邊,更是被所有的魔族拉入了黑名單。

這種仇恨,是幾乎到了恨不得人人群起而攻之的地步。

甚至很多年輕的魔修,都將打敗柳既明視為自己的終極目標,為了替曾經的前輩們一雪前恥。

如果沒有在客棧中和楊雲清的這一戰,柳既明他們或許還能再掩藏一下,不會這麼快的暴露。但是,在千秋出鞘的那一剎那,一切都難以挽回了。

魔族不是所有人都認得柳既明,但是沒有人會不認得他的劍,更不會有人不清楚他的劍意。這凜然的劍氣,是千年冰峰亙古不化,是令人膽戰心驚的殺氣盈滿,令每一個心術不正的人心驚膽戰,肝膽俱裂。

“大家快上!是柳既明!”

“哈哈哈哈……柳既明,真是地獄無門你撞進來啊!”

“今日我們就要讓你血債血償!”

“……”

“你們這些人休想!”

素衣提起了手中的子烏劍,抽出劍鋒,擋在了柳既明和楊雲清的前面。她平日裡雖話不多,卻最是重情重義,這種關頭,她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她尊敬的師尊和師兄。

而她的劍,也如同她的人一樣,最是乾淨簡單。

謝瑾瑜卻沒有加入素衣,反而從桌子前緩緩站了起來。很多人向客棧中湧來,也有幾個屁滾尿流的爬著出去。周圍亂轟轟的,卻好像只留下她一個人。大家從她身邊繞過,或從她身邊略過,沒有人注意到她,也沒有人意識到她的存在。

謝瑾瑜目光沉靜,盈盈閃爍如一汪不動聲色的深泉。她幾乎已經想通了所有的事情,現在,她只缺一個人能夠給她準確的答案。並且,她一點也不介意,現在的情況再亂一點。

或者說,魔窟現在的情況,再亂一點。

越亂越好,越亂,才越能暴露出一些事情。

想到這裡,謝瑾瑜驀地轉身,抽出她身邊一個魔族腰間的長刀,伸手握住了刀鋒。刀鋒尖銳,瞬間沒入了她的掌心,灑下了一片殷紅。

被她抽了腰刀的魔族一陣驚愕,瞠目結舌的看著她,叫道:“你……你是什麼人啊?!”哪裡來的瘋婆子,拿了他的刀割手?

謝瑾瑜看也不看他,徑自用手上的鮮血在地上劃出了一個詭異的圖案,這是一個宛如眼睛的圖案。其後,她站在眼睛正中間的瞳孔處,彎下腰伸出手來,毫不猶豫的蓋上了一個血手印。

血手印印上去的瞬間,一陣風暴從腳邊席捲而起,撩起了她鬢邊的碎髮。

“誰用了血契?”

不知道誰驚聲的呼喊了一聲,所有人都停住了手中的動作。

“是血契啊!”

“這是什麼人……?”

血契,魔族一種特有的召喚方式,魔族用自己的鮮血劃出一個陰狠的符咒,可以讓魔尊感應到,同時,召喚的人會因此獻上自己最為珍貴的東西,只要打動了魔尊,魔尊就會來到這裡,趕到那人的身邊。這時契約就完全締結成功。

但是這個僅限於在魔族中使用。人類是沒有用的,謝瑾瑜卻成功了。

她心裡早就有了一個小小的猜想,而現在她印證了這個猜想。

謝瑾瑜被趕下蒼羽門的時候,當時分明是經脈盡毀,丹田被毀,為什麼再一次出現的時候她已經變成了金丹的修為?後來,她自爆金丹,被柳既明帶回蒼羽門,再醒來的時候又有了築基修為,經脈也被接了回去。

這片大陸上,有如此頑強生機的只有魔族了。

謝瑾瑜當然不是魔族,但是她身邊有一個流淌著魔族血液的男人。

也許不是一個。

畢竟流照君和她說過,柳既明的身體裡也流淌著魔族的血液。

不管這兩個人用了什麼樣的方式幫助她,現在她的體內,早已有什麼東西悄悄蛻變,不再是單純的人族。

風暴從平地如火焰般燃起,吹著謝瑾瑜的衣角翻飛,散落的青絲凌亂,幾縷滑過她的臉頰畔,留下一道驚心動魄的弧線。她就站在血契之中,面無表情,靜靜看著周圍震驚的目光。

“師姐……”楊雲清瞪大了雙眼。

柳既明停下了動作,他握著手中的千秋,緊緊地,到指尖都泛白的程度。但是柳既明沒有絲毫的動作,他抬起頭,在他們眼中只看見了彼此,卻彷彿和彼此隔著千山萬水。

謝瑾瑜突而笑了笑,無奈的彎起了唇角,好像風再大一些就會將她吹散了似的,“師叔,我從你身上得不到答案,可我總是要知道的。”

“既然你不願意說,我就只能自己去找了。”

她許久沒有開口,這是一張嘴,聲音都有些沙啞。飄悠悠的在空中打了個轉,飄進了柳既明的耳朵中。

柳既明目光微動,顯然想要說些什麼,卻這是徒勞的抓住千秋,一句話也沒有說出口。

他要說什麼?他該說什麼?

而隨著謝瑾瑜說話的聲音落下,她身後,一個暗色的身影漸漸清晰,這人周身籠罩著一團黑色的濃霧,就立在謝瑾瑜的身後,一抬手,就從謝瑾瑜的背後攬住了她的腰。

“小瑜兒,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等太久的。”

魔尊臨淵君。

和晚上看見的他完全不一樣,站在日光下的臨淵君退去了身上那層朦朧的武器,現在的他彷彿從畫中走來,每一筆每一劃都描摹的格外精緻。那上挑的眉眼漾開姣好的弧度,細長的雙目中,滿含桃花。

“何苦如此興師動眾,你我之間,還需要交換東西麼?你喚我一聲,我自然就來了。”他緩緩抬腳,站到了謝瑾瑜的旁邊,然而手還搭在她的腰間沒有放下來。

“魔尊!”

“魔尊殿下!”

眾人看見他後,掩蓋不住的驚慌和崇拜,紛紛跪拜了下來。

臨淵君睥睨著眾人,目光落到了柳既明的身上,見他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薄唇緊抿,忍不住笑了笑:“柳師弟……哎呀,柳師弟,你怎麼這麼看我?好歹我也當了你這麼多年的師兄不是?”

謝瑾瑜皺了皺眉頭,想要躲開他的觸碰,見他挑釁起柳既明來,心中頗不是滋味,“臨淵君,我找你來,是有事要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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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淵君笑眯眯的看了一眼她,那模樣像極了叼了雞的狐狸,“小瑜兒看懂了那個藥方嗎?果然啊,你不會讓我失望的。”

他歪了歪頭,仍然是笑意盈盈的模樣:“好多人呀,好煩呀。”

“柳既明,你有沒有膽子跟我打個賭,我們來猜一猜,這一次,小瑜兒是會選擇你,還是選擇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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