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既明出手的瞬間, 謝瑾瑜拉住了他的胳膊。就因為這個動作,柳既明頓了頓, 偏頭看向他身旁的人。

謝瑾瑜按住了他的手,卻沒有看他, 目光專注的凝結在楊雲清的身上,閃爍著晦暗不明的華光。

那眼中閃爍的,是滿滿的渴望。

被她目光中發出的亮光所照耀著,柳既明心中那一點點的躁動都緩緩褪去,下意識的鬆開了握著千秋的手。

楊雲清眼疾手快的瞥見二人的動作,毫無心理負擔的接著自說自話下去,當然, 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要閉嘴。

他所知道的, 遠遠比其他人都要多,柳既明不願意說,如果他也不願意說,難道真的打算讓這些事情爛在肚子裡嗎?

“我這傻師尊就這樣子帶著太素離開了蒼羽門, 不惜和賀凌師伯決裂。”楊雲清促狹的眨了眨眼睛, 滿意的看見柳既明的臉色又黑了,“師孃,你發現沒有,這個時候的太素明明是完好無損的哦?怎麼後來,又壞了呢?”

那個時候,柳既明下山的時候,自己已經入了魔窟才是。

謝瑾瑜牢牢抓住柳既明的胳膊, 不讓他動彈。她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從楊雲清這裡她可以得到自己一直想要知道的東西,而這些事情,是柳既明不會告訴她的,也是臨淵君不可能告訴她的。

素衣也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其實她早就不知道師尊和師兄他們在說什麼了。素衣進蒼羽門的時候,正值仙魔鏖戰之後,修仙界死傷無數,蒼羽門也是百廢待興。這些陳舊的往事,她從來不知曉,沒有人告訴她,她也不會去問。

她所見到的,一直是走火入魔昏迷的師孃,牢牢守著師孃醒來的師尊,和一個鮮少有時間呆在宗門卻對她照顧有佳的師兄。

太素是什麼?師孃曾經被趕出蒼羽門?

可憐的小姑娘被這巨大的信息量嚇的心臟砰砰跳個不停,連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了。師孃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嚴肅,而師尊的目光幾乎可以將師兄殺死。只有師兄,置若罔聞的不停說道著。

“說到這裡,我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鬼醫流照君,真是之前令人聞風喪膽的名字,傳聞中她心狠手辣不似女人,血盆大口醜陋不堪,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楊雲清的目光落在謝瑾瑜的身上,狀似無意的接著開口,“之所以修士如此怕她,是因為她最喜歡抓走宗門之中的青年才俊,而且長的醜陋的不要,身材不好的不要,劍修為上上好,均是各個宗門的心肝寶貝。流照君將他們帶到魔窟,給他們強行喂藥,逼迫著與之雙修,好供她採補修煉。”

“傳言中,她在魔窟有一個專門的藥爐,在其中煉製了各種各樣的丹藥,吃了令人喪失神智者有之,令人生不如死者有之。那些青年才俊無一不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恨不能生啖其肉,才能解恨。”

“故而,後來賀掌門要聲討魔族,滅掉臨淵君和流照君,真真是一呼百應,順應民心啊……”楊雲清說道這裡頓了頓,笑道:“咦,師孃,你為何是這樣的表情?……哦,是了,我差點忘了,師孃是不知道流照君這個人的。無論是師孃在蒼羽門的時候,還是師孃失憶醒來,都對這個女人毫無印象吧。”

“沒有人能說出她的來歷,只是某一天她突然就站在了魔尊臨淵君的身邊,成為了魔尊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亦在幾場大戰之中發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畢竟‘妙手回春可醫鬼’。說來,好像和師孃修煉的功法很相似呢。”

“誒……對了,我是不是說的太多了?”感覺到素衣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楊雲清低下頭看了眼師妹的手,輕輕笑了出來,“我該說什麼來著?是了,太素的第二次破碎……”

“我當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楊雲清斂了笑容,“只知道,很久之後,就在賀掌門準備討伐魔族的時候,師尊突然回來了,他捧著碎掉的太素回到了蒼羽門。”

“他滿身被冷冽的殺氣溢滿,仍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彷彿沒有絲毫的波動,但是卻比之從前要更冷漠無情些。師尊就這樣站在朝陽峰的大殿之中,摔下了手中裝著太素殘片的錦盒……”

楊雲清緩緩閉上了眼睛,隔了那麼長的時間,他仍然能夠清晰的記得那天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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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既明回到蒼羽門的那天,天空萬里無雲,如琉璃般晴朗。陽光照射在大地上,鋪撒在每一個它能觸及的角落,靜靜的落在柳既明的身上,照著他的全身,照著他冷冽的容顏上,卻好像,半點也沒有照進這個人的心裡。

他的心,好像已經被萬年的寒冰吞噬,不留一絲縫隙,也再也不能容忍半分的陽光了。

“咣噹”一聲脆響,裝著太素的錦盒被柳既明狠狠扔擲在了大殿的地上,因為稜角的那一邊磕在了地上,故而翻滾了一下才停了下來。

大殿之中,一片寂靜。

良久,柳既明抬起頭,緩緩開口。

“太素已碎,其人已死。”他一字一頓,卻擲地有聲,“蒼羽門謝瑾瑜已死,再無復活的可能。”

“鬼醫流照君,乃邪魔妖崇,當百戰不殆。我必將手刃其人,帶領聞玉峰眾人,追隨賀掌門,還修仙界一個交代。”

“……”楊雲清面帶微笑的說完這些,還來不及開口說到下一句,柳既明卻已經出手,睜開了謝瑾瑜的鉗制——

千秋連帶著劍鞘驀地從他手中脫去,“啪”的一聲,重重砸在了楊雲清的嘴巴和鼻子上。

這一下,打的十分厲害。

在千秋離開的瞬間,血就順著楊雲清的口鼻中譁啦啦的流了下來,一點一滴的滴答到了桌面上。雖然只是在皮膚上留下了一個紅印子,但是內裡傷的絕對不清。只怕柳既明再下一下狠手就可以敲碎他所有的牙齒,打斷他的鼻樑骨,讓他這張嘴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

“師兄!”素衣一下子就慌了神,慌慌張張的掏出了自己的手帕,想要給楊雲清擦一擦。

楊雲清卻乾脆的推開了她的手,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不讓血流的更狠。即便是如此,仍然有血色順著他的指縫滲出,浸滿了謝瑾瑜的整個視線。

謝瑾瑜一陣恍惚,她彷彿浸泡在冷水之中,一動也不能動。連視線也僵直了,她甚至無法拉住旁邊的人,搭在桌面上的指尖都難以自制的顫抖起來。

“師尊……”楊雲清擦了擦鼻子,原本就不太乾淨的袖口頓時被染紅,他沒開口說一個字,血就從口中流出,但他恍若為覺一般,“你以為,當年的訊息是誰送給你的?”

柳既明眉心一跳,握住千秋的手青筋畢露。

“當年讓你來魔窟的訊息,是誰送給你的?”

“師兄!”素衣著急的拉住他的衣袖,急的快要哭出來,“師兄,求你快別說了,快別說了!”

她聽不懂師兄在說什麼,流照君,魔窟,什麼謝瑾瑜已經死掉了,她實在是聽不懂。但是她知道不能再讓師兄說下去了,再說下去,她真的不知道師尊會對師兄做出什麼樣的事情啊!

“師孃,師孃,你快勸勸師兄啊……”素衣滿臉的惶恐,她求助的看向謝瑾瑜,“你快勸勸……”

話說到這裡,戛然而止,素衣的臉上越發的茫然。

她看見謝瑾瑜的臉上比她還要更茫然,那樣的臉色甚至到了慘白的程度,一向靈動的黑眸裡是惶惶然的不解,彷彿一下失去了所有的生機。

這樣的師孃,怎麼可能勸的了師兄?

而師尊……

素衣已經完全不敢直視現在的師尊。他眉心紅色的紋路顏色鮮豔燦爛,幾乎要如同火一般的燒起來,黑眸之中是波濤翻湧,驚濤駭浪,在那如海一般深邃的眸中,隱隱有著紅光閃爍,幾乎就要迫不及待的衝出來!

她害怕的全身都顫抖了起來。

這不對勁……不對勁……

雖然往日,她也很害怕師尊,但是不是這樣的。現在的師尊,太可怕了,就好像他一舉手一投足間,就可以輕而易舉的讓一座城池灰飛煙滅。

怎麼會這樣?師尊怎麼會這樣?

“譁”的一聲,柳既明的千秋和楊雲清的藏鋒同時出鞘,劃破長空,投下一道道清冷的寒光。

“噹啷”巨響,兩把絕世好劍在半空驟然相接,凌冽的劍氣驀然向周圍放射,發出嗡鳴的轟響,桌面上的茶杯受不了這樣的劍氣,應聲而碎。

楊雲清的口中發出“嘶嘶”的聲響,卻不妨礙他說出他想要說出的話。

他看著柳既明,那帶笑的表情終於完全退去,不留痕跡,只留下笑臉的遮蓋下,那無處可藏的悲哀,“我以為你會把她帶回來的……我以為你會……結果……”

最後,柳既明帶回來了幾乎再難拼接的太素,和……那具自爆後殘破不堪的軀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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