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花都位於三環和四環之間,在燕京算不得最高檔的住宅小區,但卻以建築風格古典雅緻和繁花錦盛而聞名。

進入小區就彷彿進入了花的海洋,哪怕是十一月下旬了,一些四季常開的植株依然把這蕭索的秋色點綴的奼紫嫣紅,憑添一份盎然的生機。

12號別墅院內種植的盆栽花色似乎比院外鮮花更加繁盛一些,一位滿頭白發的老嫗正坐在一把太師椅上,慵懶的曬著太陽,那如橘子皮般的老臉上露出一抹愜意之色。

偶有路過的男性牲口經過時,都會特意的放緩腳步,帶著仰慕之色透過院牆之間的縫隙看上一眼,期盼著自己運氣足夠好,能夠看到住在這裡的那個傾國傾城的女主人。

陽光透過婆娑的花影在院子裡灑下斑駁的剪影,閉目假寐的老嫗耳朵突然動了一動,霍然睜開眼睛,渾濁的眼睛裡爆射出和她外表絕不相襯的精芒。

一陣清風吹過,整個院子裡的植株彷彿有了生命般動了起來,那柔嫩的枝條和美麗的花瓣化為漫天的殺機籠罩住那不速之客。

“花婆婆的草木皆兵還是那麼犀利啊!”

一個帶著感慨的清脆聲音響起,那漫天的殺機突然凝滯在來人的身周,如同朝拜般在來人身周翩翩起舞,歡呼雀躍著。

花婆婆卻渾身一顫,聲音中帶著哽咽盈盈拜下:“公主殿下,您,終於回來了。”

“是啊,我回來了!”

來人身周籠罩的迷霧散去,露出一張美不勝收的絕色容顏,腳下一抬步就到了花婆婆的身前,將她扶起,看著她滿頭的白髮和蒼老的臉感慨的嘆息道:“這些年,辛苦你了!”

“老婆子辛苦點怕什麼,公主才最辛苦,為了我族的大業,不惜……現在您回來了,看來是終於突破那道天關了。”

花婆婆聲音中帶著難以掩飾的激動和興奮,眼圈都有些溼潤了。

“是啊,終於突破那道天關了!”

應該稱之為靜心師太,或者是阿茹娜的女子怔怔的看著花海出神,“為了我族的命運,這些犧牲又算得了什麼。”

“公主……您……您辛苦了!”

花婆婆欲言又止,最終吐出一句毫無實質的話來。

“他……他還好嗎?”

阿茹娜聲音略微帶著點顫抖,輕聲問道。

“姑爺他……這些年每天都窩在家中,若非必要很少出門,人清減了不少,而且一直沒有續絃。”

花婆婆百感交集,幽幽的嘆了口氣。

雖然明知道當初公主嫁給蘇正南只是在利用他,以完成改變族群命運的使命,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她是看著公主殿下長大的,又怎麼會看不出她的心思,她是真的動了感情,只是為了任務,她甚至不得不設計讓他酒後出軌,以此為理由發飆而離開他,否則,再過百年,她也未必能夠踏破那第一重天關。

“我那幾個哥哥怎麼樣了?”

阿茹娜心中大慟,她知道蘇正南深居簡出不是他宅,而是因為家裡有他們曾經的恩愛和過去,他是在緬懷過去,懷念當初。

對不起,南哥,若有來生,我一定生死相隨,不離不棄!阿茹娜很快收斂了情緒,淡然的問道。

“呸!什麼哥哥,他們只是陛下收養的義子罷了,公主才是我族唯一的皇族血脈,他們怎麼配。” 花婆婆臉上閃過一抹不屑之色!

阿茹娜蹙了蹙眉:“說這些做什麼,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是父皇的義子,父皇沉睡之後,都是他們在維護著族群的安全,當得起我著一聲哥哥。”

“公主把他們當自己人,他們卻未必把公主當自己人,現在他們在外面已經闖出了諾大的名頭,擁有了自己的地盤和勢力,很多年都沒有回族裡了,似乎有想要割據為王的趨勢。”

花婆婆撇了撇嘴,似乎對阿茹娜嘴裡的那幾個哥哥懷有很大的怨念。

“好了,我知道你眼裡容不得沙子,但在他們沒有公然背叛之前,這樣的話還是少說為好,他們畢竟是我們的族人,現在只有我們團結一致,才有可能完成父皇賦予我們的使命,將他從沉睡中喚醒,帶著我們迴歸祖地。”

阿茹娜不滿的瞥了花婆婆一眼,神色嚴厲的說道。

“是,我知道了,公主殿下!”

花婆婆低垂下了腦袋,眼底卻閃過一抹不以為然之色。

隨著陛下的老臣子逐漸離世,現在的族群早就不是當初萬眾一心,以陛下的命令為己任的族群了。

新生代的族人比老一代更能夠適應現在的生活,能夠過上安逸的生活誰又願去顛沛流離?現在恐怕也只有公主還把陛下那虛無縹緲的使命當一回事了。

“大雪山上現在誰在主持族群事物?”

阿茹娜見氣氛有些沉默,也不忍再多加苛責,轉移話題問道。

“老族長已經去世了,現在是胡無天在主事!”

說到胡無天,花婆婆臉色柔和了一些,那是陛下最忠誠的屬下狐族大薩滿之子,也是族群裡年輕一代最聰明睿智的人,更是公主青梅竹馬的玩伴。

若不是公主殿下身負重任,不得不離開大雪山嫁給蘇正南完成拯救族群的使命,或許他們現在早就成為一對神仙眷侶了。

“無天哥哥嗎?”

阿茹娜聽到這個名字,神情有著一瞬間的恍惚,眼前彷彿又出現那個兒時陪伴在自己身邊,對她始終寵溺有加,笑容極其陽光燦爛的少年。

只是,對感情一向懵懂的她始終把他當做哥哥看待,直到她毅然決然的走下大雪山去完成她身為妖族公主應當肩負的使命時。

胡無天站在雪山之巔遠遠的為她送行,那始終帶著溫暖笑容的臉頰上卻掛滿了淚水,從始至終一言不發,只是那眼底悲傷絕望的真情流露,才讓她明白,原來他一直深愛著自己。

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阿茹娜努力把胡無天的影子丟擲腦外,如果說如果當年沒有下山,或許這輩子真的會和無天哥哥在一起,他真的是一個很優秀的男人。

可是,造化弄人,四十多年過去了,早已經物是人非,她已經不再是大雪山上那個曾經無憂無慮天真爛漫的單純少女,而是一個老公有女兒甚至連外孫都有了的女人。

即便一切都是為了族群的命運所佈下的一個驚天大局,但不可否認,除了使命,她對蘇正南是真的動了心的。

當年那次並不精妙的佈局,別人未必能看出來,但以她對蘇正南的瞭解,是絕對不可能不有所懷疑的,這麼多年他明知道她就在寧海,卻始終都沒有去找她,沒有試著挽回,也沒有試著去解釋,甚至連花婆婆和花間四妖都被他默許留在了蘇家,這麼多年他也沒有續絃,只是默默的在燕京的家裡等著她的歸來,這就是最好的明證。

算起來是她欠他一個解釋啊,可是她現在還無法給他任何解釋!

“對不起,南哥!終有一天,我會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的,不管你願不願意接受,我都會給你一個解釋。”

阿茹娜垂頭輕聲的呢喃著,聲音細微的連近在咫尺的花婆婆都聽不清楚。

“寧香,她還好嗎?”

阿茹娜收斂情緒,聲音柔和的問道,若這世上還有什麼能夠輕易的觸碰她內心的柔軟,恐怕也唯有這個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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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爺生死未卜,花間四妖那四個蠢貨居然把人跟丟了,傻乎乎的追去了澳洲,才知道被人耍了,小姐心情能好才怪了呢。”

花婆婆恨鐵不成鋼的說道,早知道花間四妖這麼沒用,她就親自去追蹤了,萬一小少爺有個三長兩短,小姐非得發瘋不可。

“不用擔心,寧兒不是夭壽之相,就這幾日應該就要平安歸來了。”

說起那個外孫,阿茹娜本就溫和的表情愈發柔和了幾分,若不是那個小家夥送給她一份大禮,她還沒辦法那麼快突破第一道天關,進入大妖之境呢。

不過,這本就在大薩滿的計劃當中,妖族經脈迥異於人類,為了瞞天過海,她不惜自毀妖丹幫助丁寧打通奇經八脈,又按照人族經脈重塑肉身,這才讓丁寧誤以為她遭受過重創,幫助她重新接駁經脈,又送給她極品水靈晶,讓她脫胎換骨,短短時日內就衝破了第一道難以逾越的大妖天關。

“只要小少爺無礙小姐就能安心了!”

花婆婆對阿茹娜敬若天人,既然她保證丁寧不會有事那就一定不會有事,聞言欣喜的說道,不自覺的長長松了口氣。

雖然她是阿茹娜的貼身老僕,但愛屋及烏,二十多年的相伴,讓她對蘇寧香的感情絲毫不亞於對阿茹娜的感情。

阿茹娜雖然感覺到了,但卻沒有任何不滿,這也正是她想要看到的結果,雖然蘇寧香雖然只是大薩滿計劃中和九竅石人的擁有者搭上關係的一個媒介,顯得無足輕重,但她畢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她又怎麼可能會不在乎。

事實上,計劃早就在二十多年前就出現了偏差,大薩滿推算出的那個人的後裔出乎意料的並沒有啟用九竅石人,反而把石人給了他的兒子。

儘管這個時間推遲了二十二年,但最終的結果並沒有太大的誤差,計劃還是回到了最初預計的軌道上,唯一不同的是妖族改變命運的機會從她女婿的身上變成著落在她外孫的身上罷了。

只是現在想來,似乎冥冥中自有天意,丁寧成為九竅石人的主人才讓計劃變的更加完美,通天秘境的開啟就是最有力的證明。

“我走了!”

阿茹娜耳朵動了動,聽著遠處傳來的汽車轟鳴聲,知道蘇寧香回來了,淡淡的說了一聲,身影逐漸淡去。

“公主,您不見見小姐嗎?”

花婆婆焦急的問道,其實她更想問的是公主不見見姑爺嗎?

“相見不如不見,再見之日已經不遠了,耐心等待吧!”

阿茹娜人影已經消散在原地,淡淡的聲音隨風飄揚散逸在花婆婆的耳邊,清風徐來,只有隨風輕擺的花枝證明她曾經來過這裡,讓花婆婆心裡充滿莫名的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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