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秘府(五)

能進入紫霄秘府的, 都是紫霄派內門以上弟子,是以對那處術法相接聲傳來的地方, 蘇長寧並無多少好奇。

紫霄五峰,樊桐峰獨立於外, 傾宮縣圃交好,旋室峰主鴻逢乃是如今五峰中成就金丹最早,亦是資歷最老的真人,處事向來不偏不倚。剩下的涼風峰則因峰主壽元將近且又進階無望,行事十分低調。

若是進入紫霄秘府的僅有五峰弟子,要起衝突,也是困難。

可紫霄派內, 除卻五峰峰主真人, 因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緣由,其餘亦有數名金丹真人未曾另立一峰。

比如那位閔金丹便是其中之一,未能立峰開府,故而也不曾另上道號。

此事在蘇長寧看來, 有些門派與世家隱隱分立的意思, 不過臺面上仍是看不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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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今次進入秘府的,也很有幾個世家子弟,這些世家子弟中有不少靠家族供奉由丹藥堆出修為境界的,向來又自恃身份往往作出高人一等形狀,故而在門內齟齬甚多。

低頭望去,只見一男一女兩個築基修者圍著一個煉氣圓滿女修正自鬥法,出手絲毫不留情面, 倒像是大道之爭一般。蘇長寧搖搖頭,在秘府中沒有門規約束,一言不合便動手,動手便狠辣不留餘地,也像是這些世家子弟的作風。

本來她沒有插手的意思,可在御劍掠過時,一道七色光華不由分說地便向她打來,未曾細想便抬手回以一縷冰寒之氣迎了上去,但見這道微泛銀光的冰寒之氣看似細弱,卻在與七色光華相擊剎那,輕描淡寫地便將其打落。

七色光華原本流溢的彩光頓時變得黯然,靈氣盡失地跌落在地,原來卻是一件法器。

“你是何人門下……!”那築基弟子出身世家,何曾吃過如此絲毫不留情面的敗仗,更兼法器受損,頓時發作了起來,可等蘇長寧按落劍光,看清了她的容貌,卻生生止住了話頭。

“蘇師妹……”語氣頓時變軟了下來,蘇長寧如今在紫霄門內的名聲,多半都繫於一張臉上,見此容姿還不知是她的,實在少之又少,這弟子自然也不例外。

莫名其妙便險些身中術法,蘇長寧再大度,也不是沒脾氣的,不過這弟子軟了態度,她倒不好真與他一般見識了,只問道:“敢問這位師兄,究竟發生何事?”

那築基弟子卻忽略了她的問題,徑自道:“我叫繆晉鵬,久聞蘇師妹芳名,今日一見,果然,果然……”說著又自失了神,“果然”不下去了。

他雙目中流露出的神色令蘇長寧極不舒服,正想說什麼,卻聽站在他身側的那女修跺腳道:“鵬哥!”

繆晉鵬這才回過神來,卻沒有理會她,而是向著蘇長寧堆笑道:“這秘府中雖說少有危機,可也說不準有意外發生,蘇師妹一人獨行太過危險,不如與我們結伴而行吧!”

蘇長寧不置可否地笑笑,笑意不及眼底:“請問繆師兄,為何在此處與這位師妹動起手來?”

說完她指指另一邊氣喘吁吁的煉氣女修。那女修方才力抗兩名築基修者的攻勢,早已到了強弩之末,若非被蘇長寧打斷,重傷乃至殞落也是意料中事,此時正一面努力恢復靈氣,一面警惕地看著繆晉鵬與他身邊的那名女修。

繆晉鵬沒來得及開口,他身邊那女修便嬌聲道:“鵬哥,與她多廢話甚麼,快動手把這小賊料理!”

繆晉鵬身不由己地被她往前一推,幾步到了煉氣女修面前,皺了皺眉,就要動手,想快了結此事再去討好蘇長寧,沒想到卻被一道冰牆阻住了動作。

“繆師兄,你還不曾回答我的問題。”蘇長寧神色淡然,彷彿揮袖之間便是一道冰牆落下的是另外一人。

繆晉鵬這才如同大夢初醒,想起蘇長寧與他們一般,也已是築基修者,忙堆起笑臉答道:“蘇師妹有所不知,這小賊剛才想偷我們身上的法器,被我抓住了,還死不承認,我們這才與她動手的。”

“你胡說!”沒想到那女修性子極烈,竟想也沒想地就張口反駁回去。

繆晉鵬身邊女修雙眸一瞪,手中鞭狀法器就要出手,可又在蘇長寧淡淡一眼掃過後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動作。

為何明明是同階修者,眼前這絕美女子僅是眼光輕掃,便能讓自己有如此不寒而慄的感覺?那女修心中恨恨想道,轉眼又看到繆晉鵬臉上收斂不及的垂涎神色,更是氣苦。

只見那女修沒有給繆晉鵬再開口的機會,而是急急向著蘇長寧續道:“蘇師叔,還請為弟子做主,我有一隻豢養十餘年的尋寶鼠,已至三階,進入秘府內便讓它出來尋找機緣,未料被他們看在眼中,就以大欺小,要出手搶奪!”

聽她在險死還生之下,說話還井井有條,蘇長寧倒多看了她一眼,方才向繆晉鵬問道:“繆師兄,這……”

“蘇長寧,我勸你莫管閒事。”繆晉鵬身邊女修開口打斷了她的話,狠聲道:“別以為我們就是怕了你傾宮峰!”

蘇長寧本來還不如何,聽她這麼一說,心中對孰是孰非便有了八成把握,頗感無奈之下,淡淡答道:“是麼。”

“梅兒!”那邊繆晉鵬一心想在蘇長寧心裡留個好印象,忙出言制止女修殷梅再說出什麼冒犯的話。

蘇長寧並不理會他,看了那煉氣女修一眼,又看了繆晉鵬與殷梅一眼,才向那煉氣女修說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有寶鼠,卻無護住它的能力,今日即便不是這二位,日後也會有人想要搶奪,若是今次我助你一回,下一回呢,又有何人助你?”

那女修方才開口,心中顯然也是存了激起蘇長寧的憐弱之心,讓她幫自己逃過此劫的意思,沒想到她開口卻是如此說法,頓時一愣。

“蘇長寧,你若不想幫她,直說便是,何必如此惺惺作態!”隨著話音,一道劍光按落,自其中現出身形的,不是旁人,正是方才痛失機緣的君宛煙。

蘇長寧眼皮也不抬一下,“君師姐來得正巧。既師姐有此仁慈襄助之心,長寧自然恭敬不如從命,就此告辭。”

說完便紫綬劍化光托起身形,數息之間便消失在了空中。

剩下的人中,除了仍向她身形消失處痴望的繆晉鵬,和尚還在呆愣中的煉氣女修,君宛煙與殷梅皆是恨恨不已,一時間誰都忘了繼續動手。

“……世家。”御劍空中飄然而行,蘇長寧吐出二字後,復又搖頭。

三千年前,門派收徒一向不問出身來歷,一旦入門,便也等同於與從前的家斷去聯絡,是以並無如今所謂“修真世家”的存在。而在現在的紫霄派中,世家的勢力經年累月下來,已隱有與門派分庭抗禮之勢,故而那些世家子弟才會如此囂張跋扈,不將其他內門弟子看在眼內,在門中或許還會顧忌些許,到了秘府之內,卻全然露了本性,巧取豪奪,無所不用其極。

若是紫霄道統想要長存久續,放任世家勢力如此下去,顯然並不明智。

等時機合適,便向素離真人略提一提,也算盡了自己身為紫霄弟子的一片心了。

知道了紫霄秘府就是自己的天璣宮,蘇長寧自然知曉何處才是體悟混沌之意的最佳所在。在行至秘府邊緣時按落劍光,將目光投至看起來模糊而又遼遠的景物之上,蘇長寧唯覺世事果真如棋。

也怪不得方才甫入秘府,向青萍珠輸入此間清濁之氣時,並沒有遇上絲毫的排斥,原來本就同出一源。

昔日種種繁華,而今唯餘斷垣殘壁,如此衰敗的天璣宮,不啻是又一次的提醒,行此道,絕非坦途。其中艱難險阻,往往如是,一步踏錯,絕難回頭。

盤膝坐下,分出靈氣牽引那些行將併入混沌的清濁之氣入體轉而化之,加上其間陰陽已開始自然生化的青萍空間,蘇長寧今世對混沌清濁之道的體悟,終於又上一層。

等自那隱含玄妙之意的境界中退出,正聞一陣極為浩大的鐘聲響起,竟是鎮派司元鍾。

片刻後又有傳音入耳,原來紫霄秘府開放的時間屆至,提醒在秘府內的各弟子及時離開,否則便要在此界中等到下一個十年。

雖然此界中靈氣較之外界充沛不少,但是畢竟是處於坍塌之中的無主洞天,一旦失去外界合幾位高階修者之力共同維繫的陣法護持,內中散落的禁制和零星混沌對修者來說都是極度危險,是以來過秘府的弟子還沒有受靈氣所惑而敢留下的。

蘇長寧自然也不例外,雖然此處是自己從前靈寶,可既已兩世為人,那便該看開,況且玉環之下那詭異所在令她始終無法釋懷,故而當下展開身形,足踏紫綬劍往秘府洞天出口處掠去。

誰知身形飛掠間,竟有一道劍光凌空斬至!

不同於之前的那道七彩光華,這道劍光顯然就是針對她而來的,其間隱隱帶著金丹修者才有的絕倫威勢,竟有一擊便想要將她斬落的用意!

蘇長寧唯有苦笑,看來這一日當真不宜出行,如此一而再再而三。

腳底紫綬劍方向一轉,真武鏡脫手懸於頭頂,千道寒光垂落如幕護住身周,廣袖拂展,玉鼎飛鴻譜迎向劍光來處鋪展開來,卻是想要將其纏裹其中!

蘇長寧自然並非不知進退,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之人,如此出手,正是因為她看定出手之人,雖有金丹的劍勢,卻無金丹的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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