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新一被這個訊息震驚得不輕:

雖然他清楚囚徒困境的理論的確好用,而且在現實偵破中,這種分開審訊、瓦解信任、激起競爭的訊問辦法基本百試百靈。

但是,按林新一在警隊工作數年耳濡目染得來的經驗:

理論好用,但並不代表實踐過程就很輕鬆。

因為這種敢於聯手犯下人命大案的罪犯一般都有極強的抵抗心理,對他們的審訊,往往得耗費數小時、乃至數天的時間。

就像是用沒開會員的網盤賬號去下百G資源,審訊人員要用超凡卓絕的耐心,細緻費時的水磨工夫,一點一點地擊垮犯罪嫌疑人的心理防線。

而現在,黑巖和川島,這兩個嫌疑人20分鐘不到就認罪了。

竟然連抵抗都不抵抗一下...

就算是鐵了心要投降,多堅持一會,也能逼著對方拿出更好的協議條件吧?

所以,林新一根本沒想到,黑巖和川島竟然能認罪認得這麼快。

“這也未免太配合了!”

他在心中深深感嘆。

但這就是林新一犯了經驗主義錯誤,沒有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了:

抵抗囚徒困境的基礎,便是犯罪團伙中,多名嫌疑人之間的互相信任。

而黑巖、川島兩人,他們早就因為競選村長的事情而反目成仇,多年下來積怨已深,互相之間毫無信任。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是:

在互相不信任的同時,黑巖、川島兩人,也對西本健極為不信任:

西本健2年前就因為心理問題退出生意,這2年來更是天天窩在家裡,從毐梟變成了廢宅。

每次一跟他們見面,西本健就哪壺不開提哪壺,非要神神叨叨地嚷嚷什麼“麻生圭二還活著”、“麻生圭二來復仇了”之類的瘋言瘋語。

那時候警察都還沒來呢,西本健就自己把自己嚇瘋了。

現在東窗事發警察來了,這個膽小鬼難道還能管得住自己的嘴?

反正西本健肯定會堅持不住認罪,把他們給供出來——

既然如此,那他們還不如早點認了,搶一個率先認罪、自首減刑的機會。

黑巖辰次,川島英夫,兩人都是這麼想的。

而他們沒想到的是,他們最擔心的那塊團隊短板,反倒成了那個堅守到了最後的茅坑石頭:

“不,我沒有殺人。”

“你們不要信黑巖、川島他們的鬼話...我只是參與了生意,才沒有參與殺人!”

“當時,當時是黑巖他們威脅我幫著做假證,僅此而已...其他的事情和我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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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本健臉上掛滿豆大的汗珠,嘴巴卻比之前還要死硬。

“死到臨頭,還敢口舌招搖?!”

“黑巖、川島從被捕後就一直有人隨身看守,根本沒機會事先串供。”

“如果他們在被分隔審訊的情況下,還都不約而同地指認你參與殺人,並且說出的經過細節能夠相互吻合。”

“那毫無疑問,你就是參與了殺人!”

林新一幾句話就把西本健給噎了回去。

但西本健卻還在那裡如同復讀機一般強撐:“不....我沒有殺人...”

林新一面露不屑,眉頭卻悄然皺起:

雖然有了黑巖、川島的認罪證詞,已經足夠讓西本健跟著一起定罪。

但這種沒有物證沒有線索、完全依賴審訊供認的案子,如果三個人的證詞存在明顯的衝突,不僅很難順利結案,還會在後續的定罪環節上引起激烈的爭議。

“真是麻煩...”

林新一的眉頭越皺越深。

而他也發現,自己似乎對西本健的心理狀況做出了誤判。

這傢伙雖然壞事做多了心虛,但卻怕鬼不怕人,怕天譴不怕人罰。

他可以被想象中“麻生圭二的惡靈”嚇到自閉,在警方面前卻能表現得慫中帶剛、慌中顯穩,抗壓能力超乎想象。

“也罷,反正西本健已經脫不了罪了...”

“我能做的都做了,整理證詞和定罪判刑的事,還是交給那些專業的審訊官和法官去頭疼吧。”

林新一想了一想,也想不出什麼能讓西本健老實認罪的辦法。

他打算就這樣功成身退,把自己解決不了的問題交給警視廳的同事處理。

而這時,審訊室的門剛一開啟...

淺井成實那張神色複雜的精緻面孔,就突然出現在了林新一面前:

“林先生。”

“你派出去走訪調查的警員,在村子裡找到了我父親當年留下來的證據。”

“真找到證據了?”林新一有些意外。

他派警員去月影島上走訪調查只是在試著賭賭運氣,並沒有抱太大的信心。

可沒想到,時隔12年,竟然還真有證據能留存下來:

“沒錯,證據是走訪調查的時候,從月影島派出所唯一在職的老警察那裡拿到的。”

“當年東京警視廳來的警察沒有勘察火場,但那位島上派出所的警察爺爺卻從我家的廢墟裡找到了一個沒被火燒壞的保險箱。”

“保險箱裡沒有別的東西,只存著一份樂譜。”

“而那份樂譜一直被那位警察爺爺保留在辦公室裡。”

說著,淺井成實從懷裡拿出了一份已經被保管在塑膠證物袋裡的薄薄樂譜。

他輕輕攥著這份樂譜,目光變得深沉:

“這不是普通的樂譜,而是父親在臨死之前,用暗號給我留下的遺書。”

“這種把羅馬音字母和鋼琴鍵盤對應的暗語,他以前教過我,所以我能讀懂:”

“在這死前留下的遺書裡,父親已經寫清楚了,那4個惡魔把他們關在屋子裡縱火焚燒的原因和經過。”

“這是他在生命最後一刻,為我們留下的證據...”

“林新一先生,有這封遺書在,那些惡人應該就能得到懲罰了吧?”

淺井成實輕輕遞來那份樂譜,看向林新一的眼神裡充滿了期待和感激。

林新一接過這份斑駁發黃的樂譜,仔細打量...

看到那樂譜上留下的種種痕跡,他的表情漸漸變得鄭重:

“嗯,一定會的!”

“現在黑巖、川島都已經認罪了。”

“有他們的證詞,再加上這份遺書,這個案子已經再沒有翻盤的可能!”

光是依靠審訊得到的證詞,就足以將他們三人定罪。

現在再找到這份至關重要的證據,物證和證詞結合起來,案情便徹底變得不可逆轉。

“西本健!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證詞、證據都有了,你以為自己還能繼續死扛下去嗎?”

林新一目光銳利地看向西本健,這個堅持到現在都死不鬆口的殺人兇手。

“我...”西本健的臉色極為難看。

但他現在知道自己已經在競爭中慢了黑巖、川島一步,失去了自首減刑的機會。

所以,這傢伙反而破罐破摔,變得死不鬆口了:

“說、說什麼呢?”

“一份樂譜能說明什麼?”

“你怎麼證明這份樂譜是麻生圭二留下來的?”

“12年後才拿出這麼一份樂譜...你說是遺書就是遺書啊?”

西本健狗急跳牆,竟然還質疑起了證據的真實性。

而他質疑得還很有底氣:

樂譜在這12年來是由那名老警察私自保管的,程式上違規,細究起來可靠性存疑——只要有錢請到厲害的律師,這種證據就不是證據。

而麻生圭二的家被燒了個精光,這麼多年過去,想找到他當年寫下的文字做筆跡鑑定也不現實。

西本健抵死不認,但林新一卻是冷冷地在他面前亮出那份樂譜:

“你想問我怎麼證明這是麻生圭二寫的遺書?”

“看到了嗎?這些發黃的紙張上,是不是還有好多處黃褐色的斑痕?”

“西本先生,你覺得這會是什麼?”

“這...”西本健表情一僵。

而林新一那冰冷的目光中卻是燃起憤怒的火焰:

“你們4個...當時應該不僅僅是把人關進屋子縱火焚燒那麼簡單吧?”

“畢竟,麻生圭二是一個成年男人。”

“為了保護妻女,面對兇徒,他不可能不反抗。”

“所以,在把麻生圭二關進屋子之前,你們就很可能已經跟他發生過搏鬥,把他、甚至可能是他的妻子和女兒,都打成了重傷!”

“而麻生圭二先生,就是在屋子被縱火,自己又重傷難行的情況下...”

“拖著殘破的身體,拼盡全力,在火場之中留下了這麼一份遺書!”

“這就是他最後的聲音——”

“他的聲音不僅僅寫在音符的暗號裡,更烙印在這些不起眼的痕跡之中!”

林新一的憤怒低吼,讓西本健聽得臉色發白:

“難...難道,那樂譜上的黃褐色斑痕是...”

“是血。”

“紙質客體的陳舊性血痕,就是這個顏色。”

“當時麻生圭二身受重傷,在拼命寫下這份樂譜的過程中,也把自己的血留在了樂譜之上。”

“這些血落在紙上形成滴落狀的血滴,其中的一部分血滴被寫字的手掌觸碰,在紙上形成了擦拭狀的血跡。”

“還有一部分血滴被筆尖沾染,在書寫時留下了血字。”

“有兩種的擦拭狀血跡在,便足以證明,這些血是在遺書寫下的時候滴落的。”

“而把這些血痕拿去做DNA鑑定,就足以證明寫遺書的人是麻生圭二本人!”

林新一義正詞嚴地說出事實,徹底打消了西本健的幻想。

死者的DNA樣本可以從屍體骨骼裡提取,或者,直接讓作為死者兒子的淺井成實提供DNA做比對。

而這種12年前的陳舊性血跡的DNA鑑定,在這個年代應該還算是個難點。

也不知道現在科搜研的DNA鑑定技術能不能實現。

但就像上次嚇唬那個電車站殺人犯一樣...

不管目前的技術做不做得到,都先拿出來嚇唬了再說。

“麻生先生用生命留下的聲音,已經戳穿了你的謊言。”

“西本健,你現在還有什麼好狡辯的?!”

林新一怒目相對,氣勢駭人。

西本健的心理防線,終於在這一刻徹底崩潰:

“我...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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