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世情根種,三世纏綿休。

莫笑痴情人,三生生死同。

“莫笑痴情人,三生生死同。生死同……”張子雲纖細的手指劃過三世樹下的碑文,隨著碑文喃喃自語,心中突兀襲上一股悲傷,它出現得那樣突兀卻又自然,感覺就像久違了的陌生老朋友般。

生硬而自然,彷彿自己缺失了一部分,突然回來了。

彼此,相熟、相知。

“纏綿休、生死同……九世情根種……三世……”張子雲仿若著魔般,一遍一遍,喃喃低語著,機械無情的念著碑文上的字。

越念,心中悲傷愈烈,悲傷愈烈,就越想念下去。

悲傷、死寂、憤怒……各種七情六慾自其身散溢位來,飄蕩在空氣中,久久不散。

不知何時,一根細小的樹枝搭在其頭,張子雲身上溢位的濃濃悲傷、死寂、憤怒……隨著那細細的樹枝,不斷的往三世樹而去。

那些情緒到達三世樹裡後,不知集聚了多久、多少。

突然之間,一股恐怖的靈壓自三世樹向四周席捲而去。

狂暴的的靈氣將四周的土地刮地三尺,裸露出堅硬的土石,周圍飼機而動的百宗弟子與世家子們皆被恐怖的靈壓吹的東倒西歪,極力抵禦著。

“看,那樹!開花了!”靈壓過去,狂風止息,眾人都在忙著調理自己氣息,卻在人群中,不知誰叫了聲。眾人聞言,皆抬頭看向三世樹位置。

卻見,那樹,花開滿枝。

妖異而邪魅、鬼異而聖潔。

“怎麼可能!”蘇定遠難以置信的看著花開滿枝的三世樹,想起在年少時,自己在一本古籍上匆匆一瞥而過的記載,驚慌不已。“大家快守住心神,不要看那樹!”

蘇定遠話音還未落……

一股悲傷突兀襲上所有看向三世樹的人心頭。

“哈哈哈……”

“嫣然……”

“父親……”

一股悲傷的氣息瀰漫開來,在三世樹方圓十里,許多未來得及守住心神的人,在這股悲傷氣息侵擾下,或瘋癲大笑、或懺悔自述、或愧疚不已……

“葉兒、夫君今日便與你生死同!”一位世家子也許是難以壓制愧疚,也許是瘋癲魔障,突兀的從地上爬起來,臉上露出無比幸福卻詭異莫名的微笑,高聲言罷,便拔出自己的配劍自刎了。

“不要管、不要看,不想死就守住自己心神!”蘇定遠緊緊閉目守神,腦海卻突兀出現那世子自刎的畫面,感知隨行幾人有異常,嚴聲呵道。

“父親!孩兒來了!”在蘇定遠呵斥間,又有人自刎了。

“青兒……”

三世樹前,時不時有人面露各種各樣的神色。

或解脫、或釋然、或幸福,又或者是哀切心死,但無一例外,他們不是撞死在地就是拔劍自刎,又或是自絕一掌之下。

“哎!”一聲嘆息,仿若來自遠古,又仿若來自自己心靈深處。

正在極力嚴守心神的眾人聞之,頓時如遭雷擊,一口心血噴灑而出,染紅這片詭異之地。

嘆息之後,剩下的眾人只覺得神清氣爽? 渾身通透? 根基皆凝固不少,遂各自收了自己緊守心神的法門,睜眼看外面世界。

“他們?”李雲夢捂著嘴驚駭的看著地上各種詭異的死屍,嚇得花容失色。眾人聞言視之? 一股心寒無端而起,直透心底,大恐怖無端自生。

“定遠,這是什麼情況?”姬坤吞吞唾沫,看著地上詭異的死屍心悸不已,連忙扭頭詢問蘇定遠。

“啊!”這時,廣場上的驚恐聲彼此起伏,看來也都是被這裡死去的那些人嚇到了。

“這是怎麼回事?這些死人怎麼這樣……這樣……”木若水跑到姬坤一行身旁,臉色蒼白的看著幾人,想形容卻形容不出這些詭異的死屍的樣子。

“看來,那本古籍上的傳言是真的!”蘇定遠看著仿若受驚的小兔子一樣的木若水笑笑,蹲下檢查起死屍。

“什麼古籍?”

“什麼傳言?”木若水與姬坤同時問道。

“他是你屬下,你問吧!”木若水見姬坤扭頭看著自己,尷尬笑到,低頭好奇的打量起蘇定遠擺弄的死屍。

死去的人看服飾,應該是來自西域的一流世家,自刎而死,臉帶著解脫,眼中卻帶著恐懼。

總之,詭異無比。

“那是本無名古籍,屬下年幼時曾不經意間翻閱到。那上面記載了不少奇珍異寶、天地靈物的來歷及作用之類的傳說。多年過去,大多的屬下已經忘得差不多了,不過那上面特地花了一章記述的九世情樹,屬下還記得一二。”蘇定遠一邊檢查死屍,一邊回到姬坤。

“記載?什麼樣的記載?”姬坤聞言皺眉,感覺事情大條。

蘇定遠檢查完,站起身看著三世樹那邊緩緩道。“據記載,九世情樹生於九天之上,吸取天地萬物之愛、恨、情、仇、貪、嗔、痴、怒、欲為生。

情樹有形無相,因萬物所欲以成相,結花苞,而當有身具九情之一者靠近神樹時,便會開花。”

蘇定遠看著幾人嘆口氣。“關於九世情樹開花的場景,那書上記載的是:‘花開三界裡,萬里無生靈。’”說完便不再言語。

“花開三界裡,萬里無生靈。聽起來到是好厲害的樣子,但它是什麼意思?怎麼不繼續說了!”劉曉見蘇定遠不說話了,好奇問到。

“諾!萬里無生靈!”幾人聞言無奈不已,李雲夢上前一拍劉曉腦袋,指著看看地上那具死屍戲謔的看著劉曉。

“全…全像…像這樣死?”劉曉吞吞口水,小心翼翼的看著蘇定遠,極希望其搖頭否認,可惜蘇定遠沒理他。

“你說要身具九情之一?那是什麼意思?”木若水端詳一陣地上死去的屍體,出了感覺詭異嚇人之外,也看不出個所以然,扭頭詢問起不在言語的蘇定遠。

“人有愛恨情仇,世有悲歡離合,九情之人就是經歷種種常人難以忍受的磨難後,誕生的九種極致的心境人,這種人大多都是至情至性,至忠至孝,當然,也有憤世嫉俗,怨天尤人的。

正所謂:愛之深而恨之切,喜之得而怒之失。這九種情緒與愛恨情仇,談嗔痴怒欲相照應著。

分別是:極哀、極樂、極悲、極怒、極喜、極恨、極怨、極恐、極欲九者。

九世情樹不同於其他天地靈物那般,它沒有開花結果,亦沒有生死輪迴,世有九情,它便橫存,至情所至,它便花開。”蘇定遠搖搖頭嘆息到。

“若你那本書沒記錯,那就是說?我們中間……”

木若水起身驚疑的看著姬坤等人,幾人一起轉身看向三世樹。

便見三世樹下,一人正持劍而立,一手微微前指,彷彿在撫摸著著什麼,其身上的氣息正在源源不斷的供應著三世樹。

“難道,邪皇就是你說的那群至情至性之人?”李雲夢扭頭看看蘇定遠疑惑問道。

“也許是憤世嫉俗,整天怨天尤人哪一群!”木若水想起張子雲一路那樣對自己,不由癟癟嘴吐槽到,反駁李雲夢。“不過他是怎麼了?好像在摸什麼東西一樣?”

“這……”蘇定遠聞言看一眼姬坤。

“說!”姬坤看看木若水,皺眉不悅的命令到。

“諾!”蘇定遠聞言驚慌拜禮應到,心中卻是一嘆,若記載沒錯的話,那就太可惜這個機會了。

“那三世樹應該在吸取他身上的七情六慾,以為養料。”

“那結果會怎麼樣?”木若水好奇的看著蘇定遠。

“不知道,書上沒提,不過萬物皆有欲,世人皆有情。這東西雖摸不著,但絕對不能沒有,人的七情六慾被這樹給吃了的話……”蘇定遠搖搖頭不在說下去,眾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你現在過去,也只是一道口糧而已。”葉雲霜攔住準備前往的木若水。

“快讓開!”木若水拔劍指著葉雲霜,神色焦急不已。

“木小姐,雲霜說得不錯,這三世樹有什麼能力,能做什麼?我們一概不知,現在你貿然過去,也許也和邪皇一樣。”姬坤走到木若水面前,按下其劍勸到。

“那現在怎麼辦?”木若水見張子雲身上那源源不斷的黑氣被吸走,心急如焚。

“沒辦法!我們也沒有見過這種情況,希望邪皇可以自己走出來吧!”姬坤無奈一嘆,這種情況他們也沒辦,只能走到一旁等起來。

“也許叫一下可以?”劉曉抬頭看著幾人。

“怎麼可能?剛剛那聲莫名的嘆息叫醒了我們,卻沒叫醒他,我們是不可能叫醒他的!”葉雲霜看著劉曉搖搖頭,對劉曉的想法感到幼稚,剛剛那聲嘆息應該是少昊不夜留下的後手。顯聖巔峰都沒叫醒邪皇,憑他們這些人?異想天開。

※※※

“放心好了,在沒查清你底細前,我還是會遵從老祖的旨令保護好你的,你只要有危險就叫我,無論我在做什麼,無論我在哪裡,都會趕過來。”張子雲邊走邊道,隨手又擊殺了一隻潛藏的鼠妖。

“切,說得跟真的一樣,難道你在九幽我在九天你也過得來?神臺都沒這麼樣吹牛的。”木若水聞言癟癟嘴,輕蔑的看著張子雲,對方可真會吹。

“那你自己堅持三息,這點時間,想來我就應該到了,所以,你最好祈求自己沒有問題,不然九天之上,九幽之下,我都找會到你,把你抓回來正法。”張子雲轉身盯著木若水,無比認真的說到。

木若水想起自己與邪皇在滄海殿裡尋找靈寶時,張子雲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堅定的站起來,走到姬坤面前看著對方。

“木姑娘不用看我,在下真沒辦法!”姬坤被木若水看得渾身不自在,只得無奈勸解起對方。

“殺我!快點!”木若水認真的看著姬坤。

“啊!姑娘你……”姬坤聞言靈驚訝的看著木若水,確認對方有沒有開玩笑。葉雲霜一行也被木若水所言嚇到了。

“沒時間了!快殺我!”木若水抽出姬坤的配劍,架在自己脖子上,焦急的催促起來。

姬坤見此連忙收回配劍,頭疼的看著木若水,讓別人殺自己?這又是什麼章程?只得無奈勸解起對方。“木姑娘,你我無怨無仇,我為何要殺你?別開玩笑!”

“婆婆媽媽!”木若水鄙夷一眼姬坤,走到葉雲霜面前。“給你機會,殺我!”

“我肯定會殺你,但還不是現在!”葉雲霜白一眼木若水,面表情的走開。

“你們這些人……”

“木姑娘,由我來代勞!怎麼樣!”風羨看著憤憤的木若水,開口問道。

“可以!”木若水感激的看著風羨,連忙小雞啄米般點頭。

“風羨,你瘋了!”李雲夢看著風羨責問到。

“讓雲夢,他們試試吧!”姬坤若有所思的看看木若水,示意李雲夢回來。

“啊!這……”李雲夢疑惑的看著姬坤,怎麼大皇子也跟著發瘋了?對方想死可以,但自己等人不能殺啊!她可是少昊不夜的義女,這麼多人看著。

“回來!”

“諾!”

“風羨,注意把握尺度!”姬坤看著認真的風羨吩咐道。

“屬下明白!”風羨點點頭回到,扭頭看著木若水。“木姑娘,在下得罪了!”

“來吧!”木若水點點頭示意自己準備好了。“你自己小心!”

“小心什麼?怎麼被殺的還叮囑起殺人的小心來了?”劉曉聽著二人奇怪的對話,扭頭詢問起蘇定遠。

“看下去不就知道了!”蘇定遠白一眼劉曉,與其他幾人一起看著空出來的地面上對立的二人。

風,輕撫過大地,劃過眾人面龐,自四面八荒而來,向風羨集聚而去,環繞其身。

“這是我最強也是最弱的一招靈技。名:風葬。”風羨感受著這招還沒熟練的靈技,心神又回到三年前那個讓自己難忘的夜晚。

“你敗了!”男子柔弱的身材如同高山般,持劍屹立在一名少年面前,語氣淡然。

“就這樣敗了!”少年跪在地上,雙手抓地,劃出道道血跡,不敢接受這個結果。

三劍,就三劍,自己這個中域第一天驕,千年難遇的風靈便徹徹底底的敗了。

“你是風靈,卻不懂風,敗得不冤!”男子看著對方搖搖頭。

“去高山、去低谷、去江河湖泊、汪洋大海,去一切有風存在的地方,去感受她們,親近她們,你才會理解,才會知道,風是什麼,才會真正的駕馭風的力量。”

“我去過,從小便見慣覆滅一切的沙塵暴,也見過攪碎一切的水龍捲……你說的,我都見過,經歷過!……”少年抬頭看著男子,平靜回到。

“不,你沒見過!”男子看著少年搖搖。“你見的是它狂暴的一面,風,是溫柔的,你只會用它的力量,卻不會用它的勢!”

“勢?”少年皺眉。

“風,其生於地,起於青萍之末,侵淫溪谷,盛怒於土囊之口。

緣太山之阿,舞於松柏之下,飄忽淜滂,激颶熛怒。

耾耾雷聲,迴穴錯迕,蹶石伐木,梢殺林莽,至其將衰也,被麗披離,衝孔動楗。

風,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氣候、時候皆有自己的特性,你不瞭解她們,只知其力量,不知其勢,所以你這風靈還差的遠。

再走一遍你所走的路,莫問狂風驟雨,細聽簾卷西風。

什麼時候你學會了勢,什麼時候我再來!”空無一人的林間,男子的聲音迴盪在少年耳間。

“小心了!靈技——風葬”

風羨一聲輕喝,恐怖的殺氣鎖住木若水,靈技脫手而出。

“邪皇,救我!”木若水在風羨殺氣鎖定自己那一刻,感到自己活不下來,便大聲呼救。

“邪皇……救我……!”木若水的聲音激盪在山谷之中,所有還活著的人皆看過來。

“轟!轟!”靈技轟下,大地一片塵埃,誰也看不清情況。

“怎麼可能!”塵埃散去,眾人一副見鬼的模樣,看著木若水。

準確來說,是看著木若水面前那黑袍人,單憑一劍便擋下風羨醞釀已久的靈技。

“你,準備怎麼死?”邪皇抬起頭,看著天空的風羨,身上的氣勢越來越烈,殺氣瀰漫開來,讓眾人如墜冰窖。

“別生氣,別生氣,是我讓他動手的,不怪他!”木若水拉著邪皇的手,笑著解釋起來。

“那你解釋下,為何騙我?不然你這雙手可以不用了!”張子雲看看毫無殺機的風羨,一把推開木若水,用劍架著對方脖子,毫無感情的看著對方。

“你……”木若水紅著眼看著張子雲那冷漠的眼眸,頭一偏冷冷道。“你想要就斬去!狼心狗肺的東西!”

“邪皇,你過了!雖然不知為何木小姐一求救你就過來了,但你剛剛的情況真的很危險,是木小姐用如此、嗯!如此奇特的方法救了你!”姬坤皺起眉頭不悅的看著張子雲,替木若水說起話。

“就是,剛剛大家都陷入那妖樹的幻境,是滄海君留下的後手救了我們,但你卻沒有反應,無奈下木姑娘才出次下策救了你,你不好好謝謝人家,還要打要殺的,你還是人嗎?”李雲夢看不下去了,擋在木若水面前質問起張子雲。

“幻境,我難道不知道那是幻境嗎?要你們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就差一點,就差一點我就看見我的過去了,可現在被你們全給毀了,你說!我到底是該謝你們,還是把你們全殺了!”張子雲一劍架在李雲夢身上反問起來。

幾人聞言,面面相覷。

“我……我不知道……誰知道你是故意的……”木若水聞言,小聲辯解道。“是蘇定遠說那樹在吸取你得七情六慾,我也是怕你出事才這樣做的,我……”

“怕我出事?你不應該怕我活著嗎?”張子雲聞言氣急反笑。

“我,我就是怕,我看著你被那妖樹……反正我就是怕!我也說不上來為什麼會這樣!”木若水見此,氣得跳腳。

“木姑娘不會喜歡邪皇吧!”

這時,一旁看戲的劉曉碰碰蘇定遠,小聲問到。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

眾人看看一副委屈的,極力辯解的木若水,又看看一旁一副不聽解釋,一意孤行的邪皇,目光在二人間來回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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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我們不打擾了!”姬坤拉著葉雲霜,帶著幾人離開了此地,將空間留給二人。

“哎!等下,他們二人還沒和好呢,打起來怎麼辦?”劉曉被蘇定遠拉著,叫讓著要留下。

“真吵!”蘇定遠一下打暈劉曉,一手提著他,扭頭對著張子雲善意的笑笑。“就不打擾閣下了,你們慢慢聊!”言罷就離去了。

“別多想,我們不可能的,我喜歡的是你們族長張子雲,不可能是你,你死心吧!”木若水看著張子雲不屑到。

“有多喜歡?”

“有……關你屁事!”木若水正要形容,但抬頭就看見張子雲那雙冷漠的雙眼,瞬間就來氣,頭一偏便惡語相向。

“喜歡族長?你會後悔的!起來吧!有時間我會帶你去見他!”

張子雲言罷起身,轉身便丟下木若水,獨自向三世樹而去,有些事,還沒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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