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到底能髒到什麼程度,林天賜對此有了新的認知。

那姑娘身上披著的斗篷,其實就是一塊不知從哪個垃圾桶裡翻出來的破布,幾乎被油泥和塵土糊的看不出本來的顏色,戳地上居然能立起來你敢信?

更要命的是她的味道。

林天賜作為修士嗅覺當然靈敏,結果殺傷力成倍提升……

把她從柴火房弄到樓上全靠撥雲掌,然後掏出從賽普魯買的睡袋,依舊用撥雲掌把這姑娘裝進去放床上。

隔著一層睡袋是因為他這兒沒有被褥,再說,直接把她放床上,床墊就沒辦法再要了……

不過話說回來,一開始林天賜以為她是個因為戰爭或是什麼原因無家可歸的流浪者,但隨即發現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她在斗篷下面穿了一件跟睡衣似的吊帶連衣裙,雖然也髒的可怕,但材質並不是普通的棉麻,更類似於真絲。

號脈的時候也發現,這姑娘的手上傷口頗多,可並沒有任何的老繭,手指也修長筆直,絕不是勞動者的雙手。

感覺她應該曾經是個有錢人,後來家中大變才落得這般田地。

具體是什麼原因,林天賜不知道,也懶得知道。

外面那麼多人都等著救援,為什麼林小哥兒沒管?

那是因為他管不過來,就算再怎麼心善,超出自己能力的善事還是沒辦法做的。

在力所能及之下幫幫別人也無妨,但他並不是那種悲天憫人級別的好人,遇到了就管一管,遇不到也不會跑去找。

看這姑娘對自己十分警戒,林天賜倒是能理解,也並不在意繼續道:

“你受了風寒……呃。”

感覺風寒這個詞兒他們聽不懂,於是他只好換一種說法:

“感冒?發燒?就是渾身乏力四肢痠痛,還伴有喉嚨異樣鼻塞鼻塞等症狀的疾病,別擔心,你沒什麼大事兒,把藥喝了,好好休息休息就會好的。”

那姑娘看了看藥碗,手抓著睡袋,把自己團成一個球形……

雖然描述起來有些滑稽,但她眼中依舊閃爍著懷疑和警惕,像一隻受傷的野獸,不相信任何人。

正常,這姑娘一看就是逃難跑出來的,肯定還吃過不少苦,沒這麼容易就相信別人。

林天賜也不在意她相信不相信,又指了指邊上的木盆:

“那是熱水,你可以洗洗手擦擦臉什麼的。”

聽到擦擦臉,那姑娘更警惕了,彷彿是擺出威嚇姿態的野狗。

“我這也沒什麼能吃的,只有一些肉脯和果脯,你要是餓了就先湊合墊墊肚子。”

看林天賜從一個巴掌大的小口袋裡掏出明顯超過口袋體積的食物時,這姑娘的瞳孔一縮,也不知道是看到了超自然的一幕而驚訝還是因為看到食物餓的。

給吃的給治病,林天賜的好意也就到此為止了,既然對方一副不怎麼領情的樣子,林天賜也犯不著熱臉貼冷屁股。

他正要轉身走,隨即聽到樓下傳來敲門聲。

“有人嗎?”

這個聲音讓那姑娘更加緊張,林天賜看了她一眼,順著樓梯朝樓下走去。

等樓梯上的腳步聲消失,赫蒂趕緊轉過身,雙手扶著樓梯的扶手,從上面探出頭去偷偷看向一樓。

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曝光,這副長相決不能出現在人前,因為灰脊城中認識自己的人很多,士兵也沒有放棄搜捕。

她臉上厚厚的油泥和灰塵是故意蹭的,如果不是毀容的話會導致傷口感染沒地方治療,她一點也不介意這麼做。

話分兩頭,林天賜下樓以後當然能感覺到那姑娘在樓上偷偷觀察自己,修士對視線還是聽敏感的。

看她對任何風吹草動都這麼緊張,該不會是什麼逃犯吧?

腦子裡轉著這些念頭,林天賜開啟前門,門外站著一男一女,像一對中年夫妻。

男的那個身體壯碩,但臉色發白,左臂上包著厚厚的繃帶,像是有些站不穩,由自己的妻子攙扶著走。

見林天賜開門,對方驚訝了一下林天賜的年輕,隨即中年女人問道:

“請問,這裡是大夫家嗎?我們是住在這附近的,我叫希爾,這是我丈夫克朗寧。”

看來酒吧老闆不僅給林天賜介紹了個住處,還順便告訴周圍鄰居新來了個大夫。

所謂遠親不如近鄰嘛,來了新住戶,周圍的鄰居肯定會打聽打聽。

“請大夫看看我的丈夫,他前幾天受了些傷,一直不見好轉,今天還有些發熱。”

“我沒事,你就是愛瞎操心。”

說是這麼說,克朗寧現在已經站都有些站不穩了。

林天賜看了看包紮傷口的布條,那下面滲出黑紅色的血跡,而且布條本身並不乾淨,說是繃帶,可能就是用舊衣服撕了包的。

“你們先進來,我會檢查檢查。”

把人安排到客廳,林天賜拎起藥箱,從裡面拿出一把小剪刀一點點剪開包紮用的所謂繃帶。

左臂上的傷口像是被什麼重物剮蹭導致,而且還有燒過的痕跡,面積不小,而且還已經有些化膿感染了。

“你這傷是怎麼弄的?”

克朗寧嘆了口氣:

“前幾天晚上外面軍隊攻城,砸壞了港口那邊的倉庫,正好我在裡面幹活,被燒著的貨箱砸了一下,多虧是空貨箱,不然就交代了。”

聽丈夫說起這事,妻子希爾露出害怕的神色,當時跟克朗寧一起值班的有好幾個人,只有他運氣好逃了出來,一整個倉庫都變成了火海,其他人連全屍都找不到。

所以說啊,戰爭,真不是個東西。

林天賜捏起金針,在克朗寧傷口附近扎了一圈。

這讓求醫的夫妻感覺莫名其妙,還真沒見過大夫用縫衣針治病的。

一開始有些刺痛,但很快,克朗寧感覺刺痛不見了,就連傷口未癒合的鈍痛也消失了。

“你現在還感覺到疼嗎?”

“不疼了,一點也不疼了。”

克朗寧剛要站起來,林天賜趕緊把他按住:

“別急,還沒完,我只是暫時給你止痛。”

說著他又拿出藥箱裡的一把小刀,在人家的傷口上比劃著彷彿判斷從哪裡下刀合適。

“你的傷口已經潰爛了,必須把潰爛的部分切掉,不然等併發症出現,就是神仙來了也沒救。”

克朗寧和妻子希爾還納悶神仙是個什麼東西,不過林天賜說的倒是明白。

冷兵器時代的戰場上,直接戰死沙場的比重非常小,冷兵器的殺傷效率真的不算高,更多的時候兩軍打起來拼的都是士氣。

而這時候死人最多的,是受傷以後得不到有效的救治,本來就是皮肉傷的傷口,也有很大可能令人死於化膿感染。

畢竟青黴素可是20世紀才發現的,在此之前受傷會不會死主要看緣。

中醫這邊倒是好點,儘管並不知道細菌的存在,但他們知道‘毒’,把感染當成一種毒素來救治,哪怕比不上青黴素那麼有效,卻也救了不少人的命。

用小刀一點點切掉潰爛的地方,一開始那夫妻倆還有些擔心,但克朗寧發現切開的傷口一點也不疼,也沒有流什麼血,就是有點麻。

前線打了那一圈金針主要是止痛止血,類似於麻醉劑,當然不會疼。

克朗寧的傷口比較復雜,切的時候也要避開主動脈,林小哥兒算是明白為什麼外科大夫天天累成狗了,儘管他這個手術就是門診級別,依舊需要全神貫注。

再想想一下那種一作就好幾個小時的大型手術,大夫們真是辛苦了啊。

一邊清創,林天賜一邊跟這兩夫妻閒聊。

即可以放鬆心情,讓克朗寧別那麼緊張,另外也能問問關於極藍輝星體的情報。

“我在旅行途中聽說有流星墜落在灰脊城附近,是不是真的?”

那口氣就跟平時聊吃了麼差不多,對方也完全沒有琢磨這是套話,很痛快的說:

“是有這麼回事,當時還派了士兵去看,聽說找到了兩枚漂亮的藍水晶。”

妥了,肯定是極藍輝星體!

“水晶?”

“是啊,城裡人都傳遍了,說是什麼上天的恩賜,我看那玩意兒不是什麼好東西,要不然怎麼會……”

希爾在邊上掐了丈夫一下,克朗寧當即意識到自己失言,笑笑沒有繼續接茬。

看來這事兒還有一些隱情。

先不急,徐徐圖之,更加穩妥。

心中有了主意,林天賜清理乾淨傷口,接著就該上藥了,但騰不出手:

“麻煩把箱子裡那個貼著紅色標籤的小瓶子給我。”

剛說完,一股酸臭味兒鑽進鼻子,這味道實在是永生難忘,簡直辣眼睛。

扭臉一看,從天花板上掉下來的姑娘不知什麼時候站在林天賜後面,雖然沒有洗洗臉,但她好歹把手洗了。

原本的泥爪子洗乾淨以後露出白白的纖細手掌,只不過她的手上有太多的傷口,不然比起上輩子那些手模來說絲毫不遜色。

她把林天賜說的藥瓶遞過去,克朗寧和希爾夫妻倆對視一眼,很驚訝大夫家裡怎麼還有個乞丐,不過他們倒是沒開口問。

遞完藥瓶,那姑娘似乎也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多嗆人,非常乖巧的走到房間的另一角,就這麼站在那兒,看著跟罰站似的。

先不去管她,林天賜給克朗寧敷上藥,拔掉金針,又重新裹好繃帶。

“沒事了,你丈夫身體素質很好,最多換幾次藥就能康復,不過待會兒可能會有些刺痛,切記不能抓傷口,也不要沾水。”

金針止痛也是有時限的,而且時間並不長,除非用法力配合,不然還是比不上真正的麻醉劑。

“謝謝大夫,請問診金……“

“就給我十個銅板吧,這世道,大家都不容易。”

是個銅板在這裡的購買力大致也就湊合吃兩頓飯,可謂超低價位了。

夫妻倆自然萬分感謝,林天賜送他們去門口,囑咐一些注意事項,克朗寧看了看依舊躲在牆角的那姑娘,低聲對林小哥兒說:

“大夫,您是個好人,但有時候不能太心善,最近幾個月城裡有很多無家可歸的人,看著可憐,然而弄不好會惹來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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