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這眼下的烏青是怎麼回事啊？”
第二天一大早，璇璣就端來熱水和洗漱用品。看到秦未央憔悴的臉，猛地嚇了一跳，“小姐不會一夜沒睡吧？”
說著，璇璣把剛擰好的熱毛巾遞給秦未央。
秦未央魂不守舍地接過來，直愣愣地把臉埋進還冒著熱氣的毛巾裡，就不再動了。
昨天晚上，秦未央失眠了。
一想到南宮夜，她就翻來覆去。就這麼翻了一整夜，翻到天際剛露出點魚肚白，她都沒有想睡覺的意思。
真是見了鬼了！
“小姐，你怎麼啦？”璇璣試探地扯了扯秦未央的衣袖。
秦未央猛地抬起頭來，將毛巾放進水盆裡，滿臉凝重道：“咱們去善醫堂。”
“小姐，你還是休息吧！”璇璣蹙著眉。
“躺下也睡不著，還是去善醫堂看看，不看我更不放心。”
“好吧……”
年底的雪已經積得很厚了，怕馬車走雪路打滑，秦未央和璇璣換過一身冬裝和絨靴，慢慢地往善醫堂走過去。
還沒走到善醫堂呢，老遠就飄來一陣濃重的藥草氣息，這藥味中還透著一股誘人的米香。
“小姐，好香的味道！”璇璣用力地嗅了嗅，感嘆了一句。
“走，看看去！”
兩人聞著這香甜的味道，都不由得加快了腳步走去。
“咦？”璇璣往善醫堂門口指了指，“小姐，咱們善醫堂什麼時候開始施粥了？”
秦未央看著善醫堂前立著口帶蓋的大鍋，鍋裡不停地冒著熱氣。堂前的空地增設了雨篷和桌椅，有不少人圍坐在桌前，其樂融融地端著碗喝著熱粥。
秦未央走上前去，那些人紛紛放下熱粥，對著秦未央謝道：“多謝五小姐善心！”
“不是五小姐，咱們也喝不到這熱騰騰的藥粥啊！”
“是啊！五小姐仁心仁德，一定會有好報的！”
啊嘞？
秦未央可沒想到施粥這樣的好辦法啊？是誰做了好事又不留名呢？
與他們寒暄了幾句，秦未央走進善醫堂。
堂上正坐著一道白衣身影，兀自低頭翻閱病人的案卷。臉龐的每一寸線條都柔得看不見鋒利的稜角，眉宇間的溫柔如一泓月光落下，長而微卷的睫毛輕輕垂著，在眼底投下一片瑣碎的陰影。
溫潤，乾淨，優雅……彷彿世界上所有美妙的詞彙都是為了他而存在的。
“納蘭先生。”秦未央迎了上去，坐在他診案前的矮凳上。
“秦小姐。”納蘭無情將案卷合上，收到一旁，正色問道：“雪天路滑，過來必然費了不少時間。先喝碗熱粥暖和暖和？”
秦未央忽地感到一陣驚喜，“外面的熱粥是先生安排的？”
“是。”納蘭無情微微一笑，暖如春風拂面。
眼看著隆冬天寒，納蘭無情和善醫堂內的同事們商量著增設了“善醫粥”供人飲用。這是納蘭無情親自撰寫的養生藥方，冬天喝了最是滋補。
“本想和小姐商議，不過也不知小姐何時會來，就擅自做主了。”納蘭無情頷首，“原想著冬日施粥，夏日施茶。不知道秦小姐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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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未央的心很是觸動。
作為醫生，她自認對病人很是上心了。可是和納蘭無情比起來，自己的上心僅僅只在於病人。
納蘭無情會費心弄一些養生的粥茶，供平常人使用，預防生病。他的仁心，已經超出了一個醫者的使命和責任。
天下之大，人那麼多，他的一顆心，卻能安放著對每一個人的博愛。
和他比起來，秦未央真是自愧不如。
“納蘭先生有心了。”秦未央又是感動又是感激，“謝謝先生。”
“秦小姐太客氣了。我為醫者，也該獻一份薄力。”納蘭無情柔聲一笑，“如果不是秦小姐對每一位病人都一視同仁，我也是有心無力啊。”
秦未央知道，納蘭無情肯定是看到她救治那對夫妻的情景了，不然也不會說一視同仁這個詞的。
“世上的病人太多了，救也救不完。但我見到了，就不能見死不救。”秦未央回以一個微笑。
“值得你救嗎？”納蘭無情問道。
“難道只有權貴才值得被救嗎？”秦未央當然知道納蘭無情的問題沒有惡意，只以柔聲反問回去，“作為醫生，使命就是救人。至於救什麼樣的人，救了多少人，那都是完成使命的本分。”
秦未央認真地看著納蘭無情道：“何況，我是醫生，只管救不救得活，不管值不值得救。”
“是的。只有救人治病才能證明我們醫者的價值。”納蘭無情歎服，“正是秦小姐的這些話，令在下頓生豁然開朗之感。如果沒有秦小姐，我可能一輩子也無法想得通透。”
“先生……”秦未央看著納蘭無情輕嘆一聲，聽了他說的話，秦未央心底一緊，有點透不過氣的窒息感。
“嗯？”他溫柔地應了一聲，柔和得像是要滴出水來。
“我遇上了一件沒有辦法解決妥善的難事，而且，我好像把一個人也牽扯進來了。”秦未央低下了頭，手指絞著袖上的絨毛。
“從小姐的神色中可以看出，這確實是件不太好辦的事。”納蘭無情寬慰道：“其實小姐也不用為了已經發生的事如此在意。既然無法妥善解決，就積極面對這件難事吧。不管結果是好是壞，努力過爭取過就沒什麼不能釋懷的了。”
“你的意思事……”
“盡人事，聽天命。”納蘭無情柔柔地凝視著秦未央的眼睛，那雙溫潤眸子裡透著撫慰人的無窮力量。
在他的寬解下，秦未央聞著善醫堂內清幽的藥草香氣，壓抑在心裡的煩悶終於發洩了出來。
“謝謝先生，我知道該怎麼做了。”秦未央心裡有了底，笑著向他道謝。
“秦小姐不必客氣。”
秦未央站起來，帶著自信的笑容轉身就走。
璇璣一頭霧水，急急叫住秦未央，“小姐！你又去哪兒啊？”
秦未央沒有停步，也沒有轉身，只伸手揮了揮。
“去寧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