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趕緊湊了過去，神色緊張的看著。
葉先生蒼白著臉，黑長的睫毛在輕輕抖動著，眨了會後終於緩緩睜開，他看見他眼底的黑暗，也看見他眼底的慌亂，卻無法安撫著。
“葉先生。”
葉承南聽見他的聲音，抬了抬手，但很快疼痛隨之而來，讓他薄唇緊抿，更是額角緊繃，男人的全身開始收縮，因疼痛來的太強烈。
肖恆看了出來，麻藥在一點點的消失，現在尚未完全消退，怕是一會更疼。
葉承南的大手緊緊地抓著床沿，舌尖抵著牙齒，猛吸了幾口氣才開口：“讓我看看它。”
他怎會不知他要看什麼，卻又怕他無法接受。
“葉先生，醫生說你現在得躺著，剛手術完不能亂動。”
“肖恆，我只是想看看它，你別擔心。”
他遲疑著，是否讓他看呢，又怕他崩潰的情緒失控，反而影響到傷口。
“肖恆，把床搖起來。”
這次他聲音堅定，也帶著幾分命令的語氣，肖恆咬了咬牙，緩慢的把床搖了起來。
頭和身子變高之後，自然的就能看見下面，葉承南漆黑的眸子緊鎖著自己的殘肢，漆黑的眼也一點點變得猩紅又壓抑。
他的左腿不復存在，整個小腿都被切除，他甚至能想象到自己以後西裝褲腿空蕩蕩的樣子，他再也無法陪著孩子打球、騎馬、游泳，甚至能基本的走路都是問題，他現在就是個殘廢，也是名副其實的殘疾人。
在他高光了這麼多年的人生裡，萬萬沒想到自己有天會變成這樣，狼狽至此，悽慘又心酸。
肖恆緊盯著他的面色，生怕他情緒失控，一旦發生他就會立即叫醫生前來。
葉承南的目光一動不動，緩慢的看著他的殘肢，雖然它不在了，卻又覺得它依舊在。
他想彎腰摸一摸，被肖恆攔住了。
“葉先生，躺著吧，免得牽動到傷口，醫生說後期一定要恢復好。”
他強行按壓住他的手，也讓他再次躺下，葉承南的眼裡閃過一絲不甘，所有情緒都在緊繃著，他驀地開口：“去買些食物來。”
肖恆應了聲，他在外面等著葉先生手術出來，沒吃午飯，葉先生在裡面手術，也沒吃，現在肯定是餓了，他點點頭出去。
只是在他關了門之後，病房裡緊接著傳來一陣聲響，以及男人低低的哀嚎聲，他腳步猛地頓住，死死的定在地上，半分也挪不開。
他知道葉先生是繃不住了，所以把他支開之後發洩，他是那樣的痛苦和壓抑，也讓他難受的很。
他不敢現在走開，害怕他在裡面出事，他也不進去，留給他發洩的時間和空間，直到許久之後，裡面漸漸地沒了聲音，平息下來。
肖恆想他應該是累了吧，他悄悄地壓下門把從門縫裡看一眼，確定他沒事之後才轉身離開。
他去的快，回來的也快，很快帶著食物回來。
他推門進去時，葉先生正側頭看著外面，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若不是他眼睛睜著，都以為是睡了過去。
“葉先生，飯來了。”
“你吃吧。”
“葉先生，你也吃點。”
葉承南緊咬著牙，卻拒絕的乾脆：“吃不下去。”
麻藥在一點點的消退，疼痛也在一點點的加劇，他幾乎疼的一身汗，大手緊緊地捏成拳頭。
肖恆湊近了也看見葉先生腦門上的汗，知道是他開始疼痛了，他記得醫生說的話，若是病人承受不住疼痛亂動，就要把身子綁起來。
他也害怕葉先生會支撐不住，便試探著開口：“需要我摁著你？”
“麻藥還有多久全部消退？”
“差不多個把小時。”
葉承南聞言，想笑都笑不出來，截肢的地方在撕心裂肺的疼，牽扯著身體的每一個角落，他覺得自己要被活活疼死。
他不禁想，蘇冉被大火包圍時的疼痛也是這樣嗎？他終於體會到她曾經經歷的感受，痛她所痛。
她既然都能挺過來，他肯定可以的。
“一會出去休息吧。”
“不，我就在這邊。”
看護尚未來，他怎麼放心讓葉先生一個人在裡面，況且手術剛結束，他也擔心傷口會裂開。
肖恆執著的坐在一邊，每次看見紗布包裹著的殘肢，便覺得心裡喘不過氣來，一會之後，葉先生開始在床上移動著，麻藥完全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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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走了過去，見他疼的雙眼猩紅，薄唇被咬出血，趕緊找了乾淨的毛巾塞進他嘴裡，以防咬到自己，但即便是這樣，他也疼的止不住的動彈。
肖恆摁住他的手和身子，但一會之後發現徒勞，在巨大疼痛來襲時，他依舊可以掙脫開，他趕緊摁鈴讓醫生過來。
很快醫生、護士都來了，帶了布條來，把他雙手和身子捆住，不讓他亂動。
肖恆在一邊見了，五花大綁的葉先生怎麼看怎麼狼狽，還有點心酸，他咬著毛巾嗚嗚的出聲，額上的汗擦了一會就有，身上的衣服也汗溼。
“把房間溫度打低些。”
“好。”
可即便這樣，也無法阻止他的疼痛，在侵蝕著身體。
肖恆坐在屋內聽著那些聲音，幾乎要聽不下去，好在冉小姐不在，不然怕是……
他低頭看了眼時間，現在的他們應該下飛機了，只是葉先生，卻在經受著磨難。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疼痛才會停止，也不知道葉先生能不能挺下去，除了著急之外，別無他法。
窗外的光一點點暗了下來，黑夜已經到來，屋內沒開燈，暗的幾乎看不見他的臉，卻能聽見他的疼痛聲和粗重的呼吸聲。
肖恆想，當黑夜來臨時，睡著了就會感受不到疼了，只是在這樣的疼痛下，壓根沒有睡意。
他看著時間走過凌晨兩點，葉先生依舊沒睡，偶爾在床上掙扎著。
凌晨四點，粗重的喘息聲漸漸地小了。
快要天亮時，他終於疲倦的睡了過去，他滿心歡喜的起身，輕手輕腳的出去，不敢吵醒他。
這一夜及其的難熬，連同他也是，好在勝利的曙光會到來，終究會戰勝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