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行歌略作交待便匆匆出門而去,想必是要追上秦傲天繼續開導。

司徒翔自開啟宴以來便一語未發,這時才清咳一聲道:“大勢所趨,和勝於戰,祈盼諸位神王給予支援。”

他這廂提前將鮮于曼和薛繼業都稱為神王,顯然已經成竹在胸。

斷九州正對著司徒翔,聞言乾笑一聲道:“老司徒是代表偃師來輔佐教主,可這大封神王的主意他知道嗎?”

司徒翔一正色道:“我們師兄弟兩人一體同心,絕滅神王無須質疑。況且教主雄才大略,他既然如此決策,我等衷心服膺便是。”

斷九州碰了個釘子,頓了頓才站起身來道:“好,那便敬祝教主和老司徒得償所願,本座還有公幹,先告辭了。”

他說罷也不等司徒翔回應,徑自取了大關刀,邁著鈍重的步伐揚長而去。

司徒翔略一沉吟,又向汪藏玄道:“軍師意下如何?”

汪藏玄搖搖頭道:“正如司徒兄所說,教主雄才大略,並非山人所能比肩,既然已成定局,山人坐看後續如何發展。”

司徒翔舒了一口氣,緩緩點頭道:“軍師多謀善斷,必定知道‘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的道理,相信教主不會讓你失望,也祈盼你不會讓教主失望。”

汪藏玄站起身來,拱手為禮道:“山人醒得,司徒兄放心。”

司徒翔同樣起身還禮,目送汪藏玄和樊飛一同離去,跟著微笑道:“恭賀薛兄和鮮于少主榮升神王之職,日後淨平天下,還得仰賴高賢。”

薛繼業先前一直波瀾不驚,聽到這話卻忍不住苦笑道:“難怪司徒兄前幾日旁敲側擊,原來是打算把薛某架在火上烤,唉……真是遇人不淑。”

司徒翔莞爾道:“疾風知勁草,烈火見真金,薛兄既然忠心耿耿,又何懼流言蜚語?”

薛繼業皺起眉頭道:“司徒兄這比喻意有所指,莫非還擔心薛某是牆頭草、隨風倒?”

司徒翔失笑道:“是小弟錯了,薛兄請勿見怪。”

薛繼業嘆了口氣,訥訥的道:“這神王之職可不好當,想必教主馬上便要給薛某壓擔子了。”

司徒翔讚許的道:“薛兄果然聰明,過幾日等敕封完畢,再將教主法旨昭告天下,薛兄便得走馬上任,親赴湖廣一帶,盡力招降那三派首腦。”

薛繼業面色一僵,沉吟著道:“敢情是讓薛某去當‘招撫使’,看來我這張老臉必須豁出去了。”

司徒翔正聲道:“薛兄與那三派首腦都交情匪淺,這一重任舍你其誰?還請以大局為重,切莫推辭。”

薛繼業看看無法,只能點頭道:“罷了,薛某回去再思量一番,靜等教主分派便是。”

司徒翔頷首稱是,薛繼業和薛繼芳就此起身告辭,場中便只剩下鮮于曼和嶽嘯川這桌。

嶽嘯川看了這一陣,愈發覺得心潮起伏,尤其對葉行歌的看法大有改觀。

正所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若是這位生身之父當真棄惡從善、廣佈仁政,那自己是否還要為了一己私怨,堅決取他性命?

端看秦傲天、斷九州之流都是兇頑之輩,一旦沒有葉行歌約束打壓,他們必定又要掀起滔天血禍,如此豈非遺禍蒼生?

然而淨宇教惡業昭彰,想撥亂反正談何容易,葉行歌這一廂情願的舉措能否見效?

若是尾大不掉、積重難返,葉行歌迫於壓力,仍舊走回老路,到時再想殺他,豈不更加難如登天?

鮮于曼已經將注入劇毒的廣靈金丹獻上,只是不知葉行歌是否開始服用,這劇毒又是否真能將他鴆殺?

嶽嘯川思前想後,著實委決不下,反而落得頭大如鬥,這時只聽司徒翔道:“鮮于少主無須妄自菲薄,日後百毒門還要靠你發揚光大,有神王的職司在身,必定事半功倍。”

鮮于曼款款起身,斂衽深施一禮道:“多謝司徒先生關懷,您這些時日想必費盡唇舌,才說動教主推恩懷柔,妾身衷心欽佩之至。”

司徒翔微微一笑道:“教主本來便有善根,我只是順水推舟而已。”

“畢竟與天下蒼生的福祉相比,什麼江湖霸權、私人恩怨都微不足道,但凡能減少一點犧牲,便是萬幸了。”

鮮于曼清眸閃亮,由衷的道:“司徒先生的看法和嶽先生不謀而合,咱們真是同道中人。”

司徒翔撫須一笑道:“如此甚好,當知吾道不孤,那可否請兩位再小酌一杯?”

嶽嘯川暗自苦笑,心忖這所謂“不謀而合”的水分可不少。

鮮于曼略一遲疑,隱見侷促的道:“司徒先生盛情相邀,我們本來不該拒絕,只是嶽先生傷得不輕,眼下實在不宜飲酒,所以日後等有機會再說如何?”

司徒翔翟然一醒,連忙告罪道:“是我疏忽了,那兩位請自便,下次咱們再聚。”

鮮于曼歉然一笑,偕著嶽嘯川和時媚煙起身告辭。司徒翔將三人送出大門,這才喚來雜役撤去宴席。

鮮于曼等三人一路來至後山,才聽時媚煙小聲道:“少主你們餓不餓,不然我吩咐後廚送點吃的?”

說來也是不巧,開宴之時鮮于曼在為嶽嘯川料理傷口,之後便趕上葉行歌慷慨陳詞。

最後眾人不歡而散,宴席也提前結束,所以那滿桌佳餚,三人都來不及品嚐。

時媚煙不說還罷,這一說鮮于曼也覺得飢火上燎,於是自懷中取出腰牌,雙手遞給她道:“簡單做點清淡的便好,嶽先生還得養傷,太過油膩不利於傷勢好轉。”

時媚煙抿嘴一笑道:“好啦,我總歸跟少主同出一門,這點還用吩咐麼,少主真是關心則亂。”

鮮于曼臉上一紅,揮揮手道:“還敢饒舌,記得快去快回,不許節外生枝。”

時媚煙領命去了,鮮于曼緊走幾步將嶽嘯川送回客房,又重新檢查了他的傷口,這才欣然道:“還好嶽先生身子——硬朗,看起來並無大礙了,只是短期內還不方便動武。”

嶽嘯川心中有數,那處傷口的確對他影響不小,只要動作稍大便劇痛鑽心,暗自嘆息間拱拱手道:“全靠鮮于少主的傷藥靈驗,正好在下也不想惹是生非,便安心靜養吧。”

鮮于曼點頭道:“嶽先生果然豁達大度,眼下教主意念堅決,神教大有可能撥亂反正,日後咱們還得跟暴影神王共事,能放下私怨自然最好。”

嶽嘯川眉頭一皺,張張嘴卻是欲言又止,鮮于曼見狀暗生侷促,當下眨眨眼道:“嶽先生在擔心什麼,莫非覺得教主這番舉措不能達成目的?”

嶽嘯川暗贊鮮于曼善解人意,索性咳聲道:“幾位神王似乎都有反對之意,此事恐怕難以辦成。”

鮮于曼輕嘆道:“如今只有相信教主的權威,若是教主當真沒法說服各位神王,後續再隨機應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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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嘯川滿心矛盾,想了想才訥訥的道:“貴教教主的傷勢如果大有好轉,情勢想必會更加穩定,不知他是否已經服用廣靈金丹?”

鮮于曼沉吟著道:“這倒沒法確定,得看教主對傷勢的壓制情況了。”

嶽嘯川唔了一聲,顯然有些心不在焉。鮮于曼察顏觀色,鼓足勇氣道:“嶽先生放心,倘若神教的作為與你的預期相去甚遠,妾身絕不會戀棧權位,到時候隨你辭去便是。”

嶽嘯川聞言禁不住心下感動,目光也變得柔和了許多。

鮮于曼俏臉暈紅,燈光下尤見嬌豔,正在相顧含情之際,忽聽門外傳來時媚煙的聲音道:“啟稟少主,我能進去嗎?”

鮮于曼略略回神,將時媚煙喚進屋來,三人享用了一餐宵夜,兩女才盡興而歸,只餘嶽嘯川心事未去、獨自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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