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清晨,關麗從噩夢中醒了,低呼一聲坐起來來,只感覺渾身都被冷汗泡透了。

那個夢實在太嚇人了。

她夢見自己陷入了一片鮮血的沼澤中,無論如何用力都無法將沒進血泥中的雙腿拔出來。

沼澤中擠滿了和她一樣揹負鉅額債務的人,他們在痛苦地掙扎著悲鳴中,黑壓壓一片胳膊無助地朝天上伸去,卻死活也抓不到一根救命稻草。

“哈哈哈哈!”金絲邊眼睛的鞏固站在岸上,冷酷地狂笑。

虛空中傳來陣陣念頌“欠債還錢,不沾因果”“欠債還錢,不沾因果。”

鞏固:“關麗,死到臨頭了,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關麗大叫:“我真沒有錢,求求你放過我吧,我什麼都肯做。”

鞏固:“我不要你做什麼,我只要錢。不還錢是吧,很好,好得很。”

忽然間,他的身體幻化成成一座大山,巨掌抓住一人:“不還錢我弄死你最親的人。”

在他掌中是正在掙扎哀號的黃明。

關麗:“別殺他,別殺他。”

“你不是要和他離婚嗎,你不是出軌了嗎,你不是恨不得他死嗎?好,如你所願。”

手掌一用力,蓬一聲,黃明爆成一團血霧。

“不!”關麗慘叫一聲就醒過來。

雖然知道是一場夢,但她坐了半天,心臟還是蓬蓬跳個不停。

噩夢已經醒來,但生活對她來說是另外一場無法醒來的噩夢。

關麗不知道這幾天是怎麼度過的,手機一刻不停的響著,要麼是鞏固的,要麼是他兩個手下的,還有許多陌生號碼,她又如何敢接。

可你不接電話也沒有用,人家不停在QQ上發消息催還錢,在微信上跟你聯影片。

現在她是一看到手機都下意識地感到恐懼,想吐。

不但她被人電話騷擾,就連家人朋友同事也都同樣接到鞏固的電話。

就在這幾天,她欠下天文數字外債的事情已經被所有認識的人知道,可說丟盡了臉。

人怎麼可以不要臉,關麗以前是多麼虛榮多麼要面子的一個人啊!

親戚朋友可以不見,但同事卻每天都要打照面的,尤其是大家還同住一間出租屋。

同屋的兩個同事以前和關麗都是有說有笑的,但現在見了她卻都是面帶警惕,敬而遠之,好象生怕惹到她就被借錢。

昨天晚上關麗一回家,就看到滿樓道都是紅油漆,嚇得尖叫出聲。

回到房間後,兩個同事忍無可忍就罵開了。說,你自己在外面惹了禍別牽涉上咱們,樓下天天有不三不四的人晃盪著,這是要嚇死人嗎;現在又被人潑油漆,過幾天是不是要撞門衝進來?咱們和某人住一起,可是倒了血黴了。我說某人你就不能把錢還給人家嗎,欠債是不是應該還錢?

人家的錢總歸是人家的,你借錢不還就是騙。

呵呵,還吹牛呢,說自己買了大房子,有錢得很,原來是借的呀!

還在我們面前裝大款,我呸!

兩女的也是嚇壞了,加上這幾天被鞏固電話騷擾積累下不少怨氣,今天徹底爆發,再不可關麗留情面。

關麗大怒,說,你們是什麼意思,是不是想趕我走?

兩女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看你就是個禍害。你就算要禍害,禍害你家裡人去,別害咱們。你走了,對大家都好。

關麗冷笑,房租我可是給了,租起未滿,你們憑什麼攆我走,我還就不走了。

三人徹底翻臉吵了兩個小時,直到吵累了這才回屋睡覺。

關麗一想到自己已經被徹底毀滅的人生,悲從中來,把頭鑽進被子裡號啕大哭,直到在迷糊中睡去,直到被噩夢驚醒。

起床,還好同屋的兩個女人不在,也避免了和她們發生衝突。

關麗牙沒有刷臉沒有洗就匆忙出門,她每天早出晚歸,怕就是被鞏固等人找上門來。此地不可久留,還是早走為好。

出門到了大街上,關麗看到來來去去的路人,總覺得他們可疑。

在外面逛了半天,看看時間已經是上午九點,還沒有接到公司的訊息。按說每天這個時候公司都會安排活兒,雖然說自己的每天所掙的那點錢根本就不足以彌補鞏固那邊大缺口,但好歹夠吃飯。

人不能活在空氣裡,眼睛一睜就得要吃要喝,一頓不吃就餓得慌。

關麗心中慌亂,就主動打了公司的電話,問有沒有活兒。

那邊回答說:“暫時沒有,你等通知吧?”

“那麼,下午呢?”

“下午也沒有。”

關麗手機錢包裡只剩兩百塊錢,支撐不了幾天,心中便急了,說,怎麼可能沒有,和我住在一起的那兩人一大早就出工了,你不能只照顧他們,把我拋一邊吧?

公司接電話那人惱了:“你什麼意思,還怪我們了?實話告訴你,今天沒活兒幹,明天沒有,後天沒有,以後都不會有。”

“怎麼著,你是要開除我嗎?”

“什麼開除不開除,咱們可沒有籤僱傭合同,有活的時候電話裡說一聲,只每週開一次會,說穿了都是臨時工,我們不請你幹不可以嗎?關麗,看看你幹的好事。你自己在外面欠一屁股債自己解決,怎麼鬧公司裡來?”

關麗大驚,顫聲問:“什麼鬧公司裡去?”

“你還問起我來了?”那邊更氣:“要不你自己回來看,你的債主昨天晚上跑公司裡來,在捲簾門上用紅油漆刷了好多要你還錢的話,公司的聲譽都被你徹底損害了。現在大家都在幫著清洗門面,你倒好,躲到一邊,以後別來了。你不得了,公司請不起你。”

說完就掛了電話。

關麗呆了半天才知道自己被開除了,禁不住流下了眼淚。

正難過中,電話又響。

關麗一個激靈,嚇得差點摔倒在地。

她現在是聽到電話鈴就膽戰心驚,已經有了應激反應。

還好不騷擾電話,是母親的。

關麗吸了一口氣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媽媽,什麼事,你和爸這個月的生活費我昨天不是才給哥發過去四百塊錢嗎?”

關麗母親怒道:“關麗,你搞什麼鬼,欠那麼多錢?”

“什……什麼欠那麼多錢……”關麗一剎那明白,鞏固肯定給娘家人打電話了。

母親:“你幹的好事,借了高利貸,你要做死自己死在外面好了,怎麼還牽涉到老孃了?”

“怎麼牽涉到你了?”

“你還問我了?”關麗母親高聲罵起來:“人家都把電話打我家裡來了,我的,你爸爸的,你大哥的你嫂子的電話沒日沒夜地響個不停。我跟人說,那是你關麗自己的事,咱們農村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也找不到我們頭上。可人家就是不聽,說,就給你們打電話,就打,一天不還錢電話一天不停……喂,你還在聽沒有?”

關麗:“媽,我聽著呢。”

母親:“我和你爸爸血壓高,現在是一聽到電話鈴響腦殼就昏,都快要死了。今天你債主有打電話過來說他要帶人來咱們家,如果不還錢,人家就要牽牛拆房子了。關麗,這個攤子是你擺下來的,你得回來解決了。”

“解決……怎麼解決?”

“我管你怎麼解決,反正你先得回來讓人見著。至於人家拿你怎麼樣,那我可就管不著了。反正只要把你交給債主,就沒我什麼事兒了。”

“媽,你怎麼能這麼說話,把我交給壞人?”關麗顫聲問:“我也是你的親生孩子,把我交給壞人,你不就怕他們怎麼著我嗎?”

母親:“怎麼著你關我屁事,還是那句話,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已經不是我家裡人了。你不回來,人家就要牽我的豬,關麗,你這個小娼婦,還不滾回來,你想氣死我呀?”

“媽,在你心中,我還比不上你喂的那頭豬?”

“這不是廢話嗎?”母親罵道:“我家養的豬好歹不會惹禍,不會把壞人引進家門。你回不回來,你不回來我可就不客氣了,小XX,X婦,老孃整死你……”

聽到那邊惡語如潮流,關麗腦袋中嗡嗡亂響,眼前一片模糊,卻已是淚流滿面了。

母親一想重男輕女,從小到大,家裡但凡有好吃好喝先緊著大哥。

她是在家裡人漠視的目光中長大的。

這些年,她在城裡做家政,賺了些錢。大約是想證明自己,大約是想獲得從未有過的父愛母愛,她每個月都會給孃家錢。父母大哥有事,她都會出大頭。

如此,她和孃家的關係才親密起來。

可是,鞏固一找上門去,娘家人怕惹麻煩,不但不關心自己,反對她惡語相交。

原來,娘家人這幾年對我態度好,那是看在錢的份兒上。一旦自己沒錢了,就會立即被他們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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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鞏固要牽牛,牽吧;要拆房,拆吧,反正拆的又不是我家。”關麗徹底心冷了,什麼都不想做,什麼都不想管。

就這麼呆呆地坐在公園的長椅上。

時間一點點流逝,下午兩點,電話鈴又響。

關麗不理。

但電話鈴卻好象是跟他鉚釘上了,就是不停。

關麗實在被煩得不行,拿出手機一看,卻是宋輕雲的。

她遲疑片刻,接通:“宋書記。”

宋輕雲:“關麗你在什麼地方?”

關麗:“我在什麼地方關你什麼事?”

宋輕雲苦笑:“關麗,我沒別的意思,你能不能回村一趟?”

關麗:“我很忙,走不開。”

宋輕雲:“你還是回來一趟吧,黃二娃情況不太好。首先,我們需要安撫他的情緒,其次,無論你們將來何去何從,大家總得坐在一起商議出個結果不是?還有,你的債務問題也要解決,畢竟這筆債務是你們夫妻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產生的,黃明也要負擔一半。”

“我真的很忙,沒時間……啊,黃明怎麼了?”

“吐血了,內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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