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輕雲一邊開車去福利院,一邊用車載藍芽給劉永華打電話,說了這事。

“陳國法死了,什麼情況?”劉永華很驚訝:“這事我知道,他和竹花還帶著親戚關係,挺近的那種。當年申請五保戶的時候手續還是我幫著跑的,腿腳有點不方便,雖然身體很差,但也沒有什麼要命的疾病,怎麼就死了呢?”

宋輕雲嘆息,說,永華你節哀順便,老人走得很安詳沒有任何痛苦。人到了一定年齡,出什麼意外誰都無法預料。對了,老人的後事你是怎麼考慮的,墳地什麼的你考慮選在什麼地方,儀式又該怎麼舉行?

電話那頭,劉永華也很頭疼。說以往村民去世,都是埋在自家的地裡。不過,紅石村本就山多地少,一塊地埋了人後,就沒辦法種糧食,直接就荒了——地裡埋著老人,種出來的糧食蔬菜吃了心裡也各應——幾代人下來,就無地可埋了。

於是,後來就朝山上埋,搞了好幾出處墳崗子。

紅石村海拔高,空氣乾燥,山上也沒多少樹木。墳墓就那麼矗立在山頭,星星點點,如同菩薩的腦殼,看了讓人心頭發怵。

紅石村現在不是在搞鄉村旅遊嗎,再這麼胡亂埋人,好象挺破壞環境的。

劉永華猶豫了片刻,道:“宋書記,我有個想法,咱們紅石村也到了殯葬改革的時候。我的意見是,陳國法這次去世就別拉回村裡來了,剛才安葬在縣公墓裡。有了這個先例,以後各家有老人走了,也照此辦理。咱們村土地有限,又要保護環境。不能讓死人搶了活人的地,斷了後輩子孫未來的發展道路。”

宋輕雲:“對的,應該這樣。”

劉永華:“對了,陳國法是我們村第一個去世的五保戶,不知道他的喪葬費誰出?”

說起喪葬費,旁邊的雷火炎豎起了耳朵。

宋輕雲:“按照國家規定,五保戶的喪葬費由民政局和村集體共同承擔,也就是各人出一半。”

劉永華:“縣城的公墓多少錢一個?”

宋輕雲:“好象六萬一個吧,貴的十幾萬都有。”

“啊,就算是六萬,出一半也是三萬,村集體可拿不出來。”劉永華有點為難。

宋輕雲也有點頭疼,道,再想想辦法吧,實在不行,看能不能向大家集資,等村集體有錢再還給村民。

這幾年,不但活人住的房子價格暴漲,就連公畝陰宅也是一年一個價格。據他所知道,墓地從一開始的七千多到現在的十多萬,已經到了普通人承受不起的邊沿,當真是死不起了。

看到小宋同志很頭疼的樣子,等他打完電話,旁邊的雷火炎插嘴:“這錢讓福利院出就是了,宋書記你不要擔心。”

宋輕雲:“這都出人命了,是出錢能夠解決的嗎?對了,你還沒有說你舅舅陳國法是怎麼死的。”

雷火炎才道他是今天早上接到養老院電話的時候才知道舅舅去世的訊息,讓他去福利院處理後事。

事情是這樣,陳國法腿腳不便,為人又孤僻,一整天一整天躺床上看著窗外的天空發呆。他在福利院也沒有朋友,也不愛和護工打交道,屬於相當沒有存在感的人。

昨天中午他沒有去食堂吃飯,護工也忽略了。等到晚上人還沒有到,就去房間找,發現沒有人。

到這個時候,護工還是沒有提高警惕,以為老頭子跑上街玩去了。

能夠進民政福利院的老人大多是五保戶,有嚴格的條件限制,比如年滿多少多少歲,家裡又沒有直系親屬。無論你貧窮或者富有,身體好還是壞,都可以進去吃住。

如此一來,就出現了一種怪現象,有的老人六十多歲了,還能跑能跳,比一般年輕人還健康。有的老人家裡遇到拆遷,身家百萬,小富翁一個,可人家還是住了進去,說不為免費吃住,圖得就是裡面熱鬧有人氣。

這些有錢有閒身體好的老人在福利院裡也呆不住,沒事就約上朋友滿街逛,喝茶、打牌,到晚上才會養老院睡覺,玩得不知道有多開心。

護工見陳國法不在床上,以為他出去玩了,也不放在心上。

等到第二天早上陳國法還是沒去食堂吃飯,一問,昨天晚上也沒有回來,福利院這才知道問題嚴重了。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護工驚慌地跑過來彙報,說是找到陳國法了,他就在床底下,身體都硬了,也不知道死了多長時間。

後來,院裡推測陳國法應該是頭一天中午的時候心臟病或者腦血管疾病突發,恰好床和牆壁之間有一條可容一人的縫隙,他一頭栽了下去,這才隔了一天一夜才被人發現。

聽雷火炎說完,宋輕雲才松了一口氣:“原來你舅舅是自然死亡,說得好象被人謀殺了一樣,可把我嚇壞了。那你找我做什麼,自己就能把後事料理了。”

雷火炎:“宋書記你不是煩惱我舅舅的殯葬費沒處著落嗎,我舅舅這麼死在養老院裡,他們有看管不嚴的責任,屬於瀆職,紅石村村集體該出的部分要落實在福利院頭上。我找你,那是幫你解決難題。”

“你倒是替我著想,不對,殯葬費的事情是我剛才打電話才說起的,你能想到前頭?說吧,你究竟有什麼想法?”宋輕雲懷疑地看了他一眼。

雷火炎囁嚅:“沒沒沒,沒什麼想法。”

“你不說,我可不管了。”

“別啊書記,我舅舅就這麼白死了?他們福利院不賠我一點錢?”雷火炎忿忿地說:“你是我舅舅的父母官,你得管,不然……”

“不然怎麼樣?”宋輕雲心中不快。

“不然我就找你,你去哪裡我就跟到哪裡。”

宋輕雲喝道:“首先我不是官,其次,這事於我無關,你訛上我有意思嗎?”

雷火炎:“是,我舅舅死在養老院,養老院得賠錢。可我舅舅是誰送去養老院的,是村裡,誰讓你是第一書記,你也得賠錢。”他捏著拳頭大聲叫起來,彷彿一言不合就要朝宋輕雲擂去。

宋輕雲:“無理取鬧。”

兩人頓時說僵,氣鼓鼓地把車開進了福利院。

福利院那邊是一個小夥子接待了宋輕雲,大家都是吃財政飯的,以前也一起被抓丁搞過文創,彼此都熟。

看宋輕雲被雷火炎糾纏,小夥子就一聲怒喝:“雷火炎你講不講道理,首先你舅舅和你沒有直系親屬關係,其次,你舅舅住進福利院這麼多年,你來看過他一次嗎?退一萬步說,就算國家有撫卹,那也屬於他的遺產,你沒有繼承的資格。人既然進了福利院,就是國家的人,跟你沒有半毛錢關係,再鬧,我可就要報警,讓街道派出所把你給抓了。”

他是外聘人員,說難聽點就是合同工,弄出麻煩大不了不幹這個工作。不像宋輕雲是公務員弱勢群體,被雷火炎吃得死死的。

別看雷火炎剛才在宋輕雲那裡顯得蠻橫無禮,遇到這個夥子,又說要報警,就慫了:“我今天就是來解決問題的,人死在你們這裡,說吧,怎麼解決?”

小夥子反問:“你說怎麼解決?”

雷火炎:“賠錢。”

“你要多少?”

“給我二十萬。”

宋輕雲聽得抽了一口冷氣,二十萬,好傢伙!

陳國法屬於自然死亡,這福利院裡住了三百多老人,如果每死一個人都要賠二十萬,這裡還真要陪得關門歇業了。

小夥子:“你這是無禮要求,我不可能答應你的,要不你找民政局的領導吧!不過,領導估計也不會同意。但你可以走行政訴訟,大家走法律途徑。反正這事啊一打起官司怎麼也得好幾年,還不一定保證能贏。”

雷火炎更慫了,賠笑:“我又沒有說一定要二十萬,咱們再商量商量。”

小夥子:“我不跟你商量。”

宋輕雲心中一動,問:“大家都別激動,我來說句公道話,你手頭有多少許可權?或者說,你能從領導那裡申請多少?”

小夥子:“宋哥,我沒多少許可權,也就幾萬塊。”

宋輕雲:“這樣,你們福利院賠六萬。三萬給雷火炎,三萬做喪葬費。”到時候雷火炎自拿他的三萬塊走人,福利院出三萬喪葬費,民政那邊再出三萬,墓地錢不就湊夠了。

小夥子心動:“我請示一下領導。”

雷火炎道:“三萬也行。”

心中卻是肯了。

宋輕雲已經把雷火炎揣摩得明白了,這傢伙從法理上來說也沒有權力繼承陳國法的遺產,撫卹賠償什麼的同他也沒有任何關係,福利院完全可以不理睬他。

剛才之所以在自己面前這麼橫,那是吃死了宋輕雲是公務員,不好跟他翻臉。

福利院可不怕這個。

雷火炎今天來福利院糾纏,本著有棗沒棗打兩杆子,那怕賠給他一百塊錢也是賺到,跑一趟能拿三萬已經是相當滿意的了。

至於福利院,也不想找這個麻煩,幾萬塊把人給打發了也不錯。

小夥子請示了領導之後來說,上頭答應了,事情就這麼處理吧,先辦手續,手續辦好就可以打款了。

本以為會鬧得一地雞毛的陳國法死亡之間就以這個方式解決了,這讓宋輕雲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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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理手續的過程中又出現了一個問題——要辦死亡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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