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裡美掛上了號,宋輕雲很高興的。

至於網上那人的留言,他覺得也有點不靠譜。人家說自己是醫生,這事誰也不敢保證,宋輕雲也是病急亂投醫。

現在既然已經沒事,他也能安心回紅石村。

但是,錢松因此得到杜裡美的欣賞,他心中卻有種說不出的惆悵。

這感覺很不好,宋輕雲搖了搖自己的腦袋,竭力將這種負面情緒拋之腦後。

車到W市,宋輕雲找了一家農資店,買了硫酸銅,問店主該如何配置藥液。

老闆問他要多大量,聽宋輕雲說有上千畝的葡萄,計算了一下,道,怎麼也得配製兩千斤藥水。硫酸銅、生石灰、水以一比一百的比例,配製2000斤波爾多液,需10斤硫酸銅和生石灰,分別在一個水池內注入百分之哦一的水,另一水池注入十分之九的水;分別溶解生石灰和硫酸銅;務必將十分之九的硫酸銅稀釋液迅速注入到一比十的石灰漿中。

宋輕雲用紙筆做了記錄,道:“得,我還得去買生石灰。”

就又去買了兩包石灰,直接扔汽車後備箱裡。

賣建材那個老闆很驚奇,問:“石灰就這麼扔你車裡,這麼好的車,可惜了。”

宋輕雲:“車就是個交通工具。”

老闆見多識廣,也不驚詫,只在心裡嘆了一聲:土老肥。

他這裡見天都有工地老闆過來買材料。

工地老闆最大的特點就是有錢且喜歡糟蹋東西,買了水泥、膩子什麼的,直接扔車上。一百多萬的陸虎、途銳、陸地巡洋艦、凌志,髒得跟農用車似的。

最離譜的是有一個專門做皮革,也就是刮豬皮的老闆開的那輛牧馬人,車裡車外都油垢,用手一摸,粘得滿掌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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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文化,很可怕。

拉上硫酸銅和生石灰,一路急行到了紅石村,已是下午。

開了大約五個小時車,宋輕雲已經累得夠戧了,但他顧不地休息,直接把車停到小賣部門口,跑進去嚷嚷道:“永華,給我泡一杯濃茶,我眼睛都睜不開了? 有事跟你商量。”

“什麼事?”劉永華今天正好在家了,過來問。

宋輕雲:“老七婆家的葡萄都了病的事情你曉得吧,我剛問了梅詠。”

“有梅大姐在那就好了。”劉永華露出笑容:“不但老七婆一家愁得要命? 我也正在擔心,擔心這並會傳染給其他家的葡萄。”

“你還真說對了,這病是要傳染的,傳染性還很大。如果放任不管,咱們村的一千多畝葡萄都要完蛋。”

“濃茶二十塊一杯。”龔竹冷冷地把一杯茶杵在宋輕雲面前。

宋輕雲不服:“你們這裡不都是兩塊錢一杯嗎?”

竹花:“別人兩塊? 你五塊。濃茶十塊,你宋輕雲什麼人啊? 第一書記? 得二十塊。”

“那我不喝了。”

“對不起,貨物離櫃概不退換。”

宋輕雲無奈:“那好? 我給錢。”

“去去去,竹花你別搗亂? 我和宋書記說正事呢。”劉永華攆走妻子? 才低聲對宋輕雲道:“竹花這幾天心情不好,多擔待。”

“怎麼了?”

“還能怎麼了? 就是我家那小兔崽子,前幾天和他女朋友分手了。”

宋輕雲:“學生的主要任務是讀書? 談什麼戀愛,分手了不是好事嗎?”

劉永華很尷尬:“是好事? 可人家女同學很難過啊? 都抹眼淚了。老師讓請家長? 把竹花罵得都抬不起頭來,她心裡有火。”

宋輕雲搖頭,這紅石村也是邪性,山明水秀,男孩子都帥氣,也因為這樣,感情生活既豐富又坎坷,奈何!

實際上,不但是孩子的事。自從宋輕雲來紅石村後,他就和竹花不對盤,兩人見面都不說話。勉強說上幾句,竹花也都是一陣諷刺挖苦。

兩人是有舊怨的。

聽宋輕雲說完葡萄的事,劉永華道:“等下我就把化學藥品和石灰卸了。明天找人在門口挖個池子把石灰水給兌了,讓農民自己過來取了去刷。”

波爾多液用起來很簡單,就是拿把刷子把藥刷在葡萄稈上,一尺長就可以了。

宋輕雲問村民有刷子嗎,劉永華道刷子沒有,等會兒給在城裡上班的村民打電話,讓他們下班的時候買些回來。

正說著話,就看到老七婆進來,他是來買鹽的。

劉永華:“老七,你來得正好,我跟宋書記正在說你家葡萄的事。”

看到宋輕雲,老氣眼睛一亮,連聲問:“宋書記,我家的葡萄還有救嗎?”

宋輕雲:“沒救了,梅大姐說了,得全部拔了用火燒掉。另外,你們家的地還得全面消毒,免得傳染給其他家。老七,你這次得做出犧牲了,我很遺憾。”

不覺中,他也跟著村民一起喊師妹梅大姐。

老七婆神色變得黯然:“這……”

劉永華安慰他:“老七,也就是損失點苗子錢,補種就是。”

宋輕雲搖頭:“梅大姐的意思是你那塊地暫時別載葡萄,種一季別的莊稼。等土壤徹底恢復正常了再說。”

聽他這麼說,老七婆頓時急了:“宋書記,我不知道該種啥,你告訴我。”

劉永華說:“種其他的呀,種種黃瓜,種種豇豆不好嗎?”

老七婆:“永華你是在開玩笑嗎?”

“不是開玩笑啊,你的地都是沙質土,適合種蔬菜。對了,種花生最好。到時候,你想澆多少水都可以,沒人能管得了你。”

老七婆嘆氣:“永華,那溫室我可是花了大價錢建起來的,還借了錢,就種花生?花生才多少錢一斤,這本錢也不知道多少年才能賺回來,你這是在害我嗎?我還是得種葡萄,反正就是再買點秧子,耽擱幾個月而已。”

宋輕雲勸道:“老七,是這樣。你的地裡已經染上了真菌,得輪作一季,等到裡面的霜黴菌都消失了才能繼續種葡萄。再種葡萄,怕是還得染病。”

“我我我……我欠了人那麼多錢,種花生……我怎麼還人家的錢啊?”老七婆不肯。

劉永華:“老七,你繼續種葡萄不要緊,如果把其他人給傳染了,誰負得起這個責任,咱們不能做這種缺德事,聽我的成不成?花生種子的事情我幫你聯絡一下,一定找最好的品種。”

他在村裡有微信,既然話已經說到這一步,老七婆也是無奈,悶悶地點了頭答應。

葡萄霜黴病開始開不得玩笑的。

真菌的繁殖方式很簡單,一是菌絲分裂,而是利用風來傳播孢子。如果放任不管,風一吹,再多的葡萄園都會在幾日之內變成一片雪白。

還好村裡的葡萄園都是溫室大棚,隔絕了空氣流動,如此也沒氾濫開去。

事不宜遲,第二日,全村的葡萄養殖戶都被組織起來。

劉永華在家門口砌了兩個小池子,放上硫酸銅、生石灰,放上水,波爾多液就這麼兌出來了。

村民都拿來桶挑了水下地忙碌。

陳建國在廣播裡反覆叮囑,讓葡萄種植戶的溫室大棚要多通風透氣,保持土壤乾燥,定期澆水。

他說:“咱們的葡萄的水肥都是由電腦控制的,你們別想起想起就實施點什麼東西進去,難道你們比白教授和梅大姐還能?你們不懂科學亂來,害了自己不說,還要害別人,你們好意思嗎?”

這已經是對老七的人身攻擊了,宋輕雲聽得一陣無語。

他還能說什麼呢,這事受損失最大的是老七婆一家。據他說知,他們家為了建溫室大棚不但把家裡多年的積蓄都拿了出來,還借了三萬塊。原本指望著來年葡萄掛果後能有個好收成。正確在兩三年內把所有投資都收回來,現在都付之東流。

說句實在話,宋輕雲心中也是不好受。

考慮到全村都在忙,老七婆家的勞動力也缺乏,宋輕雲去他家溫室大棚看看還有沒有困難需要村兩委幫助解決。

到了地頭,就見劉永華和他兒子正在那裡幫著扯葡萄藤。

劉永華是全勞動力,他兒子年紀雖然小,可娃娃卻有已經長到一米七十四,身高體壯。

現在的娃娃營養好,和成年人已經沒有任何區別。

看到宋輕雲過來,劉永華說今天週六,娃娃放假回家,反正沒事就讓他過來幫忙,老七婆家的葡萄得儘快給處理了。

他家的娃渾身都是結實的腱子肉,陽光帥氣,把班上女同學迷得神魂顛倒也不奇怪。

小夥子因為早戀的事情被請了家長,情緒低落,只悶頭幹活,從頭到尾都不說一句話。

讓喊人,也只是在喉嚨裡哼一聲,氣得劉永華錘了他一拳:“你瞎搞物件擺那麼大攤子還有理了,我們老劉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小夥子不服,終於開腔:“你是上門女婿,我就算要丟丟的也是老龔家的人。”

劉永華一楞,氣白了臉。

宋輕雲頓時笑岔了氣,叫道:“永華,你這兒子很有反抗精神嘛,將來會有大出息。”

宋輕雲也去幫忙,老七婆兩口子很是感激,說,哎,是我們不懂科學亂來,捅出這麼大簍子。結果還讓宋書記和永華來幫忙,我我我,我……

劉永華笑道:“老七婆都是自己人,說什麼見外的話,留點力氣幹活吧。”

都是青壯,動作也快。

他們幾人很快就把老七婆家的幾畝葡萄藤給拔了,用板車拖到空地上,蓬上柴禾一把火少得乾淨。同時,他們又在地裡噴了藥水消毒。

幾畝地才葡萄藤還真不少,堆在那裡就是一座小山,用火一燒,黑煙滾滾。

為了防備這火燒到房子和莊稼,劉永華讓兒子守在那裡。

小夥子手裡拿了一根棍子當燒火棍,玩得不亦樂乎。到這個時候,這個遭受愛情困擾心中抑鬱的年輕人臉上總算露出了笑容。

老七婆那個得了佝僂病得老孃很擔心,問,宋書記,永華,這鎮裡不是不許燒秸稈嗎,抓到要罰款坐班房的。

宋輕雲說不能的,這焚燒葡萄病株是我提議的,就算要抓也得先抓我呀!

老七婆的母親感激地說:“宋書記,這事還得感謝你。如果不是你,如果把黴病過得被人家地裡去,我們以後也沒辦法見人了。”

他們家遭受了這麼大損失,對自己依舊感恩,宋輕雲感慨:“多麼善良的人啊!”

看地都消毒,病株都付之一炬,宋輕雲懸在半空的心總算是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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