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南沒想到杜裡美莫名其妙地問出這句話,當著這麼多工人的面,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俏臉微紅,恩了一聲。

杜裡美正要直奔主題,司機的電話又打進來了。

“什麼事,又怎麼了?”老杜有點不耐煩。

司機:“不用了。”

“什麼不用了?”

司機:“路通了,一個女子過來把堵車的小子給打跑了。”

“打跑了,誰打的?”

司機:“我又不是你們村的人,怎麼認得?那女的大概二十出頭,瘦瘦的,頭髮染成綠色。”

“哦,是許爽啊!”杜裡美心中奇怪,這事跟許爽又有什麼關係,她怎麼跑來替村裡出頭?

這事還真跟許爽有關。

從過年到紅石村的這段時間是許爽這輩子過得最開心的日子,首先她有錢了。

接待了那群大學生之後,許爽的腰包前所未有的壯實。雖然因為天天要給人做三頓飯,還得換洗床單,把手弄得粗糙,可畢竟是自家的生意,累得煩點心中卻有個盼頭,身上也有精神。

是的,她已經把陳中貴家當成自己的家了。

許爽好吃懶做,這大約是她第一次靠自己的勞動賺到了錢,有一種滿滿的成就感。

只可惜春節一過,雨季到來,再沒有遊客進村,許爽就閒了下來,整天無所事事在村裡遊蕩,去竹花那裡喝可樂嘮嗑。

天天下雨,實在沒地方去,竹花那裡的龍門陣也擺完了,到最後說無可說。

許爽很無聊,只能成天在家玩手機睡懶覺。一天下來,迷瞪過去的時間直追陳長青,與他並稱為紅石睡覺界雙壁。

見許爽一天到晚都沒得精神,人也胖了一圈,陳中貴擔心。

陳中貴和裴娜翻臉後自尊心受到傷害,加上雨季山路實在太危險,交通不便,也不進城了,整天在杜裡美工地上幹活,賺得不少。

他對許爽說:“爽爽,你一個十九歲的姑娘老這麼在家癱著也不是辦法,得活動起來,生命在於運動。”

許爽有氣無力回答:“運什麼動,沒活兒幹,你們村裡又沒什麼好玩的,悶死我了。你要我運動,可以,發紅包呀!”

陳中貴說:“發紅包可以啊,只要你起來活動活動,我就發給你。人不能睡,睡的時間長了身體會垮的。爽爽,我不是要種葡萄嗎?雖然有農大白教授指導,可我就是農民,沒文化,心裡慌得很,要不你拿教授留下的資料學學。你人年輕,有文化,不難的。”

許爽還是很頹廢:“我學什麼呀,我一看書就頭疼。再說了,學會種葡萄又怎麼樣,地又不是我的,給你打工你發工資嗎?”

陳中貴正色:“爽爽,我對你媽媽的心意你大概是知道的,這輩子是非她不娶的。你媽身體不好,我年紀也大了,以後也不會有孩子,你就是我親生的娃。將來這葡萄院就是你的,不,現在都是你的,以後葡萄種成都歸你管。”

許爽一聽,大喜。陳中貴的話她是相信的,春節前那群大學生給的房飯錢他不也一分不留都給了自己。

聽人說,葡萄園一旦弄成,每年就是幾萬塊收入,這在本市已經是小康了。

錢是一方面,關鍵是許爽性格喜動不喜靜,想找事做。

她興奮地跳起來:“不睡了,就聽你的。陳中貴,爸爸,爸爸,你是我親爹。”

許爽找出當初白馬分發給村民的種植手冊只看了兩眼就覺得神思恍惚,作為一個學渣的她只要一看到文字就腦袋發漲。

而且,好象也看不太懂。

頓時嘆氣不已:早知道讀書的時候多用點心。

她在嘆息,旁邊陳中貴也是在“哎”個不停。

許爽:“陳中貴,我嘆氣你怎麼跑來湊熱鬧,真是奇了怪了。”

陳中貴:“工地那邊停下來了。”

許爽:“停下來就休息唄,在家耍不好嗎,非要出去淋雨?再說了,你現在又不去我媽那裡,不花錢的。”

“錢倒是小事,我也不缺。”陳中貴現在日子過得滋潤,前一段時間他在劉永華門市上打短工,存了幾千塊。每個月在陳新的養雞場還有分紅,這筆分紅還能拿一千多。最近幾日他天天在杜裡美那邊幫著搭大棚,每天也有兩百塊,感覺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富裕過。

陳中貴苦著臉:“這人也是怪,只要一天不幹活,骨子裡就癢,總覺得不得勁,總想找點什麼折騰一下。”

許爽:“你這是強迫症,嘿,你怎麼又嘆氣了,額頭上都有皺紋了。”

陳中貴:“毛根把車一攔,我就幹不了活,少賺好多錢。除了不能出工,我還在愁我的葡萄園。怕就怕影響進度,錯過了下種的日子。”

許爽問他錯過什麼日子,這葡萄不是隨時都能插嗎?陳中貴回答不是啊,現在正是雨季,土壤墒情正好,現在下苗容易成活。再拖延一段時間,天一旱麻煩就大了。

許爽不以為然,說旱了又怎麼樣,我去看過你們大棚,都裝有灌溉用的水管。對了,是叫滴灌吧,你怕什麼?

陳中貴道你這就不懂了,我聽人說葡萄這東西最是嬌貴。倒不是不容易活,只要有水有土,插進地裡就死不了,但結不結果就難說了。葡萄最通人性,換了個地方要一段時間才能適應。

如果移栽的地方水土肥美,它覺得滿意了,就會順利紮根開花結果。如果不滿意,就憋著,反正一個勁的長葉,一個果子也不結。

一般來說,葡萄扦插後頭一年如果不開花結果,以後就不會再結,那苗子就廢了。

許爽瞪大眼睛:“這麼怪?我看啊,這葡萄也是矯情。”

陳中貴:“哎,我有點犯愁。”

許爽:“老陳你別愁,這事包我身上,看我去把毛根給攆走。”

說罷就風風火火朝門外跑。

陳中貴在背後喊:“爽爽你見到毛根可得跟人好好說,不要對手。”

“不動手,不動手,我以德服人……我去,這雨怎麼大起來了,老陳,你家的傘呢?”

雨確實大起來,先前還是濛濛細雨,風一吹如霧似藹,現在卻連成密密麻麻的絲線。

許爽也沒找到傘,就那麼光著頭跑到毛根家。

貨車還被攔在那裡,駕駛員百無聊賴地坐在駕駛室抽菸,堵車的人已經換成了毛根。

毛根這人品行惡劣,惟獨對母親孝順。

他爹十多年前跟一個外省女人私奔,至今生死未卜,是他娘一手把他拉扯大。兩母子相依為命,感情極好。

怕母親淋了雨受涼,毛根就讓母親進屋歇著,他自己則端著一個板凳坐在車前拿著手機打遊戲。

許爽走上前去:“玩著呢,玩什麼?”

毛根:“瑤。”

“娘娘腔人物,不是爺們兒。”

“你管我?”

“混子。”

“我混子又怎麼樣,能上分就成。”

“我不是說瑤,我是說你。攔人家車做什麼,好狗不擋道,滾吧!”

“你什麼意思?”毛根臉色變得難看:“許爽你別鬧,等我打完這局,要推高地塔了。”

“我說讓你滾。”

毛根頭也不抬:“這是我和杜裡美的事,與你無關。”

許爽:“怎麼與我無關,你影響葡萄園進度了。馬上就輪到陳中貴的地,陳中貴看了我媽那個,他要贖罪,他的葡萄院就是我的。你攔了貨車的路,那就是給我找不痛快。”

毛根:“村裡八十多貧困戶又不只陳中貴一家,我又不只針對你。”

“你只不是廢話嗎,你針對所有貧困戶,我問你陳中貴是不是貧困戶?毛根,馬上給我滾,我數三聲,如果再不讓開,別怪我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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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讓又如何?”毛根停下遊戲,冷笑地看著許爽:“我就不給你面子。”

“三。”

“你說破天也沒用。”

“一。”許爽突然一腳踢過去,把板凳給踢翻。

地上全是水,毛根一時不防,竟在地上滾了一圈,滿身都是泥說不出的狼狽:“你怎麼直接數一?”

“這叫攻其不備。”許爽話音剛落,又伸出腳一絆。

毛根剛從地上跳起來,一時不防,再次在地上滾了一圈。

這下,他終於怒了,跳起來捏著拳頭紅著眼睛看著許爽:“你你你,老子老子……”

許爽把頭伸出去:“怎麼,要打人,來來來。”

毛根牙齒咬得咯吱響:“老子,老子……”

許爽:“你要麼馬上動手,我跟你好好打一架,今天不是你錘死我就是我打翻你,要麼馬上滾回家去。”

毛根的拳頭舞了半天,終於無力地垂了下來:“男人不打女人。”

許爽也懶得跟他再廢話,只揮手驅趕。

“惹不起你,潑婦!”毛根沒有辦法,只得搖了搖頭,端起板凳朝家裡走去,走不了幾步,他突然停下來,悲憤一聲吼:“你不過是仗著我喜歡你,你這個潑婦!”

汽車駕駛室中,司機手中的煙落下地,他呆呆地看著前方。

半天才道:“我可以過去了嗎?”

許爽:“快去,快去,放心好了,毛根如果再攔你車跟我說一聲,看我不整死他。”

司機豎起大拇指:“巾幗英雄,大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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