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把兩人的矛盾表面化了。

劉永華等人忙道:“珍信叔,不要。”

宋輕雲:“龔支書,給上級打電話反映情況是你的權力,任何人都不得干涉。不過,我還有一句話要問陳尚鼎,等我先問完。”

陳尚鼎感覺自己不但已經徹底掌控局面,還順帶著把宋輕雲趕出紅石村,心中得意。

他用一種勝利者的姿態居高臨下看著宋輕雲,用諷刺的語調說:“宋書記,你有話快問,我還有事呢!”

宋輕雲指了指車上剛用挖掘機挖下的大石頭問:“這是黑曜石吧?開採許可證你可沒辦,你在商場上幾十年,應該比我更明白這是什麼性質的問題?這是違法。”

陳尚鼎一張臉突地一白,捏緊拳頭大叫:“宋輕雲你放屁,少誣陷老子。”

他的反應太激烈太不尋常,眾村幹部都凝神朝車上看去,卻看不出什麼異樣。

車上都是一人環抱的大石,山上已是司空見慣的那種子。

紅石村是典型的丹霞地貌,這一點在W市很不尋常。

總的來說,W市處於高原和平原的結合部,境內的山地都是石灰岩和麻巖。但平原地區則多是砂岩。如此,才有紫色盆地的說法。

也因為正好位於結合部,所以,紅石村山上的石頭有兩種,一種是紅砂石頁岩,另外一種則是石灰岩。

陳尚鼎要建的農場則在石灰岩那一片山區。

龔珍信怒了:“問完了,宋輕雲,你少吹毛求疵……咦,什麼叫黑曜石?”

宋輕雲指了指那些黑色的石頭,說:“就是火山熔岩凝結後,又經過幾億年地質運動所形成的石頭,我不是學地質專業的也不太懂。剛才用手機搜尋了一下,臨時學了一點知識。支書、永華,各位村委幹部,還有各位老鄉,你們看這石頭裡顏色很深的部份,這些地方的石頭很值錢的。”

“值錢?”眾人都是一呆。

陳尚鼎急了,吼道:“宋輕雲,你少胡說八道。”

宋輕雲:“黑曜石就是黑石頭,以前原本也不值錢,就是用破碎機破碎了用來鋪高速公路的底基。不過,其中最黑的這些部質地細密,最近又因為有人炒做,價格炒得很高。簡單說來,陳尚鼎把這一車石頭運出去,把其中最好的部剝離出來,做成珠子,串成手串,一串能賣多少錢呢?”

他頓了一下,道:“我剛才在網上查了查,價值十幾塊。這一車石頭我估計怎麼也能做幾千串,扣除運費、人工、加工費、流通環節的運營成本,你陳尚鼎怎麼也得賺六七千塊吧?一天開採三車,就是兩萬。一個月幹二十天,那就是四十萬,幾年下來,賺個幾千萬當不在話下。所以……”

宋輕雲最後道:“所以,你根本就不想投資農莊。你就是想以農莊為幌子私挖濫採,鑽法律的空子。為了方便賺這筆錢,你這才來競選村主任一職。所以,你才把山上的土朝山下運,把石頭運出村去。呵呵,真讓你遂了願,這紅石山被你挖上幾年還不挖空了,環境是徹底被你破壞了。陳尚鼎,你說我說對沒有?”

“啊!”眾人同時驚呼一聲。

不但村幹部們,懂得使用網路的年輕人們紛紛掏出手機開始搜尋黑曜石這個關鍵詞。

陳尚鼎大叫:“誣陷,宋輕雲,你這是誣陷,你就不是不想讓我競選村長,你想安插自己的人。珍信叔,你不能由著姓宋的一手遮天,你要相信我!”

有農民大罵:“陳尚鼎,祖宗留下的山,那可是龍脈,能由著你亂挖?壞了風水,算誰的?”

“憑什麼你自己發財,這山憑什麼讓你一個人挖。”

“你實在太陰險了,奸商!”

……

“轟隆!”突然一聲巨響,打斷了眾人的喧譁。

大家回過頭去,只見村裡騰起了一片小小的蘑菇雲。

“怎麼了,怎麼了?”

“是不是煤氣爆炸?”

“廢話,咱們都是燒煤的,哪裡有煤氣,就算有也用不起。”

“看方向是萬新客家。”

……

突然,又有電話鈴響起,有人把電話打到劉永華那裡去。

劉永華只聽了一句話,就大吼一聲;“出事了,萬新客家被坍方埋了,陳尚鼎堆在她家後面坡上的土垮了!”

“啊,大狗還在家裡,快,快去救人!”宋輕雲想起這樁,驚得冷汗都出來了。

他大步朝前跑,一邊跑,一邊喊:“永華,快組織人手救人,龔支書,馬上報告街道。如果大狗真被埋在下面,馬上通知安監局,再報告消防隊,其他人跟我來!”

原來,紅石村山上的土壤都是紅土,黏性大,結構緊,不透水,挺牢靠的。而這裡的氣候特殊,秋冬兩季常常是兩三個月不下雨,是旱季。

陳尚鼎也是大意了,從山上取下土後也沒想那麼多,直接堆在萬新客家的屋後山坡上。

等以後賺了錢,再說修保坎固土的事。

事情怪就怪在前幾天竟然淅瀝地下了四五天雨,把土都給泡透了。

如果這雨繼續下下去,或許也不會出事。

倒黴就倒黴在下了幾天雨後開開始了豔陽天,大太陽曬下來,泥土熱脹冷縮,終於堅持不住坍方。

宋輕雲一想到陳大狗還在家裡睡覺,這次估計是夠戧了,就心急如焚。

他用盡全身力氣狂奔,直跑得肺都要爆炸了。

眾村幹部也在後面追,劉永華大聲吼:“所有人聽著,帶上傢什去萬新客家,大狗被埋了!”

樂意更是哭起來:“快救命啊,救命啊!”

龔珍信年紀大身體弱,跑不了幾步就動不了。恰好陳新出來,“哎”一聲,就把他扛在肩上。

還別說,陳新雖然吃了幾個月素,身體素質並沒有下降多少。

龔珍信知道非常時期也不需要講究那麼多,直接騎在新狗的肩膀上,摸出電話打個不停。

須臾,整個村子都被驚動了,有人連塵封已久的鑼都找了出來,敲個不停。

神棍李雙喜更是掏出嗩吶使勁吹,吹的什麼呢,《百鳥朝鳳》。想了想,覺得不妥,換成《社慶》,還是不合適,最後換成現代曲目《好人一生平安》。

有人在罵:“李道士,吹吹,你吹個毛,不吉利!”

李雙喜哭喪著臉,吹《百鳥朝鳳》吹《喜洋洋》,真有事我不是更要被人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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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宋輕雲到了萬新客家的時候,已經來了一百多村民。

定睛看去,宋輕雲幾乎暈厥過去。

只見萬新客家的小摟已經埋了一半,兩層小樓直接變成平房。

泥石流動能何其兇猛,自屋後的窗傾瀉而入,然後從前面的門窗衝出來。

不但門窗都被震得粉碎,就連牆壁上也佈滿了裂紋,搖搖欲墜。

陳大狗因為有智力障礙,半夜起夜怕摔著了,就住在一樓。看眼前的情形,怕是不能倖免了。

這個時候,萬新客已經趕到,頓時癱軟在地,大哭:“大狗,我的大狗啊!你死了,媽可怎麼活啊?”

陳尚鼎看闖了這麼大禍,一張臉已經沒有了血色,喃喃道:“珍信叔,我我我……”

龔珍信還騎在陳新脖子上,就一腳踢出去。

陳尚鼎一時不防,被踢得在地上滾了一圈。

龔珍信:“滾,以後別叫我叔!黃二娃,你們幾個把人給我控制住,等上級來處理。如果讓人跑了,我惟你是問。”

萬新客哭了幾聲,猛地朝陳尚鼎撲來,張開十指就朝他臉上挖:“我不活了,我跟你這個殺人犯拼了。”

這一爪下去,陳尚鼎滿面都是血。不敢反抗,只得用手抱頭蹲下去,聽憑發落。

劉永華大吼:“別鬧了,救人要緊!”就提了鋤頭衝上去。

其他人也一湧而上。

陳尚鼎哭喊:“給我一個傢什,讓我來……等等,等等,我去調推土機,調挖掘機……大狗兄弟,大狗兄弟,不要死啊!”

“滾,你他媽給老子滾!”

“滾不滾,再不滾老子一鋤頭挖死你!”

眾人都破口大罵。

忽然,有人咯咯大笑:“好好玩,真好玩,房子被埋了,我可以住二樓了。”

眾人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回頭看去,不是陳大狗又是誰。

萬新客啊一聲撲上去抱住兒子:“大狗,你這殺千刀的,你怎麼沒死,你嚇壞媽媽了。”

驚喜這下,她又嗚嗚哭。

陳大狗:“我為什麼要死?”

宋輕雲也是大喜:“大狗,你不是感冒了在屋裡睡覺嗎?”

陳大狗:“爸爸,我剛才聽到爸爸你的聲音,我怕你罵我淋雨得病,跑了。不要罵我,不要罵我!”

“跑得好,跑得好!”宋輕雲哈哈大笑:“娃,爹以後再不罵你了。”

萬新客呸一聲:“宋書記,我是最尊敬你的,不要佔我和大狗的便宜。”

大家都哄一聲笑起來,皆說宋輕雲你真是,已經有個羅婆娘了,現在連萬新客都不放過,還真不挑食。

“誰亂說話,別怪老孃不客氣了。”萬新客大怒,抓起地上的泥土劈頭蓋臉就朝陳尚鼎扔去。

陳尚鼎依舊抱著頭:“又不是我亂開你玩笑,賠錢好不好?”

“誰要你的臭錢,我要送你坐班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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