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腦袋短路了的時正,幾乎是跑著去窗戶的,中間被椅子撞了一下,差點沒撞瘸他一條上了保險的大長腿。

“白——”

他一瘸一拐衝到視窗。

話還未出口,他就失聲了。

——被嚇的。

因為,白朮忽的撐著窗沿彈上來,露出半個身子。

那一刻,時正因為驚嚇過度,面部肌肉僵硬,甚至嚇得忘了出聲。

只能瞪著兩顆眼珠子盯著她。

“我——”白朮剛想說事,注意到時正扭曲僵硬的臉,疑惑地問,“你怎麼了?”

“……”

時正又僵了幾秒。

然後,長長吐息。

他抬手抹了把額角的冷汗,捂著胸口,強行把狂跳的心臟按住,“你在幹嘛?”

他的聲音都是飄的。

“有點事。”白朮簡單明瞭,然後叮囑,“我一刻鍾後再回來。”

?!

時正反應慢了一秒,等他滿腦袋問號剛剛騰開一點時,白朮已經再次消失在他視野。

白朮就跟個猴子似的。

轉眼翻上了樓。

時正:“……”

他默默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打心底羨慕白朮的臂力和矯健。

——難怪考核成績那麼好。

*

白朮很準時。

一刻鍾後,白朮果然出現的視窗。在跳進來後,反手就關了窗。

時正無心寫檢討,一邊祈禱著沒人來敲門,一邊等待著白朮回來,在見到白朮身影再次出現後,他才長長地舒了口氣。

“你去幹嘛了?”時正站起身。

結果這一起身有點急,膝蓋撞上了書桌櫃子,差點沒把他疼暈過去。

“辦了點事。”白朮溜達過來,又在沙發上落座。

“什麼事?”

“跟你無關。”

“……話說一半容易被打死。”時正咬著一腔怒火,字字冒著殺氣。

“你可以試試。”

面對他這個小菜雞,白朮簡直無所畏懼。

“……”

時正捂著心臟坐了回去。

因為膝蓋被撞,疼得他眼睛水潤,像是被籠了一層霧。

——倘若落在他人眼裡,別人只會覺得,他是被白朮氣哭了。

好半晌後,時正緩過氣來,抬眼看向白朮,發現白朮單手拿著手機,手機是豎屏的。不像是在玩遊戲,而是在像瀏覽什麼。

——一個沒有任何記錄、無法連線網路的空手機,有什麼可看的?

“你在看什麼?”揉了揉膝蓋,時正坐著沒動,好奇地問白朮。

白朮撩起眼皮,瞄了他一眼。

那一瞬,時正還以為,白朮又會像先前一樣敷衍他。

結果,白朮卻真的給了答案:“第三基地這兩年學員的去向和現狀。”

時正猛地竄起來。

不顧膝蓋的疼痛,他大步走到白朮身邊,一屁股坐下,愕然問:“你從哪兒弄到的?”

問話時,他還特地觀察了下辦公室,生怕哪裡冒出一雙眼睛和一對耳朵。

“段子航打包發的。”白朮輕描淡寫道,“我下載過來。”

“……”

時正下意識舔了舔唇角。

白朮這話,每一個字,信息量都爆炸了。

他愣了許久。

“你的意思是,”時正穩了下心態,“你剛剛消失的一刻鍾,是去了某間辦公室,動了一臺電腦,並且利用這臺電腦登入外網下載這個檔案,最後把它轉移到了我的手機裡?”

“邏輯清晰。”

白朮讚賞地看他一眼。

“……”

清晰個鳥!

你做了多危險的是你心裡沒一點數嗎?!

這危險指數……時正一想就覺得哆嗦。

“你動了誰的電腦?”

“巫教官。”

“……”

時正啞住了。

他看白朮的目光,跟看怪物似的。

“你不會不知道,她是情報科的教官吧?”時正木著臉問,咽了咽口水。

白朮單手支頤,手指在螢幕上移動,快速瀏覽訊息,“正好知道。”

“她連一根頭發絲兒的位置都記得住!你進她的辦公室、動她的電腦,不是明目張膽告訴她——‘我來入侵了,你快來弄我啊!’麼?!”時正每說出一句話,都覺得自己要瘋了。

她動誰的電腦不好?!

偏偏去動巫教官那女魔頭的!

他懷疑下一秒巫教官就會衝進來把白朮抓走了!

略微一頓,白朮慢條斯理地說:“正因為她太自信了,所以才最適合下手。”

“你有臉說她自信?”時正倍感驚奇,停頓一秒後,他乾脆自暴自棄地嘲諷,“哦不,你這叫自負。”

白朮斜乜他一眼,沒有辯解。

“你確定她不會發現嗎?”時正頗為焦慮地詢問。

“確定。”

她連一根頭發絲兒都還原了。

何況——

他們情報科的教材,還是她寫的。並且,有兩年沒更新,有些技巧都過時了。

“萬一——”

“閉嘴。”

白朮一記冷眼掃過去,懶得跟他多說。

時正立即閉住嘴。

可,畢竟沒有白朮這般心理素質,他沉默時腦海裡盡是“被女魔頭發現後的應對措施”。這麼一通瞎想不是回事兒,他腦子轉悠很久後,注意力被白朮手機上的資料稍稍吸引了過來。

“你查這個做什麼?”時正將腦袋湊過來。

“看看有多少人被策反了。”白朮半真半假地說,“拿去做研究。”

“光是看這些資料就能看出來?”

“我能。”白朮不疾不徐的,隨後打量他一眼,補充道,“你就不知道了。”

人的行為是有邏輯的。

任何不合常理之處都值得追究。

她光看資料,不可能挑的精準,但總能挑出幾個出來,好讓段子航在外不要閒著。

“……”

時正再次覺得認識白朮就是一個錯誤。

——她哪天能狠狠跌個跟頭就痛快了。

……

看資料很快,但是分析需要點時間。白朮在時正辦公室待到九點多,劃出幾個名額,之後把資料悉數刪除。

“寫好了嗎?”

將手機還給時正時,白朮開始催她的檢討。

“喏。”

時正把檢討推給白朮。

他有理由相信白朮是不會重新抄一遍的,而他的筆跡指導員一眼就能識別。為了讓指導員多活兩年,他特地模仿了白朮的筆跡,不過寫得潦草,需要仔細辨認才行,一看就是“不用心”的。

“謝了。”

白朮拿起檢討晃了下,果斷出門。

時正看了眼她的背影,忍不住抓了抓頭髮。

——以前覺得她“好欺負”,他真是瞎了眼。

白朮將檢討交給指導員,然後回到宿舍。她特地觀察了下陸白,陸白跟昨日一樣,安然無恙。

白朮看了看沒吭聲。

……

接下來兩天,白朮依舊沒忘了刷存在感。

她獲得“想幹嘛就幹嘛”的許可權後,開始全方位地折騰。

每天清晨的“字報”是絕對不會缺少的,天氣不好時張貼在公告欄旁,不過容易被撕毀。天氣好時會張貼在建築牆壁上,撕毀需要點難度。

時而會去上個課,但基本都是在找茬,要麼氣教官,要麼氣教員。

有時她興致來了,從小賣部坑蒙拐騙一堆氣球,充了氣後寫上字,於是某個午後教官學員來到訓練場時,看到天空飄蕩的“恭祝白朮同學又拿第一”的氣球,差點沒被當場氣哭。

“上帝啊,來個人收了她吧!”

每每提及白朮,學員教官們眼裡滿含淚水。

至於指導員,都懶得做她思想工作了,每天照常傳喚她,丟下一句“XX字檢討”,就把她轟出去了。

白朮也習慣了,前腳剛從指導員辦公室出來,後腳就進了時正辦公室。

時正一見她就炸毛:“你有完沒完!我要查爆破狂魔,還要給你寫檢討!你還讓不讓人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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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到什麼了嗎?”

“查到個屁!”時正提到這個就更魔障了,“炸了一堆違規建築,沒傷到一個人,還沒留下一點痕跡。我懷疑是天罰!”

白朮默默地瞅了他一眼。

她記得,時正是個明星時,還是一正常人。不過一到第三基地,就活脫脫成了一瘋子。

發洩完,時正吐出口氣,問了白朮又做了什麼事。

白朮說完後,時正瞪圓了眼:“你怎麼還沒被逐出第三基地?”

“可能他們喜歡我這個給死氣沉悶的基地增添活力的小天才吧。”白朮思考須臾後,一本正經地說。

“……”你放狗屁!

時正瞪著眼不說話。

於是,白朮換了個理由,“我越不守規矩,他們越懷疑我的目的。在他們搞不清我是那條道上的人之前,不會向我出手。”

確實。

對於這個理由,時正也表示贊同。

——白朮的表現太神經病了,完全不知她的目的究竟為何。

她的成績,像是個作弊的。

她的立場,像個查作弊的。

她的挑釁和惡作劇,又像個不知情的第三方,只是仗著實力肆無忌憚。

若不是有人對她產生好奇,不準她離開……她第一次搞事的時候,就會被第三基地送走了。

將這番思緒過了一圈,時正稍微冷靜了一下,爾後問:“你就這麼肆無忌憚地把自己當靶子?”

白朮斜他,“我讓你當,你樂意嗎?”

“……你還挺有自我奉獻精神的。”時正陰陽怪氣地奉承。

“一萬字檢討。”

聳聳肩,白朮扔下個數字,轉身就走。

時正竄地一下起身,震驚:“艹,昨天不是還五千字嗎?!”

在門口一頓,白朮回身看了他一眼,很無奈地說:“漲了。”

“……”

他是有病才會在剛剛稍微有那麼一點被白朮的自我奉獻感動到。

*

白朮下樓時,遇見了顧野。

她本想跟顧野裝“不熟”,想從顧野身邊路過,結果剛一近身,就聽得顧野悠哉道:“站住。”

白朮停步。

她覦他。

“搞事還搞個沒停了,”往後退了半步,顧野繞到她面前,眯著眼問,“你這次又拿了什麼劇本?”

頓了一秒,白朮正經地回答:“張揚不羈小學霸。”

“脆弱不堪小白花你演得不倫不類的,張揚不羈小學霸演得還挺像那麼回事兒。”顧野牙疼般嘶了一聲,垂眸,語氣挺不著調的,“我是不是該誇你一句演技有進步啊?”

“……”因為這是本性。

為了給顧野留一個好印象,白朮機智地選擇了隱瞞。

“小道消息,”顧野手指一推她的腦門,勾唇道,“你現在比‘爆破狂魔’都要惹人嫌了,今晚集體開會治你。”

“偷偷幫我觀察一下。”白朮從善如流地說。

“幫你?”

顧野覺得稀罕,挑了下眉。

“不幫啊?”白朮微微仰頭,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他。

“……”

顧野想說沒用,他還惦著上課被白朮懟的仇呢,結果下一秒——

“哥哥。”

白朮冷不丁地喊。

她聲音軟軟的,沒有刻意和勉強,還適當露出點可憐撒嬌的味道。

“……艹。”顧野忍不住低罵一聲,“早晚治你。”

“等你啊。”

白朮頓時一笑,還挺高興的樣子。

“……”

視線在她身上一繞,顧野把她扔在原地,走了。

小屁孩自我進化有點猛,直接成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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