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幹事邀請大家一起去看水源,沒有和技術員聯絡,尹賢仁不幹,說沒有技術員,去了沒用,要看看地形,沒有儀器也無法測量,僅憑目測,是無法知道位置高低,那麼,水往低處流,沒有了位置標高,這個水能不能來還是個問題。這是技術問題,不能馬虎,處理不好,影響正常飲用水,也浪費人力物力財力,這個問題不能小看。季柯南心想。科學不能作假,如果作假,等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在尹賢仁的堅持下,東幹事做了讓步,他和鄉水利站的聯絡,他們說馬上派人來。尹賢仁想得很遠,如果專案做不好,不如回家種地。現在種地做不了,太累,也沒土地,都退耕還林了。家裡也沒商店了,商店轉讓出去了,再要回來,村裡還怎麼作人?思前想後,還是沒著落,不如老實待在機構裡,旱澇保收,每月都有工資收入,人到中老年,圖的啥?就是一個安穩。不像季柯南還年輕,還能闖蕩一番,看有沒有其他可以做的行業。有文憑,又有能力,不愁沒有去處,只是看他願不願意幹。

大家只好坐等,在等人的同時,東幹事和當地司機取得聯系,就準備用車。

那些車就在三岔路口那裡等候,當車開來的時候,水利技術員還沒來。

司機開來的是三輪車,裡面坐四個人沒問題,在山區,三輪車是很常見的交通工具,可以行走在山路上,比較方便,至於坐在上面顛簸,是很常見的,比走路要強得多。這樣的車屬於農用車,燒柴油的,煙子是深藍色的,馬力十足,也叫蹦蹦車,因在走的時候,幾乎要跳起來。適合爬山路,走在坡路上,如魚得水。

技術員來了,他自稱姓劉,柯南一看,好像在哪裡見過,突然想起來,是上次在鄉鎮籤協議的時候,見過面的,他代表協調處技術部門,對合同做了一些檢驗,看資料填寫的對不對。

然後就和鄉協調處主管在一起吃飯,鄉鎮協調處主管個子矮小,非常活躍,開的車不小,是大的越野車,看來,這種車配這種人,只見車,不見人,上車就像上卡車,還比較好玩。人缺乏什麼,就要彌補什麼。像主管個子矮,就要整個大點的車來彌補。這大車,就相當於自己的身體,可以壯大自己的力量。當然,有的車主認為車比老婆還親,不說話,服務好,又給力,又增添面子。

技術員騎著摩托車來了,見了東幹事就握手,東幹事不跟他握,說:“握什麼手?我們不興那一套。”

小劉只好收回了手,柯南覺得東幹事不喜歡技術員,可能因為技術員沒有保證柏松村街上正常用水,他很是惱火。這個不是小劉的原因。

聽說這條供水線路賣給了私人,由私人收水費,私人在管理,但是,每年冬天,到了天寒地凍的時候,這裡就沒有了水,原因很複雜,關鍵的一點,是半路上水管被凍住了,冰撐破了水管,結冰之後,水就不通,村民只有想辦法自己找水。

或者買水,或者到遠處,用摩托車載著水箱或者水壺等裝水的容器,拉水回家,給家人使用。幾乎家家戶戶都有盛水的容器。如果沒有,整個冬天就要挑水吃了。如果遇到天氣不好,大雪封路,去挑水更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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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幹事非常惱火,遷怒於人,小劉就中了招,當了替罪羊。實際上,這個事沒有那麼單純,不是水管站不得力,不是水廠不能保證服務,是在管理上出了問題。

小劉騎摩托車先走,東幹事要求他帶一個人,因為麻木三輪車最多只能坐三個人,多出來一個人,只有坐摩托車了。

看來看去,還是覺得讓多哥坐摩托車比較好。多哥不喜歡東幹事,同樣,東幹事也不喜歡他,他們長得都是一樣瘦,東幹事不喜歡這個人,哪怕這個人再有技術,是高階工程師,也是瞎的。可能是瘦子排斥瘦子。說不定東幹事突然胖起來也說不定。人的變化誰說得到呢?

東干事先上了麻木車,尹賢仁和柯南隨後也上了,然後讓麻木司機開車。

從柯南他們住的地方開始走,順著公路往前走,走不了多遠,就看到有牌子,上面寫著標語,喊著口號,比如說歡迎來到新農村示範點柏松村,走過去的牌子上寫著,歡迎再來。這些標語,實際上告訴路過的人,你到了我的一畝三分地了,要守規矩。..

看來,考慮得很周全,沒有一點問題,寫標語的是個牛人,柯南喜歡找錯別字,竟然還沒有發現。說明書寫者是個非常謹慎的人。當然,他不是強迫症患者,字型怎樣,不太講究,只要認得醒目就行。這樣的青山隱隱,需要一些醒目的標語來提示。給寂寞的山嶺一些文化的氣氛。

前面有個岔路口,從那裡有一條小路向上緩緩地延伸,再往前走,就是幾道急彎,比較陡,喝酒喝高的人,走到這裡需要特別小心,否則,就容易下到坡底下去。不是沒有這樣的例子,家家戶戶都有酒 ,每個家裡的男人都喝酒,這樣,就有故事發生。還有的家庭,估計女主更是海量,喝酒和男人的量不相上下,只不過,女人要做家務,有所控制罷了。

過了幾道急彎和陡坡,車終於走上了坡度較小的地方,路是水泥路,還比較好走,擔心的是下雪天,雪化了,晚上氣溫低,會結冰,到了那個時候,說不定就會有人會和地面有親密接觸了。山區的冷,不是一般,冬天就像冰窖。夏天不用空調,電扇都用不著,家家戶戶都沒有冰箱,除非小賣部裡有冰櫃,有一些速凍水餃,在冰櫃裡儲存。

到了山上的三岔口,在一處民房前,劉技術員和多哥站在那裡等人,三輪車走到他們面前,東幹事說:“走吧,朝前走,到前面去。”

小劉不敢犟,他重新發動摩托車,帶著多哥繼續朝前走,跟著三輪車,兩輛車加起來一共五個輪子,在寂靜的山路上走,馬達發出的聲音在山中迴盪。不知道這座山存在多少年了,看那些石頭,顯然很有些年代了。石頭上有青苔,也有被凍裂的暴曬的紋路。

車走到不能走的時候,就是最高處的民房,這房子是土牆青瓦,比較高,看起來像是有兩層,實際上也是兩層,一般來說,第二層不住人,放雜物,柯南看著那土牆,還真擔心,後來,柯南想一想,也弄明白了,土牆的不是承重的,關鍵還是那些木架,是真正的承重者。這樣的房子屹立多年不倒,牆體倒了,房子的框架還在。木架上有青瓦,層層疊疊的,像魚鱗,很大的那種魚。

車停下後,柯南從車裡走出來,多哥從摩托車上下來,從土屋裡走出來一個人,滿臉堆笑。老遠都打招呼說:“歡迎,歡迎,東幹事您親自來了!還有這些先生們,不錯,不錯。”

柯南看那人,一臉的皺紋,顯然因為太愛笑,或者歲月的刻刀,在他臉上留下了皺褶,紋路很清晰明顯,顯然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就像魯迅先生筆下的閏土一樣的臉和手,像是松樹皮了。

他愛笑,給人以憨厚老實的印象。愛笑的人,對生活是熱愛的,對未來是抱著希望的,對將來是憧憬的。看得開,就開心,心情就是和態度有關。待人接物都是外在表現。

東幹事介紹說:“這是侯光祥侯老師。這三位是慈善基金會的先生們,這一位是鄉水利站的劉技術員。”

“歡迎,歡迎,到山上來,不容易啊,這個地方,沒有誰願意來。”侯光祥說。

的確,這一家居住得比較高了,在這一塊,沒有誰比他家住得高,住得高,證明他家離水源近,一般來說,高山流水,在高山上,才會有流水,到了平原,只有小河水流淌了。看起來,住在這裡有世外桃源的感覺,非常好,適合養老,也適合修身養性。

侯光祥邀請大家進屋喝茶,東幹事說:“算了,算了,改天再打擾,現在要趕緊去看看水源,這裡離水源最近。”侯光祥紅光滿面,像是剛喝了酒,不過,這個時間點,喝酒好像不太像。

侯光祥笑著說:“是啊,是啊,我今天還有事,本來想帶你們去,看樣子,你們只是看看水源,我也就不拖你們後腿了。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路,如果知道,就不用我去,如果不知道,我就耽擱一會兒,帶你們去。”

東幹事說:“算了,算了,我們自己去。你不用去了。這裡我很熟,整個柏松村,各個角落我都十分清楚。”

東幹事說這話,可能讓很多人以為他在吹牛,實際上,柯南相信。作為這裡土生土長的人,又擔任一些職務,為村民服務,熟悉村裡的情況,是可以理解的,如果是外來的工作人員,不一定十分瞭解這裡。

據說,東幹事年輕時也很少種地,他認為種地不賺錢,又辛苦,累個半死,也沒幾個錢,他就出門做生意,將家裡山裡的竹子砍了,做成竹跳板,在建築工地上大量使用,後來,家中的竹林砍完了,就買別人的,加工成竹跳板,然後拉出去賣掉,賺了錢,就擴大規模,慢慢地,生意越做越大,成了一定的氣候,賺到了錢。有了錢,就有朋友。有些人就是看的是錢,跟著有錢人混,也不會吃虧。賺到錢的,也希望有朋友,至少能得到肯定,得到尊重。都是各取所需。

後來生意不行了,建築工地上使用竹跳板的越來越少。他見勢不妙,就將場子轉讓出去,又賺了一筆。這就是有眼光了。能不虧欠,還能賺錢,就是村裡的能人。當都拿地的時候,地就上漲,到了一定程度,趨於飽和,地就不再上漲,然後開始拋售。

村裡老負責人見他腦子活,會賺錢,就讓他當文書。當然,他開始不願意,為大家服務肯定要犧牲自己的時間,耽誤賺錢,也不一定讓所有人心服口服。他想了又想,覺得還是給孩子留一條出路。大小是個負責人,就有機會接觸到四面八方的客人,說不定就開了眼界,見到了大的世面,有關係總比沒關係要有優勢,基於這種考慮,以愛的名義,接受了這個職務,去完成這個任務。

當了文書,其實他沒多少文化,不過,報紙還是看得懂,像官方的報紙仔細研究,看得多了,開會的時候,就背報紙上的社論,傳遞上頭的精神,很有一套,加上生意場上的妙語,糊弄老百姓還是綽綽有餘,後來就轉為副主任,主任,最後成為村裡的負責人,坐上村裡的第一把交椅,與此同時,孩子們也逐漸長大,考上的大學,分到了縣協調處、管錢的部門,他在村裡的地位逐漸穩定下來,沒有誰能隨便搬動他了。他要保持晚節,就不給兒女添麻煩,就不會輕易碰觸底線。吃吃喝喝可以,沒證據。要是拿,就不行。他很聰明,就讓別人經手辦具體的事務,自己當甩手掌櫃,遇到大方向需要調整,他才說說。一般情況下,是不管事的,樂得逍遙自在,可以想玩就玩,沒有誰來打擾。遇到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其他辦事員都還是上門求教,求指點迷津。老幹事在這方面還是很有智慧的。不讓村裡出亂子,就是進步。

當了二三十年的村幹事,成為全縣最老的幹事,看這樣子,估計還要當下去,一直到死為止。

侯光祥聽了東幹事的話,說不讓他去,他很高興,就說:“改天,改天一定來啊,不來就是看不起我。”

東幹事說:“說這話幹什麼?要是瞧不起你,我們就從另外一條路走了,還用得著繞彎子到這裡來嗎?”

“我是開玩笑的,開玩笑,不是真的。”侯光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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