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湘說完,又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我真是拖累你們了,如果不是因為我,疏影跟你也不會有這些誤會,可你們還是對我這麼好——你放心,沈先生,住院和手術的費用,我一定會努力還給你的,我可以分期,絕對不會繼續拖累你的!”

她其實是在故意找理由。

她說自己欠著沈皓禎的錢,還要分期來還,這樣一來,她就有足夠的理由,時不時的去找沈皓禎了。

如果還能在他公司上班,那就更愉快了。

沈皓禎倒是沒想那麼多,他當然也不在意林湘會不會還錢,住院和手術的錢對於他來說,本來也不是什麼大數目,他只不過是在履行自己的承諾照顧林疏影的姐姐而已。

這時候外面似乎起風了,沈皓禎於是把窗戶給關上了,慢慢地踱回了病床邊上。

林湘忽然聽到窗外有點細微的聲音,似乎是風把什麼東西給吹到了玻璃上。

沈皓禎就在她身邊,她於是順勢驚叫一聲,直接抱住沈皓禎,“啊——窗戶上是什麼東西……”

沈皓禎都被她給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哪裡有什麼東西,不過是一張塑膠包裝袋被風給吹到了窗戶上而已。

他只得安撫道:“沒事,是風。”

林湘便紅了臉,慢慢地收回了手,“對不起,沈先生,真的不好意思。我可能……可能因為車禍的事,受了點刺激,所以……所以神經有點過於敏感了……”

程曉霧被她這種騷操作給驚呆了。

先訴說委屈,取得共鳴,然後再請求到浩海去上班,以還錢為藉口與他繼續接觸。

現在更是假裝自己膽小害怕,裝出很柔弱的樣子近身親密接觸。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程曉霧根本就想不到,林湘居然會做出這種無恥的事來!

沈皓禎卻不大喜歡被陌生女人碰觸。

他有這樣的毛病,被女人一碰就覺得渾身都不舒服,雞皮疙瘩起一身,就跟過敏一樣難受。當然,這種反應,用他朋友的話來說,那就是矯情。

可說來也奇怪,這麼多年來,唯獨林疏影碰他的時候,他還挺享受的,一點都不覺得難受。

他忽然想起來,上一次程曉霧流產,他親自抱著她往停車場跑,送她去醫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情況緊急,自己都沒來得及反應,更沒來得及多想。

那一次,他似乎對懷裡的女人沒有絲毫的排斥,好像抱著她是非常自然的事一樣。哪天,他甚至只有心疼的感覺,就好像她流掉的孩子跟他有著什麼神秘的聯絡一樣,牽引著他的心。

真是奇怪。

他甩了甩頭,試圖把這種突然湧出來的奇怪感覺趕出自己的頭腦。

這時候林湘注意到他左右無名指上的戒指,便伸手去碰,沈皓禎又被她給嚇了一跳,連忙往邊上躲,躲得遠遠的。

遠到林湘倚在床上都碰不到他了,她只得做罷,輕輕說道:“這只戒指,我記得疏影也有一隻一模一樣的……”

沈皓禎點了點頭,“那枚也在我這裡。”

林湘滿臉的傷感,繼續試探,“那沈先生,可以把她的那枚戒指送給我嗎,我知道那是疏影最珍視的東西,好多年來我都看見一直在她手上戴著。我看見戒指,就如見了疏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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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皓禎皺了眉頭,“不可以。”

他似乎有些不耐煩了,連原因都沒有繼續解釋,林湘見好就收,連忙道歉,“對不起,沈先生,我不該這麼想,其實你也一樣珍視她的東西,這也是你的心頭之物。”

沈皓禎見她沒有繼續糾纏,似乎也松了一口氣,他很快地說道:“你休息吧,如果還有什麼需要的話,可以直接讓人打電話給張揚。”

林湘知道他不高興,看樣子,這個男人還是塊硬骨頭,不是那麼容易啃下來的。

她倒也不急,感情的事,可以徐徐圖之。

她溫柔地笑笑,“好,謝謝沈先生。你這麼照顧我,我妹妹一定也會感到很欣慰的。”

看著沈皓禎從鏡頭裡消失,程曉霧把手機放下,心裡那種說不出口的憤怒,也隨著他離去的腳步,而被拉扯開來。如同心裡最美好的東西被殘忍地撕碎,血肉模糊地踐踏在地上,再狠狠地踩上一腳,碾上幾下。

欣慰,呵,她還真是會找人的軟肋下刀子。

她已經清晰地看到了林湘的嘴臉,也許,從父母把她從福利院裡帶進家門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引狼入室了!

她曾經不惜代價堅持著的東西,全部都轟然坍塌下來,親人剝離了面具,往事一片狼藉。

她這才覺得自己拿著手機看了太久,坐在那裡很久都沒有挪一下地方,身體有些發酸,於是站了起來。

站起身的那個瞬間,只覺得天旋地轉,身體一晃,同時喉嚨裡也不知道怎麼的,忽然湧上來一股可疑的腥甜!

她沒忍住,一張嘴,就是一口暗色的瘀血,直接吐在了淺色的沙發墊上。

最親的人,給了她最痛的一擊,程曉霧在那個瞬間,甚至覺得自己倒不如死在那條江裡,或者被直接擊斃於刑場之上。

若是這樣,她就不必知道那些會讓她痛不欲生的事實,她這一生,就會帶著美好的情感離去。

她的身體軟癱在沙發裡,腦子一片空白,她似乎在潛意識裡拒絕思考一切問題。

過了好久,她終於歇過了一口氣來,睜開眼睛,看著屋裡的一切。

窗臺上的茉莉花葉子似乎有些頹然,這兩天她又忘記澆花了。

她慢慢地爬起來,倒了一杯水,對著鏡子漱口。

她漱了很久,一直漱到嘴裡再也嘗不出一絲血腥味了,才抽了紙巾,把嘴唇上沾的血跡也擦拭乾淨。

然後,她轉身回來,拿著噴壺,緩緩地給那些程曉霧曾經最鍾愛的花澆水。

噴壺裡的水灑在茉莉的枝葉上,她的眼淚也一滴一滴地掉在花盆裡。

她羨慕程曉霧,可以在一個乾淨美好的環境裡長大,懷著一顆善良美好的心,去保護整個世界。

如果可以,她也願意保護著整個世界,可是……她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她客串著程曉霧的生命,卻依然只能當一個觀光客,沒有辦法真正成為她。

她帶著一種儀式感,澆完了花以後,給盛清宣發了條資訊。

“清宣,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和保護。”

盛清宣是她這段時間以來,唯一覺得有些對不住的人。

她發完資訊,就把手機給關了機,戴上帽子,然後從桌上拿了把彈簧水果刀,揣在黑色大衣的口袋裡,走出門去。

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她乘著夜色,往醫院裡走去。

省立醫院曾經是她工作過很久的地方,她對於那裡再熟悉不過了,清楚地知道所有攝像頭的位置,並且以特殊的走位,完美避開了所有的攝像頭,從一個又一個的死角穿過,到達的病房的門口。

大概是她需要休息,林湘的病房裡,沒有開燈,光線很暗。

程曉霧像一個幽靈一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就這麼站在了病床前。她的手揣在口袋裡,手心裡緊緊地握著那把水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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