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皓禎愣了一下，咂摸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她什麼意思。
這個女人，居然以為他是縱慾過度？
他苦笑著，“我是這樣的人麼！”
程曉霧聳了聳肩，“誰知道呢，也許是。”
“……”
沈皓禎被她給噎了一下，上前一步，把程曉霧給堵在了牆壁邊上，他兩手撐在牆上，把她給圍在了一個狹小的空間裡，語氣有幾分惱怒，“從疏影走了以後，我就開始失眠，越來越嚴重，吃什麼藥都不見效，我每天想著她夜不能寐，食不甘味，這樣你滿意了嗎！”
程曉霧眨巴著眼睛，“哦，是麼，這麼說來你比她要慘多了，畢竟，她丟掉的只是生命和尊嚴，而你失去的可是睡眠，你都睡不好覺了啊！”
“你……”
沈皓禎鼻子裡哼了一聲，鬆開了她。
他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好好的，為什麼要跟她去說？
偏偏她的每一個字都狠狠地戳在了他的心坎上，讓他的愧疚和悲傷更多一層。她好像完全清楚怎樣能輕而易舉地傷到他，刺得他一顆心血肉模糊。
程曉霧臉上的笑意依然淡淡的，“其實沈總不用跟我解釋，就算我給她燒紙的時候告了狀，她也不一定真能聽見。你還是等以後去了地下，再親自去跟她說，看看她能不能原諒你吧。”
她語氣中的諷刺意味，使沈皓禎無地自容。
程曉霧一時沒忍住，說出了這樣的話，但她其實並不想得罪沈皓禎。
她又笑了笑，“對不起，我說話比較直，希望沈總不要見怪。”
沈皓禎艱難地點點頭，“你說得對，和她受的苦相比，我這樣……根本就算不了什麼。但我還是希望程小姐不要這樣誤會我，我全部的身心都只容得下她一個人……”
說到這個，程曉霧心裡又像被什麼東西揪起來一般難受，她輕嗤了一聲，光速打臉，“哦，不好意思，上次沈總和馨姐的香豔照片我不小心看過了。”
她說完，不願再看沈皓禎，轉身很快地逃離了他面前。
沈皓禎的每一句話，都清晰地刻在她心裡，可那照片又像是一把尖銳的刺，刺傷了她的心。
無論沈皓禎怎麼辯白，那也不過是狡辯而已，一面悼念著她，一面跟田馨去滾床單，那他的愛情與懷念，可得有多廉價？
她無暇去想為什麼沈皓禎才剛剛二十七歲，他的兩鬢就已經開始染上了霜色，也無暇去想他為什麼出現在神經內科。只是在和沈皓禎說話的時候，她差點就紅了眼圈，差點就暴露了自己的情緒。
程曉霧腳步匆匆，往後面的住院部走去。
到了住院部，她先去找了李醫生，“醫生，林湘最近怎麼樣，她還好吧？”
李醫生見她來了，點了點頭，“哎呀，她妹妹把她拜託給你，你還真是上心。林湘前幾天剛剛又做過一次手術，據目前的情況來看，是恢復得比較好的。她之前腦子裡的瘀血現在都已經完全清掉了，雖然現在還沒醒過來，但是我們專家組的所有人都持樂觀態度。”
他頓了頓，又交代道：“這段時間啊，你要是有空，就多來看看她，多跟她說說話，說不定她能聽見。說得多了，興許就能醒過來，很有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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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曉霧聽他這麼說，應該是能醒過來的機率很高了。
她連忙道謝，“真的嗎，那太好了，謝謝醫生，我這就過去看她。”
她到了林湘的病房裡，看著安然躺在病床上的姐姐，那一顆心，才好像找到了落腳點，慢慢地鬆弛下去。
林湘前幾天又做過了手術，她現在頭上還纏著很厚的紗布，戴著氧氣面罩，安靜地躺在那兒。
程曉霧走過去，在床邊坐了下來，輕輕地握住她的手。
“姐姐，我來看你了。現在情況特殊，我不能每天都來，但是我一定會常常來看你，因為我放心不下你。”
“姐姐，你出車禍的事，我一直都還沒有告訴爸媽，害怕他們擔心。我們兩個應該都有很久沒有跟家裡聯絡過了，其實我好想爸爸，也想媽媽，姐姐，如果你能醒過來就好了……”
“姐姐，你還記不記得，以前小的時候，你喜歡粉色的裙子，可是媽媽總不記得，她總給我買粉色，給你買紫色或者天藍色。然後我就拿給你換，每次都是你穿粉紅色。可是媽媽還是不記得，一直到讀大學的時候，她還給我寄粉色的毛衣，給你寄藍色的……”
“還有一次，我爬樹，從樹上掉下來踩到玻璃片，腳被劃了一條大口子。你嚇得揹著我就往醫院跑，後來醫生說，多虧你動作快，馬上送我到醫院去了，才沒有感染上破傷風。要不然，我可能小命都保不住呢，姐姐你還記得嗎？”
程曉霧拉著她的手，聲音輕輕地，絮絮地說著很久以前的事。
姐姐是她生命中最親近的人，她們從小就一起長大，有深厚的感情。
林湘是八歲那年到她家來的，那時候林疏影六歲。她媽媽對林湘說，以後她就是你妹妹，你要好好照顧她。林湘說好，從此以後，她就一直都在照顧她，隨時隨地，無微不至。
她甚至不怕自己現在特殊的身份被姐姐給認出來了。
要不然的話，如果姐姐知道自己昏迷的這一年多以來，發生了這麼多事，她妹妹居然被判了死刑，冤死在江底好險些葬身魚腹，該有多傷心啊！
她不想姐姐毫無知覺地躺在這裡，也不想讓她承受這麼痛的事。
林湘的面容恬淡，程曉霧輕輕地撫摸她的臉。
也不知道怎麼的，她忽然感覺到有一絲涼涼的，就好像有什麼水珠，忽然滴落到了她的手指上。
她的手上是移植過的皮膚，角質層沒有正常人的厚，所以手指的觸覺也非常敏銳。
她詫異地低頭看過去時，猛然發現，那水珠是林湘的眼裡流出來的，她在落淚！
落淚，說明她是有感覺的，最起碼也能聽得見了，她快要醒過來了！
她抱著林湘用力地搖，“姐姐，你快醒過來看看我，是我疏影啊，你看看看我……”
林湘完全沒有力氣，她掙扎了許久，才慢慢地把眼睛睜開了些，顫抖的嘴唇說了幾個字，“疏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