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皓禎不動。
“我從小沒有家人，我早已經習慣了沒有任何家人擔心我。至於林家的人，我願意為他們盡身為女婿，或者說兒子的義務，但並不意味著我什麼事都需要聽從他們的意見。他們剛才來找我，你看到了，應該也不是因為擔心我，我並無愧疚。”
程曉霧只是堅持道：“你還是回去吧。”
沈皓禎看著她，“我留下來陪你。”
“沒這個必要。”
“我擔心你。”
“這裡是醫院，醫生護士會照顧我。”
“那就當是我留在你身邊，希望你能陪我。”
“抱歉，我今天生病了，也不想陪你。你愛的人是林疏影，你如今可能將要娶的人是林湘，都跟我沒有任何關係，我也不想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程曉霧的聲音始終都是冷冷的，帶著說不清的疏離感。
她這種冰冷的感覺，讓他心裡有說不出的失落。
程曉霧此刻的心情，其實也好不到哪兒去。
剛才沈皓禎明確地懟了林湘，沒有像以前的許多人一樣，被林湘所矇蔽，還反而誇她懂事大方，這件事讓程曉霧心裡稍微好受了一點。
可是看著林湘這麼明目張膽地覬覦沈太太的地位，這麼光明正大地努力想要嫁給他，而他又還讓她們繼續住在皓梅居里，這讓她心裡一陣一陣的酸楚。
她把臉埋在了被子裡，身子擰到了另一面去，“你對林疏影的懷念，使你心裡有對她父母和姐姐的責任。所以林湘想嫁給你，即使你心裡不怎麼想娶她，也是早晚的事。既然你以後還是要娶她的，現在又何必跟我繼續糾纏不清？你更應該馬上回到她身邊，去培養一下感覺。”
她的聲音幽涼，像是在說沈皓禎，其實更像是在說自己。
“你不必在我這裡耽擱，而且我還希望，你把我的助理取消。我一個藝人，被人說要搶助理的男朋友，不管是面子上，還是我自己的心理上，我都接受不了。所以——請你走吧。”
程曉霧的臉一直都埋在被子裡，不敢看他。
她是背對著他的，只聽見沈皓禎從沙發裡站了起來，然後慢慢地走了幾步，好像是往門口走去了。
她把臉在被子裡埋得更深了。
他大概是想明白了吧，他還是要走的。
他會回去找林湘，然後試圖透過她來認識林疏影在認識他以前的生活，藉著這樣的機會，林湘應該有足夠的心機，可以讓他來慢慢地愛上。
從此以後，她與沈皓禎，就徹底橋歸橋，路歸路，再無瓜葛。
想到這裡，她的眼圈已經紅了。
折騰了半生，他們相識這麼久，相愛那麼深，終究還是如此。
沈皓禎的腳步聲似乎在門口的位置打了個轉，隨後就聽見，似乎是又給折回來了，回到了床前。
是來……跟她再告別一下麼？
她不敢睜眼。
這時候沈皓禎聲音輕輕的，“喝水麼？我給你倒了杯溫水。”
語氣風輕雲淡，若無其事的樣子。
程曉霧愕然回頭，把臉從被子裡露了出來，見他手裡果然是端著一杯水，眼神溫柔，帶著關切。
她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柔柔地撞了一下。
見她沒有反對，沈皓禎於是用另一只手把她的頭托起來，然後拿了一個枕頭墊在後面，讓她以半坐的姿勢靠在床上，然後把水杯湊到她嘴邊，她張口喝了些水。
等她喝完了，沈皓禎把水杯放走來，手卻一直這樣託在她腦後，輕輕說道：“你想多了。於林家父母，贍養義務和被約束被管束是有很大區別的，我只能替林疏影來盡一盡贍養義務，卻並不能像真正的兒子一樣聽他們的話——換句話說，就算是我自己的親爸媽，我也並不是一個習慣聽話的人。”
程曉霧默默無語。
沈皓禎半跪在床前，就好像是在向她表白一樣，“我再說一遍，我不會娶林湘，也不會因為在意疏影而做什麼違背自己底線的事。而且，你不用擔心，我很清楚地知道林湘的那些心眼。一個女人，有太多的心眼，對誰都要習慣性地耍一耍，其實讓人很不愉快。”
程曉霧把臉對著另一邊，還是不願意看他。
她顫抖的長睫毛，她認真聽他說話的樣子，她剛才看起來好像有點吃醋的樣子，都像是蝴蝶的翅膀，在悄悄地撩動他的心絃。
她一頭烏雲般的秀髮，散發著年輕女孩子特有的，帶著少女氣息的髮香，散落在枕間，襯托得她那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更加白皙和精緻了。
沈皓禎一時竟有些忘情。
這時候程曉霧剛好想到一句話想要說，猛然轉過身來，哪知道沈皓禎剛才正在出神地看著她，一時來不及閃避，她這麼一回頭，剛好臉就直接碰到了沈皓禎的嘴唇，使他在她臉上印下了一吻。
就那麼一瞬間，也許只是一秒鐘，沈皓禎連忙抬頭，嘴唇便離開了她的臉。就那麼一瞬間，也許只是一秒鐘，沈皓禎連忙抬頭，嘴唇便離開了她的臉。
他的嘴唇溫熱柔軟，呼吸甚至有些灼熱，在那個瞬間，當她忽然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時候，心跳瞬間停滯了一拍，臉“唰”的一下就紅了。
沈皓禎也有些尷尬，但她的窘相又使他怦然心動，她羞澀的樣子，使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很多很多年以前，在他第一次擁抱林疏影，第一次親吻她臉頰的時候，她也是這樣，帶著少女的羞澀，低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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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張並不相同的臉，可是臉上的神情如此相似，就好像在某個時空裡忽然重疊起來。
他一時沒有忍住，輕輕地低頭，這次是一個有準備的，帶著感情的吻，輕輕地落在了她的額頭上，吻過她的眉稍與髮際。
程曉霧原本剛才只是有些尷尬，現在再一次被他輕吻，一時驚呆了。
她用力一把推開了沈皓禎，動作太大，以至於胳膊肘一下子碰到了剛才他放在床頭櫃上的水杯，杯子掉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碎了，水灑了一地。
她情緒有幾分激動，“沈皓禎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娶不娶林湘，不必跟我說，但你到底還記不記得，林疏影屍骨未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