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是他最親的親人之一，雖然已經好幾年都沒有見面，甚至好幾年時間都沒有聽到過她的聲音，可她畢竟是自己的女兒，從小看著一點一點長大的，比任何人都熟悉。
雖然長著一張不一樣的臉，但是整個人的感覺，還有神態動作，其實都像極了林疏影。
每一處的細節，都分明能看得出來，她就是林疏影。
此刻林同靖的心，也在受著巨大的心理衝擊。
他也沒有想到，另外一個，同樣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養女，兩人之間卻有著這麼深的矛盾。
女兒是個優秀的整形醫生，如果是在他們當地，也許很快就能成為一名值得尊敬的整形醫生，他們林家家境本來也還寬裕，日子可以過得非常舒適。
她把這一年來發生的事，大致地給他講了一遍，林同靖聽得都直心疼。
他嘆了一口氣，“你這孩子，怎麼都不知道向家裡求助呢？林湘出了這麼大的事，你不告訴爸媽，你怎麼……”
她一度哽咽不能說話。
“爸，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因為……因為這幾年來一直以為爸媽是不會原諒我了，以為……我也不想浩海集團的事牽連到爸媽，畢竟公司欠下的債務不是一點半點，實在是……”
林同靖把她摟進了懷裡。
“好了，不哭了，有爸爸在。以後你要記得，不管多大的事，就算是天塌下來了，那爸爸個頭也比你高，還有爸爸頂著呢。就算是爸爸也解決不了的事，一家人一起想辦法，不是會比你什麼事都一個人扛更好麼？”
她用力地點頭，“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傷害了你和媽媽……”
林同靖輕輕地拍著她的背，“海城這個地方不好，離家太遠，爸媽都照顧不到你。要不你跟爸爸回家吧，爸養你。”
她忽然就想起了程曉霧的爸爸也這樣說過。
和林家比起來，程家的家境要差一些，可是程家的父母也一樣愛女兒心切。
如果她跟著離開海城，丟開這邊的一切，勢必程家父母那邊也是瞞不住了。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爸，這件事先不急，恐怕我一時半會也還回不去。程家的父母很好，我也不想傷害他們，所以回家的事，恐怕得慢慢商量。”
她剛才把程家父母的事也跟林同靖說過了，林同靖自己為人父母，其實也很能理解程家那老兩口。
但若是暫時不能帶女兒回家，他也總得為女兒做點什麼才行。
他於是問道：“你入獄的那件事，你剛才說，已經平反了，是吧？”
她低著頭，不敢看爸爸，“嗯。”
“姓沈那小子現在還不知道你身份？”
她連忙搖頭，“他不知道的，爸，你一定要答應我，千萬不能讓沈皓禎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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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同靖看她此刻慌慌張張的樣子，又是心疼又是無奈。
“你若是真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了，最好是趁早離他遠一點。我聽說你拍電影的那個出品方東南影業，就有他的投資，是不是？”
她低著頭，不敢再說話。
林同靖抬手看了一眼手錶，“不早了，你回去吧，我也得先回去了，你照顧好自己，你媽那邊有爸爸在，不用擔心。”
從咖啡廳裡出來，林同靖又步行繞過了好幾條街，大概走了有差不多半個小時，才在一個路邊打了一輛計程車，回到了皓梅居。
夜已經深了，林湘已經睡下，倒是沈皓禎的書房裡，尚有些微的燈光透出。
林同靖從他門口經過的時候，書房的門忽然開啟，沈皓禎在裡面，輕輕地叫了一聲“爸”。
“你還沒睡？”
沈皓禎搖頭，“我睡不著。”
兩個男人，此刻平靜地看著對方，眼裡彷彿剎那間劃過滄海桑田。
林同靖看出來他有話要說，沉默了片刻，踱進了書房裡，轉身把門給帶上了。
書房裡很寬敞，除了一張書桌以外，卻還放著兩張床。林同靖見此，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頭。
程曉霧的東西她都已經收拾去了，一點女人的痕跡都不見，但是林同靖依然能感覺到異樣，似乎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這屋裡有種旁人生活過的痕跡，那種痕跡不屬於沈皓禎這個人。
沈皓禎目光清冷，開門見山地解釋道：“疏影走了以後，我患上了很嚴重的睡眠障礙症，完全無法獨自入睡。”
“所以這裡的床，是醫生的？”
這書房裡沒有醫生身上那種特有的消毒水味，雖然他這樣問了，但如果沈皓禎如此承認，他並不十分相信。
沈皓禎看了一眼靠裡的那張床，並不隱瞞，“那張床是一個姑娘睡的，我……”
他沉默了片刻，然後用力地揉了揉太陽穴，“抱歉，我對疏影的感情從來沒有改變過，可是我也說不清，為什麼我的睡眠障礙症，四處求醫都無效的，可是只要她一出現，我就能夠正常入睡。”
他苦笑著，“也許是因為她的背影和神情都很像疏影，也許因為她們兩個特殊的交集……我也不知道。”
林同靖沉默了片刻，說道：“我今天白天倒也見到了一個背影與她很相似的女孩子，只是沒想到，疏影的死，也和她有這麼大的瓜葛。”
沈皓禎聽他提起，索性直接承認，“您是說程曉霧麼？沒錯，就是她。”
林同靖聞言默默不語。
片刻之後，才緩緩說道：“她是她，疏影是疏影。就算長得有幾分相似，難不成就能替代了麼！”
沈皓禎並不否認他的說法。
“目前還沒有找到更合適的療法，所以暫時留她在此。等過段時間，如果我這邊能有所緩解，也就不會再打擾她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身上透出一股濃重的哀傷，那個瞬間林同靖分明感覺到了，這個年輕人對於林疏影的懷念和追悼，絲毫不亞於他們身為親生父母者。
如果……
他在腦子裡做了一個假設，但很快就自己否決掉了。
他轉換了話題，“你剛才找我，有什麼事麼？”
沈皓禎絲毫不拐彎抹角，他轉過身來，非常自然而堅定地說道：“剛才答應你們的話，我只是為了安撫媽，我心裡只有疏影一人，自始至終都是。疏影是疏影，她姐姐是她姐姐，在我心裡涇渭分明。所以，我並不打算娶林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