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曉霧看了他一會兒，悄悄地退出了書房。
沈皓禎眼裡的寂寞，空曠而寥落，在這個初春的黃昏，像一根刺，扎在了她的心裡。
等到過了這段時間，他的睡眠問題改善了以後，她想離開了。
她心裡對沈皓禎的恨，已經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慢慢地淡去了。
只是，在發生了這麼多事以後，她的確已經回不到林疏影的時代了。她和沈皓禎，這小半生的糾纏，早已經筋疲力盡。
第二天早上程曉霧醒得很早，睜眼時見外面天都還沒有亮。
窗邊的那張床上，沈皓禎還在睡著，可以聽到他輕微而均勻的呼吸聲。
外面剛露些魚肚白的天光，透過窗紗照進來，一室闇昧，時光靜謐。
她拿起手機來看了一眼時間，才四點多鍾。
但是手機上有一條未讀訊息，來自盛清宣。
訊息是凌晨一點鐘發的，“曉霧，生日快樂。”
她愣了一下，恍然覺得今天並不是她過生日。
但是隨後馬上明白過來，今天不是林疏影的生日，但是確實是程曉霧的生日。
她特意背過程曉霧的身份證號碼，盛清宣要是不提醒，她還真忘了今天是她生日。
她躡手躡腳地從床上爬起來，特意回頭看了好一會兒，確定沈皓禎還在睡著，然後才悄悄地開了門，走出去。
為了不叫他聽到腳步聲，她連鞋都沒有穿，赤著腳踩在地板上，腳底傳來清晰的涼意。
她像一隻貓，沒有開燈，貼著牆壁，溜過漆黑寂靜的走廊，然後推開了主臥的門，站在了那個骨灰盒前面。
這裡的窗簾並沒有拉上，幽微的晨光照進來，安靜地灑在大半個盒子上。
朱漆的木盒子，像一尊藝術品，端莊地安放在那裡，恍然像是程曉霧穿著警服坐著，低眉淺笑，露出兩個精緻的梨渦。
她動了動嘴唇，沒有發出聲音，只用唇語輕輕地說道：“生日快樂。”
窗外的風吹進來，骨灰盒前面擺著的一束玫瑰花，花瓣輕輕顫動，像是在回答她。
她又無聲地說道：“清宣也讓我幫他跟你說，生日快樂，請你一定要護佑他幸福安康。”
回答她的只有微風，輕輕地拂過窗臺。
天光漸漸的明朗起來，她聽見書房裡似乎有輕微的聲音，像是沈皓禎在翻身。
她連忙提著睡裙的裙角，輕輕地從主臥裡溜出去，溜到了隔壁的休息間裡，然後把自己反鎖在了洗手間。
過了幾分鐘，她還特意按了一下馬桶的沖水，洗了手，這才回到書房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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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皓禎果然已經起床了，他回頭看了她一眼，“起得這麼早？”
程曉霧輕輕點頭，“啊，早上忽然肚子痛，所以到隔壁去上了個洗手間。”
沈皓禎似乎並沒有意識到有什麼不妥，兩人如常洗漱吃早餐。
他倒是沒有再為難她，他把家裡保姆日常買菜開的車借給了程曉霧。
這輛車雖然也值大幾十萬，但是起碼看起來普通一點，跟豪華超跑什麼的比起來正常多了，程曉霧自己也覺得自在。
一進片場，林湘再三確定，看她沒有再開那輛將近兩千萬的豪車，於是迎了上來，語氣半含酸地問道：“曉霧，今天怎麼又換了一輛車啊？”
程曉霧從她的話裡聽出了一點幸災樂禍，就好像是在問你今天換了輛便宜的舊車，是不是失寵了啊。
她雖無心把男人的優待拿來炫耀，但是林湘的嘴臉讓她覺得可笑。
程曉霧湊近了一點，壓低了聲音，在林湘的耳邊輕輕地說道：“你忘記海城的前首富紀松明是我老公了吧，沈皓禎車庫裡的那些車，起碼有一半是屬於我的……”
看著林湘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臉色青一半白一半的，她愉快地回到化妝間裡，去換自己的戲服去了。
今天她也只有一點點戲份，換裝化妝花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但是只拍了兩個很簡單的鏡頭，就休息了。
臨近中午的時候，她剛準備去拿劇組的盒飯吃，就聽見外面有人叫她：“程曉霧，有人找！”
她連忙出去，居然是程家的父母。
程家在外地，距離海城還挺遠的，上次結婚的事一鬧，爸媽在海城也沒怎麼好好休息，她又不敢跟他們長時間相處，儘管知道他們一路奔波，還是叫他們風塵僕僕的就回去了。
這才沒幾天呢，又把他們給折騰來了。
她迎上去，“爸，媽，你們怎麼又過來了？”
她父親像變戲法一樣，從背後拿出來一個大大的蛋糕盒子，笑呵呵的，“因為我們曉霧今天過生日啊！”
然後她母親也拿出了兩個大袋子，還有一個保溫飯盒，“喏，我和你爸反正都已經退二線了，沒什麼事，今天又是週末，乾脆過來給你過個生日。
你看看你，大週末的還要拍戲，多辛苦！這是媽今天早上剛做好的，你最愛吃的幾樣菜，怕涼了特意坐飛機來的，你看看，還熱乎著呢！”
她父親又連忙說道：“曉霧啊，爸特意買了個最大的蛋糕，還有些零食點心，都是咱們家那邊最好的。”
二老這麼千里迢迢的跑過來，就為了給她過生日，讓她吃一頓家裡的味道。
而且從她所知道的關於程家的資訊裡，父母都是普通的工薪族，收入不高，月薪只有那麼幾千塊錢，平時日子過得挺節儉的。
大概是想著劇組裡都是見過大世面的，甚至還有些幾乎算得上明星的，所以他們這次買的蛋糕和點心，也都是當地能買到的最貴的，為了不讓人笑話。
這些蛋糕和點心，還有飛過來的機票，估計得足足花掉二老一個月的工資。
她是一個假女兒，可是得到了他們真真切切的愛。
程曉霧只覺得鼻子酸酸的，上前一步，擁抱了兩位老人。
“爸，媽，謝謝你們。”
她爸一下就笑出來了，“你看看，你看看這孩子，說什麼呢，你爸媽又不是外人，怎麼還說上謝謝了？快快，叫你們劇組的人都過來切蛋糕，咱們也吃飯吧，我和你媽也還沒吃午飯呢。”
程曉霧正要回頭去叫他們一起過來切蛋糕，就見林湘笑吟吟地走了過來，目光意味深長地掃過程曉霧身上，然後甜甜一笑，“叔叔、阿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