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說這個人沒幾天了,純粹是因為他腹部那一大塊已經透了紅的棉布。

土門江口這種尚未開發的野外,大夏天,沒有外傷藥,沒有合格的外科大夫,受了嚴重的外傷。根本不要問,只能等死。

就算亞金甫這位神父是個好大夫,可也沒多少作用,缺乏基本的醫療條件和消炎藥,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大致聯想了一下,洪景來就想起了古邑城內那個拿著糞叉吃了一槍子的男子。他手裡那根糞叉捅的應該就是眼前這個男子,兩者的不同只在於一個吃了槍子立刻就死了,眼前這位還要在病痛的折磨下多活幾天。

當然可能也就兩天三天而已。

真的是極限一換一!

“這位在探險中受了傷?”洪景來轉念一想,來了興趣。

“是的,不小心受了傷。”似乎不是舍科夫的手下,他聳了聳肩膀。

“看這個樣子,命不久矣啊。”

“沒有辦法,我們已經用清水幫他沖洗過傷口,又用伏特加仔細擦過,反正神父說剩下的一切看上帝。”

好一個剩下的一切看上帝!

那糞叉上面的細菌不知道有多少,就算清水沖洗,伏特加消毒,這麼熱的天,沒有癒合的傷口也肯定很快就會出現腐爛發炎。然後就是創口周圍逐步壞死,伴隨著高燒脫水,最後丟了性命。

啥藥都不用,或者說啥藥都沒有,根本就是沒得治了嘛!

“你們還準備帶著他回國?”

“這個嘛……”大機率是不想帶著這個拖油瓶,但是當著人面說出來總歸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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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誰熟悉他的來路嗎?”洪景來問了一句。

那個恰什科夫看洪景來的樣子大概知道是在問這個人的情況,這人應該是他的手下,所以就出來搭話。

“好像是下諾夫哥羅德吧,是個逃奴,沒有家了至於家人那更不清楚……”恰什科夫的話被亞金甫神父如實的翻譯了過來,那個態度看起來也並不是那麼在乎。

所謂的逃奴,不如說是逃兵,這年頭的沙俄軍隊九成都是灰色牲口。放眼望去,除了目不識丁的農奴就是目不識丁的農奴。剩下的也都是流放者、勞改犯、XX犯,除開近衛部隊,其他部隊的士兵吃拳頭和鞭子比吃列巴麵包多。

有點反抗意識的肯定想跑,不跑的是傻子。

這種人確實稱不上有家了,大機率一輩子也回不去下諾夫哥羅德老家。回去了也是做農奴,不如在遠東冒險,也許還能掙一個富貴。

可惜受了這種傷,其人的命運也已經基本註定,不會有什麼奇遇。要麼自己嚥氣,要麼就某個夜晚被人口鼻一捂,權當死了了事。

不過是找地兒挖個坑一埋,誰還心裡沒點數?

“可否把他交給我?”洪景來比劃了一下。

“恩?”舍科夫和恰什科夫有些疑惑。

“我可以為他支付兩磅銀子!現在就付!你們可以代我轉交給他的家人!”洪景來招呼李在朝過來,從他的行囊裡拿出來用紅布裹著的四個小圓錠,二十兩,山西鑄。

“帶走!”恰什科夫二話不說,上來就拿過銀子。至於會不會真的給這個人的所謂家人,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把人背上,兩路人分道揚鑣。

…………

“閣郎你要這麼一個只剩一口氣的大鼻韃子做什麼?”回頭看了看半昏迷狀態的那個俄國人,李在朝沒明白這麼大費周章的幹啥。

“你先把他的腦袋給我裹嚴實了,然後重新拆開裹傷的棉布,用韃子送的那瓶酒洗傷口,幫他把創口縫上,另外弄一塊乾淨的棉布煮過晾乾給他包好。”

這個人對於舍科夫他們已經是一個累贅,毫無用處,但是對洪景來而言是個大寶貝!

這個俄國人自然沒有特別之處,但他最大的特別之處就是他是俄國人!

已經決定要演一場驅除韃虜,恢復邊疆的好戲,如何演得更逼真就是洪景來需要盤算的當務之急。

大勝什麼的可以抄小說現編,縣城什麼的也可以揮師光復,但是最重要的戰果呢?總不能寫什麼韃眾大潰,奔亡土門江,暑夏水漲,溺死者無算吧。

固然死無對證,就說都淹死在土門江裡了,屍骨不存。可在功勞上面就要大打折扣了哇,甚至會跳出來很多人質疑。

如果這個時候有生口,也就是俘虜,還是個“韃酋”。李朝的朝廷會怎麼說?

獻俘宗廟,告祭先王!

純宗大王肯定要跑他爹的神位面前,和他爹吹呀。你看我多棒,列祖列宗打不過韃子,我打過了。我不僅打過了,我還抓了韃酋。

這不正是我大朝鮮國政治清明,國力鼎盛的最佳證明嗎?韃兵都被我們擊退了,韃酋都被我們俘虜了,還不夠?

這大鼻韃子可完全做不得假,這樣貌,神仙化妝術也做不到啊!

關在牛車裡,往漢陽大街上一遊街。全漢陽二三十萬百姓都見著今上大王英明神武,韃兵萬騎被擊退,八道安寧,天下太平,多棒!

有一個俄國俘虜多麼的重要,有他沒他差別大了去了。反正都是要死,不如發揮更大的作用以後再死嘛。不僅有機會成為漢陽的“大明星”,還能登上李朝宗廟的祭壇,那玩意兒等閒能上去的嗎?

“你想辦法弄兩支野山參來,年份越高的越好,咱們一定要把這個大鼻韃子的命給續住!”

“糟踐了好東西!大鼻韃子救他有啥意思。”

“這就是你不懂了!趕緊去弄,弄好了保你一個前程!”

真韃假韃區別大了去了,一個真韃比幾百個假韃都值錢,一百五十年前,你要是能殺個真韃,立刻就能給你做軍吏。

可真韃是這麼好殺得?

這麼大好的一個首級,簡直就是白送!

為了不讓那個俄國人嚥氣,洪景來連車都不敢讓他做,全程人肉代步機,全靠背,生怕多顛一下就把人給顛死了。

回到慶興,把人安置好,並安排妥帖的人手,時刻幫他參片壓舌下,氣不勻就灌一勺老參湯。能喂米湯就喂米湯,真當一個爺兒給供著。

轉天,一名鋪兵趕到了慶興,漢陽收到了韃兵數千騎寇邊,慶興全郡失守的訊息。已經任命閔廷爀為鹹境南北招討大使,星夜兼程趕來。

怎麼是閔廷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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