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2294,安寧十年,6月9日,海口郡,土木堡市。

天空之上仍佈滿了敵機,但此時炸彈已經差不多投盡,它們陸續組隊返航,也沒人注意地面上幾個奔跑的小人。在這空隙間,楊熙等人成功奔入南方山區,進入了設在山體之中的指揮部之中。

指揮部中的光線昏暗,空氣又熱又悶,各式人等忙忙亂亂,電子設備和人員爭吵的聲音一時不停。

此時,由於幾名高層或負傷或下落不明,指揮部正由航空部隊指揮官周可冶少將指揮著,焦頭爛額地處置各項事務。楊熙作為校級軍官,向他報道後立刻被他用了起來。

“楊熙少校,參謀處的?好,稍後我派個人給你講一下現狀,現在你立刻帶人去東二跑道那裡去,第三航空團馬上就要歸隊了,你得設法把跑道修復起來,給它們降落!”

第三航空團是海口航空旅的三個航空團之一,擁有約八十架各式飛機。現在,其餘兩個團都因不列顛戰機的轟炸而損失慘重,唯有第三團今日在地中海上舉行演習躲過一劫。之前空襲剛開始,指揮部就發信召集他們歸航,此時空襲已近結束,第三團也差不多要到港了。

“是!”楊熙立刻接下命令,周可冶又給他指派了一名中士隨行,然後兩人便轉身要出門。

這時,指揮室角落一臺掃射式顯示器旁的通信兵突然站了起來,對周可冶慌張地報告道:“報告指揮,探測站發來資訊,西方天涯洋方向發現大量迴音訊號,極有可能是又一波空襲,預測將在十分鐘內抵達海口!”

“嗯?”周可冶立刻跨步到顯示器旁邊,觀看新到的情報。他倒沒有過於震驚,反倒是一副預料之中的樣子,“果然還有後手,看起來是從海上放飛的。之前不列顛人照著徐明方案抄了個利物浦級出來,現在八成不會浪費……這下子壞了。”

土木堡軍港和巨巖要塞剛遭遇一場轟炸,還沒來得及修復多少東西,第二波空襲就來了,簡直令人無可接招!

楊熙聽到這個情報後,轉身回來對周可冶說道:“請指揮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務,快速恢復第三團的戰鬥力,阻擊敵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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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可冶看了看他,突然眉頭一挑,想到了什麼,做了個手勢留住他,然後說道:“等等,楊少校先留步,你之前的任務被取消了!”

楊熙愣住了,問道:“指揮,為什麼?”

周可冶擺了擺手,說道:“敵機馬上就到,再怎麼努力就來不及了。現在我給你一個新任務,我會命令第三團儘可能著陸,必要時可以棄機,你去把飛行員們都收攏起來,然後找個安全地方觀戰,就讓他們看著不列顛人是怎麼炸我們的,看得越仔細越好!”

楊熙眼睛大瞪著,不過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圖,立正行禮道:“收到!”然後立刻大跨步出門而去。

被周可冶派過來的那個中士反倒糊塗了,對楊熙問道:“少校,咱一共就剩這麼點飛機了,就這麼不要了?”

楊熙腳步不停,答道:“反正都是些老舊機型了,即使拼命去保也不一定能保下多少來,還不如棄機保人,多學些戰鬥經驗,等未來打回去!”

中士吸了一口氣,然後握緊拳頭道:“也是,不列顛人也就能這會兒猖狂了!”

兩人很快又召集了一批軍官和士兵,離開了指揮部,向東二跑道趕去。這條跑道已經被炸得坑坑窪窪,周圍的庫房也損毀大半,但空襲結束後,仍有倖存的軍人從周圍的掩體中跑出來,從庫房中找出速幹水泥等材料,對跑道進行緊急修復。

楊熙抵達後接管了現場指揮,清空了跑道,不久後天上盤旋的戰機就開始降落下來。這破敗的跑道不足以支撐飛機安全降落,但飛行員已經接到指示,也不需像以往那般謹慎,只需最終停下來即可。因此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甚至還有人直接駛出跑道在旁邊的草坪上滑行的。

不久後,第三航空團全體成功降落,其中有一小半飛機都發生了損壞,剩下的也缺油少彈無法作戰了。而此時,西方天上也如約出現了不列顛戰機,防空炮的巨響再一次蔓延開來。

“少校!為什麼不讓我們出戰!”尚有不少剛剛落地的年輕飛行員不明白情況,對著楊熙質問起來。

“服從命令!”楊熙一邊帶他們轉移,一邊解答道:“這不是逃避,是為了更好的戰鬥!過一會兒,你們要仔細看好你們的敵人是怎麼戰鬥的,以後要加倍還給他們!”

……

天空之上,一支27機的海蜻蜓式俯衝轟炸機大隊解散為三個九機中隊,每個中隊的三個小隊又逐漸散開,各自尋找目標。

俯衝轟炸是一項極為危險又高明的飛機戰術,飛行員操縱戰機以大角度向地面高速俯衝而去然後將炸彈投下,再險而又險地拉升起來。相比讓炸彈自由落體很難命中的水平轟炸,俯衝轟炸時的炸彈落向與機頭指向大致重合,容易瞄準,而且機身俯衝給炸彈賦予的高速能夠讓炸彈更好地穿透裝甲,大幅提升轟炸效率。

這項戰術並非由不列顛人發明,但卻是由不列顛人發揚光大的。在法蘭西戰場,不列顛軍掌握了絕對的制空權,因此有大量的餘裕練習這種戰術,並且向技術部門反饋對戰機進行改進。海蜻蜓和陸軍的蜻蜓式就是專門設計用來進行俯衝轟炸的雙座戰鬥機,它們採用了沉重的金屬機身和特殊的氣動設計,因此犧牲了一些機動性,但卻能夠承受住劇烈拉昇時的應力,甚至可以以近乎垂直的角度向地面衝去,這些年來不知道準確炸燬了多少法蘭西人的軍事設施和裝備。

之前陸軍發動的上一輪空襲中,出動的蜻蜓式與安德烈式攻擊機數量相當,而後者只能進行水平轟炸,取得的戰果遠不如蜻蜓式。

這一輪由海軍發動的進攻波次中,海蜻蜓式與艦載攻擊機鯡魚式和戰鬥機天火式搭夥,小夥子們信心滿滿,誓要大幹一場。

一架編號為104的海蜻蜓式隊長機之中,後座無線電員艾倫眼尖地指著東方的跑道說道:“看,那邊有不少丟棄的飛機!”

前座駕駛員柯雷蒙特轉頭一看,也發現了這景象,道:“嚯,華夏人居然還敢把飛機放出——不對,這些不是剛出動的,是降落後的……哈哈哈,那些懦夫,他們扔下飛機跑了!”

艾倫哈哈笑了起來,說道:“好啊,果然那些傢伙已經把祖先的榮光都給丟光了!怎麼樣,老兄,咱們去給他們扔點嗎?”

柯雷蒙特又往周圍看了看,搖頭道:“算了,反正是一堆不會動的,就不浪費炸彈了,交給鯡魚們解決吧。”

說著,他一拉機頭,向北偏航了一點:“我們去對付那些大家夥!”

土木堡港區之中,已經有五艘大小戰艦被擊毀,而其餘戰艦正離開港區向外海航去,試圖進入高速航行的防空作戰狀態。但是以二三十節航行的戰艦比起以二三百節飛行的戰機來說只是在爬而已,它們對於機群來說仍是鼻子底下的距離。

不久後,無線電中傳來中隊長的指示:“看到前面那艘艉部燻黑了的玄鳥級了嗎?它就是我們的目標了。跟著前面的天火飛過去,第三小隊首先開始攻擊,然後是第二和第一,收到了嗎?”

“收到!”柯雷蒙特帶領的小隊就是第三小隊,迅速給出了回覆,然後帶隊向右偏移了一點,對著海面上的那艘玄鳥級巡洋艦開始加速。

右前方的天空中,有一個中隊的天火式戰鬥機正在降低高度,向海上的艦隊接近過去。這型戰機機身輕巧,甚至保留了不少木頭部件,機動性極好,適用於奪取制空權。不過如今海口郡的上空根本就沒有九州軍的飛機在飛行,制空權完全在不列顛人的掌握之下,所以現在天火們也沒了用武之地,轉而對目標進行騷擾,為友軍爭取戰機。

現在天火式下落加速,速度很快超過海蜻蜓一大截,搶先向目標飛掠而去。而被選作目標的巡洋艦如臨大敵,防空炮將炮彈如噴水般打上了天空。不過天火們在空中靈活地閃挪騰移,靈巧地避開防空火網,將炸彈投射下去。

天火式掛載的炸彈最大也不超過五十磅,難以穿透厚重的裝甲,但對艦上防護薄弱的防空炮塔和露天炮位仍有不小的威脅。但畢竟不是專業的轟炸機,投彈命中率不高,九艘戰機先後扔完炮彈,只破壞了四座炮塔其中的一座和幾個小口徑防空炮位。

不過,投完彈後這些戰鬥機仍然沒有離開,而是在目標周圍不斷盤旋著,不時用機槍對船上掃射一陣子,讓船員無比緊張。

而不久後,海蜻蜓中隊抵達了。

“哦吼!”

柯雷蒙特操縱戰機在高空中全力加速,一直飛越了目標,而在艾倫確認到達位置後,他突然急拉操縱桿,將飛機一邊向左翻轉一邊向下壓去。

這架海蜻蜓在空中劃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線,很快變成了朝著目標俯衝的狀態,飛機速度不斷飆升,機內的兩個人都感覺輕飄飄的。

“爽!這才是男人該做的!”柯雷蒙特高喊著。

而艾倫緊盯著儀表,提醒道:“差不多了,該開減速板了。這是我們第一次對海實戰,還是穩一點好。”

“不用急,再等一會兒。”柯雷蒙特一邊繼續俯衝著,一邊向下看去。“正是因為第一次,所以才要做好!”

此時他們看到的是一副波瀾壯闊的場面,廣闊的大海撲面而來,被選作目標的玄鳥級防空火力全開,曳光彈構成的火線清晰可見。若是一般人此時多半該嚇尿了,而柯雷蒙特臉色鎮定,緊盯著目標,手中輕輕拉動操縱桿微調著方向,向海上戰艦直撲而去,幾乎就像要撞上去一樣。

就連艾倫都因此有些緊張,呼吸粗重,想再次出聲提醒,可又擔心干擾了柯雷蒙特而止住了。眼看著離大海越來越近,飛機速度越來越快,整個機身震顫起來,連著外面連片的炮響,壓迫感強到了極點。就在他懷疑自己的搭檔是不是突發神經病想帶著炸彈一起撞過去的時候,柯雷蒙特才突然一掰一個開關,機翼前方的減速板開啟,空氣阻力大增,重力一下子明顯起來,機身速度也逐漸穩定下來。

柯雷蒙特繼續向下俯衝了一段,等到巡洋艦上的機槍位都能看見了,才吼了一聲:“準備!”然後又隨著目標的機動微調方向,將瞄準器套準了巡洋艦後部的三號炮塔,又過了一會兒,突然又吼了一聲:“放!”

與此同時,他按下了釋放炸彈的按鈕,又緊急將機身拉昇起來。

機腹部掛載的五百磅大型穿甲炸彈大致沿著剛才的軌跡向炮塔滑翔而去,而戰機突然拉昇,對機翼和機身強度提出了極大的挑戰,兩人能聽到耳邊傳來清楚的金屬吱嘎聲,卻不敢說話,整個人都被加速度帶來的重力死死壓在座椅上,大氣都不敢怎麼喘。

彷彿過了很長時間,好像又只是眨眼的一瞬,戰機轉入了平飛狀態,重力恢復正常,背後也傳來了轟隆一聲巨大的爆炸,一切回到了熟悉的節奏。

兩人的呼吸聲瞬間大了起來,柯雷蒙特仍有點懵逼,下意識一拉操縱桿進行常規規避,同時對艾倫問道:“怎麼樣,我們命中了嗎?”

艾倫也從恍惚狀態中回覆過來,轉頭向後看去——

只見後方的巡洋艦上冒起了烈焰和濃煙,顯然是發生了一次大爆炸!

他感覺血液一下子湧入了大腦,整個人都清醒了,高喊道:“中了,我們中了!”

此時,小隊中的另一架海蜻蜓也恰好開始投彈,炸彈從天而降徑直砸下來,然後破壞了側舷的數部副炮。柯雷蒙特也回頭一瞥,正好看到了這一幕,立刻回頭重新拉昇,然後興奮地大喊道:“好!好!好!贏了,我們贏了!”

第三架戰機很快也完成了投彈,命中了煙囪附近,但是運氣不太好,機翼被防空機槍打了幾個洞,拉平後有些震顫。

經過這個小隊的攻擊,這艘巡洋艦遭受不可忽視的損傷,航速降低,防空火力也弱了一些。後續兩個小隊信心更足,也接連發動了攻擊。

見狀,柯雷蒙特便下令道:“好了,主要任務已經完成,我們就不再在這附近躲炮彈了……去陸地上轉轉,看還有沒有什麼能打的!”

……

一段時間後,巨巖要塞。

“快,左轉一千!”

一門40mm的小口徑防空炮旁,炮長孫薦用瞄具對著天上高速掠過的戰機,口中狂吼著發布命令。

這門四聯裝的速射防空炮噴吐著火舌,將炮彈以舊時代難以想象的高速向天空中射過去,曳光彈拖出的尾焰幾乎連成了一條線。不僅如此,周圍的防空炮也在同時開火,火線在空中交織成了火網。

如此密集的火網,即便是嫻熟的不列顛飛行員也不敢接近,只得向西方退避過去,在高空中盤旋起來尋找薄弱點。

一度驚險的空襲危機暫時得以解除,孫薦松了一口氣,往天上看了一圈,然後罵道:“兔崽子們,偷襲土木堡也就罷了,這巨巖要塞可不是你們能對付的!”

海口郡分南北兩部分,南邊的土木堡市建設時間較早,是主要的海軍錨地和生活區,而北邊的巨巖縣要晚了不少,駐軍不多,主要集中在依直布羅陀巨巖建設的要塞之中。

巨巖要塞最初只是個兼做燈塔的武裝哨站,在大動盪時代被割據當地的軍閥劉湧建設成了配備大炮的要塞,配合南邊的土木堡封鎖整個海口。後來樞密院收復海口,又對巨巖要塞進行了幾次翻新擴建,其中最大的一次是在大約二十年前,配合當時的海軍升級計劃,給要塞裝上了七座與廣東級戰列艦同等級的三聯裝380mm炮塔,能夠一直打到土木堡去,封鎖整個海口。此後預算收緊,要塞沒再進行大規模的改造,只是每年小規模更新一些防空武器和電子設備。

此時,不列顛陸軍的機群迴歸機場整備完畢後已經再次出發,緊接海軍機群之後,發動了第三波空襲。這一次,他們的主要進攻方向不再是南邊的港區,而是北邊的要塞,其中首要目標便是要塞中的“七星”。若是清除了這些巨炮,海軍的戰艦便可長驅直入,展開下一步行動。

不過這並不容易,七星炮位中有四個都是硬生生在山體中掘出來的,防護嚴密,只留出了必要的射界。天上的飛機想破壞這些山中巨炮,必須要穿越密集的防空火網再準確將炸彈投入山體縫隙中去,簡直難如登天。

如今機群已經發動了兩次進攻,只破壞了外面的三個露天炮位,對於剩下四個隱蔽炮位毫無辦法。而炸彈和燃油是有限的,如果最後一次進攻還不能解決問題的話,他們便只能返航了。

果然,戰機在天上盤旋了一陣子之後,又分散成戰鬥隊形,向巨巖要塞發動了進攻,而防空炮火也再一次密集過來。

“兔崽子們,受死吧!”孫薦怒罵著,一邊又指揮防空炮將炮彈向天空中潑灑過去。

這時,正有一小隊的蜻蜓式轟炸機向左前方的“天權”炮位發動了進攻,三架戰機先後從高空俯衝而下,發出凌厲的尖嘯,周圍的防空炮都把它們選作首要目標,火線交集過來。

這個小隊也真是不要命了,迎著火線就直衝下來,而這個舉動也真是很危險,第一架戰機很快被炮彈擊中,在空中起火失控,歪歪扭扭向山體落去。第二架戰機見狀受驚,匆忙間就將炸彈拋了下去然後匆匆拉昇躲避,炸彈自然炸歪了。第三架戰機則膽大了不少,在前兩架失手的情況下仍然直直朝著山體縫隙中的炮塔衝過去,縱使中了幾彈也沒有拉昇的趨勢,簡直就像要一直撞過去一樣……不對!

“我靠!真的撞過去了!”

孫薦從瞄準具裡看到這架戰機竟直直撞入天權炮位之中,隨後便有強烈的爆炸火光升起,饒是他從軍多年仍被驚了個目瞪口呆:“他奶奶的這幫兔崽子真的不要命啊!”

周圍的炮兵也都驚歎起來,然而木已成舟,再驚歎也無濟於事,天權炮位確確實實被摧毀了。天上的戰機受這個戰果激勵,進攻更加兇猛,而守軍也從天權被毀的恍惚中恢復過來,更加用力地攔截起了敵機。

接下來,又有幾架蜻蜓式從天上直衝而下,發動自殺式攻擊。然而他們的運氣就沒有前人那麼好了,接連被密集的防空炮火攔截下來,最後只有天璇炮位受到衝擊波影響,火控裝置被損壞了一部分,但問題不大。

最後,這一波機群彈盡撤離,而七星巨炮被摧毀了四座,只餘三座尚有一戰之力。而很快,第四波機群又從西方海上來了,天空之上再度轟鳴起來……不僅如此,不久後不列顛的主力艦隊也到了!

艦影在西方的海平線上出現,從小點逐漸變得清晰可見,然後徑直進入了海口之中——整個要塞都為之震驚了,要知道自從大動盪時代結束之後,可再沒有一艘軍艦能夠在不取得許可的前提下進入地中海!

“那……那是什麼戰艦,竟能跟要塞對抗?”孫薦透過望遠鏡看著海上的龐大身影,又一次驚訝起來。

此時,要塞中不僅防空炮在鳴響,三座殘存的炮塔也轉動了起來,向海上來襲的戰艦發動了炮擊。

按照以往歷次戰爭的經驗,只要主炮不是太弱,要塞在與戰艦的對轟中都是佔據了絕對優勢的。畢竟要塞炮早已標定好射界各處的引數,容易取得命中,且打中戰艦哪個部位都能削弱對方的戰鬥力,而戰艦除非正好命中投影面積極小的炮塔,否則打中山體根本無濟於事。

但此時的情形大大出乎守軍的預料,不列顛的兩艘主力艦往海上一橫,炮彈轟轟就往要塞這邊打過來,竟是絲毫不怵。

距離遙遠,這兩艘戰艦的體型沒法具體判斷,但顯然要比廣東級大了一圈,前後四座炮塔各有兩門粗大的炮管,火光不時從炮口中亮起,炮彈疾馳而來。這炮彈顯然是超規格的,即便沒法正中要塞炮塔,打在山體上也能讓守軍感受到腳下震撼,離落點近的防空炮位甚至被波及損傷,防空火力受到了影響。

反過來,要塞中老舊的380mm火炮打過去的炮彈打在對方厚重的裝甲上卻似乎沒什麼作用,甚至都不能讓對方的行動遲緩一會兒。

現在要塞只剩下九門炮可用,而海上卻有十六門巨炮在向山體上轟擊,局勢微妙地不利起來。就這樣,雙方對射了好一陣子之後,一發炮彈突然神之又神地飛入山體縫隙,正中了“玉衡”炮位!

玉衡炮位就在孫薦所在的防空炮位右下角不遠處,連串的爆炸帶來的震顫幾乎讓他們站不住腳了。等到這陣子好不容易過去了,這門防空炮也不能用了,他們被迫向後撤出去。

孫薦一邊帶人撤離,一邊驚魂未定地道:“什麼時候,什麼時候不列顛人竟造出了如此強大的戰艦……我們的戰艦在哪呢?”

……

一段時間後,土木堡指揮部。

“報告!瑤光炮位失去聯絡……觀察哨已確認其被摧毀!”

通信兵洪亮又帶著驚懼的聲音傳來,周可冶少將卻仍然看著桌上的沙盤:“最後一座炮塔也沒了……這下子再沒有東西能阻攔那幫夷狄了。”

這具沙盤精確地呈現了海口郡的地貌和周圍的海域,此時海域上放置了許多紅紅綠綠的標記,用以表示攻守雙方的戰艦。其中,綠色的九州海軍戰艦已經十不存五,正在東側的地中海上向更東方撤離,而紅色的不列顛戰艦則蜂擁進入海口,對北邊的巨巖要塞和南邊的軍港區形成了包圍。

此時,指揮部即便處於山體之中,也能聽到外面傳來的轟隆艦炮聲。不列顛人取得制海權之後,自然就開始用艦炮對岸上的工事進行進一步的打擊。相比之前的四波空襲,現在的戰艦轟擊有著充沛的彈藥,殘存的防空炮等防禦設施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人員不得不向後方撤離。

王楚海少尉與旁邊幾個參謀相互看了看,然後遲疑著對周可冶說道:“指揮,恐怕……”

周可冶嘆了口氣,道:“恐怕海口是守不住了。沒想到百餘年經營,最後竟是陷落在我手上。”

說來他也是倒黴,航空兵體系在守舊的海軍之中不受待見,他作為航空部隊的指揮,平日裡對海口防務也插不上什麼手。結果一場劇變,其餘幾個高層都沒法指揮,只能讓他上手,但也無力回天,只能眼睜睜看著防禦一步步淪陷了。

王楚海便勸慰他道:“是小人偷襲在先,非指揮之罪。”

周可冶擺了擺手:“雖說對方是偷襲,但能把飛機玩成這樣,也不得不說是有本事的。這一局,的確是我們輸了,沉溺在過去的榮光裡,覺得靠那點老家夥就能將邊緣各國玩弄於股掌之間,結果沒想到人家急了也是會咬人的,而且相互咬了這麼多年還真練出了一口好牙……算了,木已成舟,多說無益,咱們還是趕緊考慮下一步吧。”

海口郡遇襲後,訊息第一時間傳回了中州,引得一眾達官貴人震驚的同時,樞密院也很快按預案發來了應對指令。

此時,與土木堡相鄰的馬林國已經應禮部請求調集軍隊趕赴邊境,準備援助或接應九州軍。馬林國當年曾與華夏敵對,但後來被幾次戰爭打服,到現在國力不上不下,國王沒有爭霸之心,甘於事大,還算可靠。不列顛人不一定會立刻跟馬林國開戰,即便開戰,馬林軍也能拖延他們一陣子。

現在海口郡已不可能守住,剩餘戰艦已經撤往馬林的胡塞馬港,周可冶等人要做的,就是儘可能帶人向南撤往馬林國境,再設法迴歸本土。在制海權和制空權都被敵方奪取的現在,這個撤離並不容易,但不幸中的萬幸是,不列顛人的戰術較為保守,沒有讓搭乘了陸軍的運輸船隨主力艦隊一起進攻,現在只是在用艦炮轟岸而沒有派兵登陸佔領,攔不住九州軍跑路。

但他們也不能一股腦就撤出去,必須安排好撤離的順序,還要派人留守,不然不列顛人就更肆無忌憚了,撤離也會受到影響。

周可冶想了想,說道:“計劃不好做,這樣吧,讓楊熙帶著飛行員和高提督他們先走,然後是替換下來的一線戰鬥人員,剩下的我們再詳細計劃……石母山那裡要佈置一道防線,防止不列顛人追來。對了,發信問問馬林那邊準備得如何了,要儘快調撥一批車輛過來。我們這邊除了撤離,還要儘可能把剩餘物資和裝置毀壞,不能留給敵人……”

參謀們迅速對著地圖和檔案作業起來,幾分鐘後,王楚海一臉難色地說道:“按這樣看,北邊巨巖要塞的人肯定是過不來了,土木堡這邊的留守人員也必須堅持到第二天,到時候……”

周可冶嘆道:“巨巖要塞沒辦法,讓他們撤入西班牙境內,然後等禮部交涉吧。南邊留守也是必須的,我繼續留下來指揮,你們如常準備撤離事宜。”

王楚海眼睛一睜,連忙勸道:“指揮,您可不能以身涉險啊!”

周可冶右手一壓:“如今這時候,不知多少人在生死拼殺,我可不能就這麼拋下他們走了。就這樣吧,把計劃報上去,然後開始準備!”

說完,他在紙上迅速簽完字,然後就大步走到旁邊,拿起電話與前線溝通了起來。

又過了一陣子,王楚海找到了他,又為難又欣喜地說道:“指揮,計劃可能要改了,樞密院不同意你留守,要你最遲在今日1800前撤出國境。”

“什麼?”周可冶很是意外,“樞密院為什麼會有這種命令?”

九州軍傳承近二百年,具有濃厚的軍事道德傳統,自我犧牲一向被視為英雄舉動,也會搏來優厚回報。一般來說,當前線軍人主動要求冒險的時候,後方指揮多半也會成全他的壯舉。今日周可冶的自請留守本應也遵循這個慣例,可為什麼這次樞密院竟然不準了?

王楚海把電信件遞給他,說道:“具體情形我也不知,但似乎是來自兵部的請求,樞密院順手就準了。”

“兵部?”周可冶吸了一口氣,“原來是於老師……難怪,也罷,計劃確實要改了。”

……

“一切為了不列顛!”

運輸艦“愛麗絲”上,托馬斯·克瑞爾海軍上將的聲音從廣播中震耳欲聾的傳了出來。

此時戰役已經進入後盤,不需執行無線電靜默,通道資源也很充沛,因此托馬斯開啟了大功率的無線電廣播,向艦隊和周邊地區發表演說。

後衛艦隊的運輸船就是在驅逐艦的護送之下,聽著他的演說,逐漸接近了海口地區。演說到最後,聽聞這激動的口號,船上搭載的士兵們也士氣高漲,齊聲高呼道:“一切為了不列顛!”

露天甲板上,海軍陸戰隊中校伊恩·米勒跟著喊完口號後,看著南方逐漸清晰的港區,又禁不住高呼道:“啊,土木堡,我回來了!”

差不多十年前,他曾經隨上級對海口郡進行過正式訪問,雖然沒法得以進入巨巖要塞參觀,但卻在土木堡港區看了個痛快。當時,他對港內滿滿的軍艦很是印象深刻,但也察覺到了當地駐軍的憊怠。如今,局勢大變,他再次來到此地,卻是帶著龐大的軍隊來的。

此時,愛麗絲號正從蘇格蘭號戰列艦旁邊駛過,這艘戰艦與英格蘭號並為世界最強,剛剛大顯神威,擊毀了巨巖要塞的岸防炮,使得其餘戰艦能安全進入海口。現在它上面的八門十八英寸巨炮正齊齊指著南方的土木堡,警惕九州軍可能隱藏的後手,雖然並沒有實際動作,但僅僅是在那裡微速航行,也自然流露出威武的氣勢,令觀者肅然起敬。

伊恩脫下帽子俯身向它一敬禮,道:“感謝您的努力,接下來就交給我們吧。”

海口南北的岸防工事基本上已經被艦炮和戰機清掃一空,運輸船隊就這樣直接闖入了港區之中。除了那幾艘先前被擊沉在港中的華盟戰艦,它們沒再遇到其它阻礙。

很快,便有大量的不列顛士兵透過港口設施登陸,逐漸向內陸佔領過去——就在這時候,九州軍發難了!

之前他們在隱蔽處佈置了一連串炮位,在艦炮轟擊期間引而不發,一直等到不列顛步兵登陸才突然急速射擊,將大量的反人員炮彈朝港區打過去,當即就造成了大量傷亡。

但這也就是一錘子買賣,天空之上到處是不列顛的偵察機在盤旋,守軍炮位暴露後很快就被它們將位置傳到了後方,然後便是艦炮接踵而至。等到艦炮將這些抵抗清除之後,登陸行動便繼續起來。

不過這一來一去拖延了不少時間,在這段時間裡,更多的守軍向南撤入了馬林國境內。

接到這個訊息後,托馬斯·克瑞爾並不以為意:“最多不過幾千人而已,就讓他們回去散播恐懼吧。”

然後他又看著一份新到的報告,徐徐說道:“好,我們這邊已經拿下,那麼突厥人那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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