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6年,1月13日,日本,關原。

眼看著幕府軍越來越近,已經進入了預定的戰場內,陸秀夫少校轉身向後,向後面的正牌指揮官林宇和韓松兩人請示道:“報告,敵軍已進入兩千米範圍內,請指示。”

陳遠琪還在京都處理其他雜事,李濤被調到南邊進行其他任務去了,所以韓松就帶著林宇一起到了關原來指揮這場決戰了。現在他倆各自騎著馬,在天滿山的制高點上觀察敵情,身邊還有一個指揮部。

不過也沒什麼好指揮的。韓松雖然是日本干涉軍的總司令,但作為海軍不好發表意見,林宇隨意看了一下地圖,便說道:“按計劃進行,先把他們放近點再說,到時候我會給你命令的。”

“是!”

“等等!”

陸秀夫正要回去,韓松卻突然攔住了他。他剛才用望遠鏡看到幕府軍陣中有一個年輕人帶著幾騎從陣中衝了出來,對著倒幕軍這邊喊了幾句什麼,便對林宇和陸秀夫兩人說道:“我去會會他,先等我回來再說。”

“什麼?”陸秀夫一頭霧水。

林宇卻是會心一笑,說道:“等等吧,費不了什麼功夫。”

韓松帶人策馬從山坡上衝了下去,借勢加速,數百米的距離如同近在咫尺,片刻間就到達了兩軍之間的空地上。

此時主帥尚未下令開戰,兩軍也沒有接觸,只是在相互張牙舞爪示威著,這段長約一里、寬約百步的空地上,只有一個騎馬的年輕貴胄和他的幾名親隨。

親隨見山上鐵騎直衝下來,瞬間張弓搭箭,做好了迎擊的準備。北條時宗卻抬手止住了他們:“不用緊張,收起來吧,省得衝撞了客人。”

“嗨!”武士們又瞬間把兵器放了回去,好似什麼也沒發生一般。

而在這一放一收的時間裡,韓松等人已經策馬趕到了。他也不會日語,直接用輕鬆的語氣說道:“哈,時宗,最近又長高了不少嘛。所以我說小孩子就該多吃肉,像別的日本人那樣一直吃草可不行啊。”

北條時宗也微笑著說道:“託您的福。不過肉食雖美,但若每個日本人都吃肉的話,日本又怎麼能養得起呢,到時恐怕要吃人了吧?所以先賢禁肉食,也是為了蒼生著想啊。我們日本人,就按照這樣傳統的生活方式,一向也過得很好,何必要改變呢?”

韓松搖了搖頭:“唉……我也教了你不少東西,怎麼到頭來還是被你的那些叔叔伯伯們洗腦了?若是傳統不能改變的話,你們幕府何不把政權還給天皇一族呢?”

北條時宗堅定地說:“我們正要把大政還給皇族,然而,持明院法皇才是真正的天皇,我們這就要將他送還洛都!”

韓松又嘆了一口氣:“……先不說能不能成,即使成了,然後呢?把天皇放在京都,然後你們幕府繼續閉關鎖國?但是你想過沒有,今天的日本,相比百年、二百年、五百年前的日本有什麼變化嗎?而在日本以外的世界,卻一年年地在進步著。就算今天你們能打敗我們,然而再過十年、五十年,五百年,日本也還是毫無變化。等到外界帶著更強大的力量襲來的時候,你們又該如何抵抗呢?”

北條時宗仍然堅定:“我不得不承認,東海軍確實強大。但是,今天你們能來到關原,也不過是利用了宗尊大人的力量,煽動關西武士與幕府作對;如果你們面對的是一個完整的日本,難道會有任何機會嗎?只要整個日本團結一致,便是無敵的!”

韓松無奈地笑了一下,仰天嘆道:“你才見過幾個日本?我曾經見過三個日本,一個是極度保守以至於固步自封的日本,一個是極度瘋狂以至於自我毀滅的日本,只有在更先進的文明主導下,日本才能走上繁榮而富裕的道路……而那樣的繁榮和富裕是現在的你無法想象的!加入我們,你們才能獲得真正的繁榮!”

北條時宗聽他這麼一說,頓時氣憤了起來:“先進的文明?如此傲慢!原來,這場侵略是你們早已計劃好的吧?韓叔,我真是看錯你了!”

說完,他就用力把一件東西擲了過來,韓松身邊的近衛兵正要去擋,韓松卻伸手接了過來,拿在手中一看,果然是當年他送給北條時宗的那件望遠鏡。

“從今往後,我們便恩斷義絕!”北條時宗撂下狠話,便掉頭往陣中迴歸。

韓松看著他的背影,還是有些於心不忍,說道:“時宗,若是不敵,直接投降便好,我們這邊不會虧待你的!”

“休得羞辱我!北條家誓死不降!”

韓松最後嘆了一口氣,又往幕府軍的陣仗看了看,便說道:“走,回去吧。”

……

倒幕軍軍陣西側,“東隅還鄉團”所在之處。

藤原廣資羨慕地看著韓松等人身上亮閃閃的鋼甲,等到他們向西邊迴歸天滿山炮兵陣地後,便轉頭向身邊的一個和尚問道:“日蓮上人,大帥與北條家的人說了什麼,你可聽見了?”

之前,第二團確保了石見銀山之後,便繼續東行,“保護”東隅島。東隅島原先那些被流放的日本貴族聽說要打仗了,不少人都心思浮動,想趁這個機會打回本州島上去。於是當地的潘學忠就順水推舟,組織了一個“東隅還鄉團”,把他們送到了關原。不管打得怎麼樣,至少能給島上除去一部分不穩定分子,何樂而不為呢?

藤原廣資就是其中的一份子。實際上聽他這個姓就該知道出身不凡,應當是皇族後裔,但其實這樣的後裔一大堆,也不值什麼錢。作為貴族禮儀,漢語是必修科目,不過藤原他家淪落東隅,家傳衰落,也就沒學到什麼真本事,聽剛才韓松和北條時宗用漢話說了一大通,也沒聽懂幾句,急得是抓耳撓腮,只好請教身邊這位德高望重學識高深的日蓮上人了。

“南無妙法蓮華經。”日蓮上人畢竟是學識高深的,精通漢語,很快辨識出了兩人對話的真意,“韓大帥講的是,東海天兵將作為‘天之御使’,教導日本走上正途;而北條卻仍然執迷不悟,堅持邪法,看來幕府是必亡了的。”

“原來如此。”藤原廣資信服地點了點頭,然後虔誠地跟著念了一句:“南無妙法蓮華經。”

當初日蓮上人散佈“天人來襲”的預言,被幕府流放去了佐渡島,又在島上遇到了東海人,鼓動他們入侵日本。雖然當場沒成功,但事後機緣巧合,東日戰爭還真打起來了。多年夙願一朝得成,於是他就跟著還鄉團一起過來懲治邪法了……因為他之前做過外敵入侵的預言,而如今真的有外敵“入侵”了,所以一下子威望大增,在倒幕軍中有了很高的人氣,已經有不少大名邀請他去本國建寺了。

而且東海人對他的這一套教義也有些興趣。日蓮宗走簡化普及的路線,聲稱只要日日多念《妙法蓮華經》便可成佛,雖然失了精深,但正好可以吸引沒什麼文化的大眾皈依。而且畢竟源出於天台宗,同根同源,跟主流文化沒什麼牴觸,可以放到南洋去,成為藩籬。不過這是後話了,還是眼下的戰爭要緊。

突然,對面的幕府軍大陣後響起了鼓聲,眾人一下子警戒了起來。

日蓮和尚雙手合十,念了一句“南無妙法蓮華經”,然後操起禪杖,對周圍的還鄉團武士和信徒們說:“賊軍已經邪法入體,無可救藥,佛弟子們,拿起武器,護衛佛法!”

……

不破關前,冬季蕭瑟的原野上,隨著幕府軍陣後的戰鼓響起,幕府軍武士們紛紛歡呼了起來。各國大將帶領自己的隊伍開始向前進軍,手下的基層武士紛紛請纓出戰,準備砍回幾個首級好回來報功。

倒幕軍這邊,同樣是群情激憤。就地休息的武士們站起身來,揮舞著武器,向幕府軍示威。

在上空看過去,兩軍正如同兩片黑壓壓的蟻群,蔓延了大地,相互對峙著,卻又撞不到一起去。

倒幕軍中,來自肥後國的武士竹崎季長向自己的主將菊池武房請命道:“次郎,首陣讓我上吧,我一定給菊池家砍回三個……不,五個首級回來!”

竹崎氏是菊池家的支族,而菊池家曾經支援過平氏小朝廷,後來又捲入過承久之亂,一向被幕府敵視且冷落,處處受到限制。這次倒幕戰爭,無疑是他家翻身的好機會,因此他們一早就加入了將軍大人領導的倒幕軍,一路來立了不少功勞,現在眼前全都是首級,更是立功心切。

菊池武房點頭道:“可以,若是你立了功回來,我便給你好好記一筆……只是,我們這邊尚未擊鼓,你先忍住,聽令再出發。”

說話間,對面已經有幾個武藤家的武士騎馬衝了過來,在他們陣前一箭之地開始報起了自家的名號,向他們開始了挑戰。

竹崎季長有些焦急:“這賊軍都打過來了,怎麼還不擊鼓呢?眼看著就要接戰了啊!”

菊池武房也有些奇怪,但還是按捺住性子,勸道:“不需心急,平心靜氣,記住,明鏡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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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突然西方一陣雷鳴怒吼之聲傳來,菊池、竹崎、他倆身邊的倒幕軍武士、對面的武藤家武士都愣了一下,然後不自覺地轉頭向西望去。

人頭太多,一時也望不出所以然來。但若身處上空,就能清楚地看到

西邊的幕府軍右翼原本就隊形鬆散,但至少能按層級聚成團,向倒幕軍進發。然而隨著這一輪巨響,西方的山上十餘枚鐵球裹挾著磅礴的動能徑直撞入人群之中,彷佛撞入棉花中一般,摧破沿途武士的甲衣和肉體,噴濺出紅色液體、肉屑和碎骨頭,譁啦啦製造了數道血痕,戰場瞬間變成了修羅場!

“啊啊啊……”

一些被炮彈擦中腿腳而不幸沒有立刻斃命的武士發出了大喊,將周遭人群的目光吸引了過來。遠處倒幕軍尚且看不清楚,但臨近的幕府軍就看了個真真切切——天哪,這是何等無慈悲的場面啊!

驚叫聲和哀嚎聲交織,恐懼和混亂在人群中散播開來。尚未擴散出多遠去,第二輪炮擊就接踵而至,這一次更多的人親眼目睹了炮彈落入人群時的威能,然後驚慌更加嚴重了,隊形一下子混亂了,武士們就像一群無頭蒼蠅一般亂竄了起來!

“這,這是怎麼了?”

遠處倒幕軍陣容中,幾個武藤家的武士隔著茫茫的人頭看不到前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自覺地發出了疑問。

但曾經跟著第二合成營攻打過河陽行宮的菊池等人卻一下子清醒了過來,這是炮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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