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4年,2月15日,沒翼港。

遠洋艦隊在古裡港完成了貿易,並簡單保養了一下船隻,便繼續踏上了西行的征途。

印度不愧是當今世界最富庶的地區(論及經濟總量,這時代的印度還要超過中國,只是因為力量分散和宗教等因素,導致富而不強),古裡以北的印度西海岸還有一連串規模不小的沿海商貿城市,既有唐商比較熟悉的上裡、***、加里納、華羅等港,也有後世殖民時代聞名的果阿、孟買、第烏等地,其中後面的幾個雖然現在規模還不大,但無疑有著巨大的發展潛力。

但是,艦隊沒辦法一個個訪問過去。畢竟他們在古裡已經完成了相當份額的貿易,售出了大量的東方貨物,購入了不少印度特產,而這些港口的出產大多與古裡重疊,所以即便東海人對他們很感興趣,也沒法逐次停靠過去,只能走馬觀花走一遍,略微偵察一下港口的人文、地理情況和市場行情,就直奔波斯灣而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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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沒有直接進入波斯灣,而是在入口外的沒翼港停靠了下來。

沒翼港,就是後世阿曼國的蘇哈爾港,位於波斯灣東鄰的阿曼灣南岸,是自古以來傳統的貿易大港,也是絕大多數能到達大食地區的唐商的終點站。也就是說,即使已經走了這麼遠,也依然能在港中看到不少中式帆船和黑髮的唐人,不得不令人感到親切並萬分感慨。

沒翼此地有一道極為狹長的海灣,寬度僅有百米左右,卻長達數公裡。單從地圖上看,還以為它是條大河的河口,然而並不是,阿拉伯半島上乾燥的沙漠氣候供養不出這樣的大河,這只是個神奇的海灣。這道海灣,自然就是沒翼天然的港口了,不過裡面水深不足,來自遠方的大海船隻能停泊在灣口的位置,幾艘阿拉伯槳帆船殷勤地劃了過來,幫助東海人停入了南岸的碼頭中。

韓松把停泊事務交給手下,自己站在艦橋上觀察起了沒翼港區的景象。雖說阿拉伯半島乾旱養不起大河,但沒翼此地還真有一條淡水河——或者說,正是因為有這條珍貴的河流,這裡才能建立起城市。得益於這條河流,這裡不僅能建立起城市,還能栽種一些樹木、開闢少量的農田,在放眼望去盡是土黃色的阿拉伯半島上真是難能可貴。

這個時代的阿曼地區名義上歸屬於一個號稱“巴努·納巴汗”的家族統治。這個家族的老巢位於舍姆斯山南方的拜赫萊,當地山路險要,有數百年來歷代強人修築的要塞,極難攻拔。納巴汗家的人就憑依拜赫萊要塞,一度控制了進出波斯灣的海陸商路,並用金錢的魔力壓制住了當地影響力甚大的伊瑪目們,說一不二。

不過到了現在,納巴汗家族開枝散葉,各地零散的封建主也各有權柄,統治力遠不如昔。如今的沒翼不是由一家領主獨有,因此也並沒有嚴格意義上的城池,沒有城牆,各類建築散佈在港灣南北兩岸,攤子攤出去很大一片。偶爾能見到一個規模稍大的土黃色或白色的石質城堡,應當是當地領主的住所。港灣深處,還有一個規模不算小的造船廠,鑑於本地木材不多,原材料應該是從隔壁的印度運來的。

這些都不令他意外,令他意外的是,在南岸不遠處,赫然有著一處有著鮮明飛簷斗拱中式特徵的唐商居住區!

韓松把汪然叫來:“林釗,你看,那邊可是你家貨棧所在的地方?”

汪然見到了熟悉的地方,眼淚早已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嗚咽著說道:“是,那邊就是沒翼城的唐坊,唐商的住所和貨棧一般都設在那邊!”

韓松的疑問仍然沒得到解決:“等等,本地人就這麼讓你們建唐坊?你們在裡面不燒香拜佛吃酒喝肉嗎?”

汪然沒領悟到他的疑惑:“是啊,逢年過節的時候,還舞獅燃竹呢。”

韓松是真驚了:“這樣也行?這裡的人不都是回回嗎,他們能看得慣你們這麼做?”

汪然依然眨巴著眼:“還行啊……雖然都是回回,但都挺和善的,對我們唐人也不欺壓,只是比回回要多交一份稅,說是賺十納一,實際上都沒交那麼多。不過,也確實有些唐商為了省這筆錢去信了回教的,數典忘祖……”

實際上,這個時代的天方教文明對異教還是相當寬容的,雖說不能與中國人比,但至少比基督教文明更為開放。在天方教治下的地區,普遍容忍基督教、猶太教、拜火教等異教活動,對唐人的傳統習俗也就更不會干涉了,只是會透過對異教徒收取什一稅的方式潛移默化地傳播天方教——但有些蘇丹或埃米爾因此會更歡迎異教徒,因為有異教徒就能收到稅啊!

韓松還是有些意外:“這麼好說話?我還以為回回都是凶神惡煞的呢。”

汪然雖然曾經一度被大食海盜擄掠為奴,但在這點上還是頗為公正的:“提督說笑了,您之前見過的大食人都是海商,海上討生活的能有什麼好人——呃,我不是說您……總之,百樣米養百樣人,不管是哪國的人,都有好有壞有奸有忠。這陸上的大食回回,也如同中土的尋常百姓,雖說也有惡人,但大部分還是和善的。”

韓松嘆了口氣,雖然意外,但想想似乎有利無害,於是換了個話題:“對了,上次你說為什麼唐商都只到沒翼就停了來著?”

汪然往西北邊一指,說道:“打那邊過去,有一道海峽,大食人稱‘忽魯模思’的,入口窄,大船不易通行……也不盡是因為這個,再窄也有幾十裡,船怎麼都能進去的,只是因為大食朝廷在那邊設了市舶司收稅,越大的船稅越高,所以唐船進去就不划算了,還不如就在沒翼港把貨卸了,賣與當地坐商,他們自有門路用小船運過去避稅,雙方都得益。”

韓松笑了一下,果然商人們自然會朝著利潤最大的方向行動啊……但他很快想起了什麼,又問道:“等等,大食不是已經被蒙古人滅國了嗎?怎麼還有收稅的?”

汪然摸了摸頭:“是有此事……但我們對大食國和波斯國的政局也不瞭解,不知道那邊到底是什麼情況,但直到去年,忽魯模思仍然有攔路收稅的。反正我們這些唐商也只到沒翼,那邊收不收也不關我們的事,所以對此並沒有太多過問。”

韓松眼中閃過精光,這裡面似乎有文章啊!

……

2月21日。

這幾年來,大食生意其實是沒有以前好做了的。原因顯而易見,富庶的兩河流域被蒙古人所摧殘,市場根基被破壞,貿易額自然就大受影響了。不過自從旭烈兀建立起伊爾汗國之後,就開始將兩河和波斯地區當作根本之地來經營,局勢也穩定了下來,市場漸漸開始了恢復的程序。

到了今天,雖然離當年帆檣緊蹙的全盛景象還差得遠,但沒翼港也恢復了不少生氣。實際上蕭條對東海人也不是全無好處,至少競爭者也少了,再加上有汪然的協助,所以他們在沒翼港的貿易還算順利。艦隊所帶來的瓷器、絲綢等東方商品在這裡賣出了啟航以來的最高價,而沿途收集來的香料也有一個不錯的利潤。

本地也能收購到一些西方特色商品,比如著名的波斯地毯、玻璃器等等,當然,艦隊對後者不太感興趣。不過,本地依然有大量能平衡貿易的東西,一是從各地源源不斷流入的金銀幣,二是本地出產的銅錠——沒翼港西南有一個巨大的銅坑,本地煉銅業發達,而銅材是唐商最喜歡的貨物之一。除此之外,對於東海人來說,他們還有一種另類的商品需求,那就是此行的終極目的之一:阿拉伯馬。

阿拉伯馬是中東地區結出的最偉大的瑰寶之一,是對世界良馬育種影響最大的品種,沒有之一。當它走出沙漠、被世人所認知之後,便迅速而普遍地被各國引進、改良自己的馬種(除了中國)。在後世,幾乎沒有一種名馬是沒有阿拉伯馬血統的。

實際上,“阿拉伯馬”這個名字甚至比“阿拉伯民族”出現得還要早。“阿拉伯”這個詞根在當地語言中的意思是“沙漠、來自沙漠的”,顧名思義,阿拉伯馬就是一種來自於沙漠之中的品種。它由阿拉伯半島上的遊牧民族貝都因人所培養,貝都因部族文化中有一種“血統崇拜”的傳統,這一點用在人類社會中自然顯得落伍,但若是用到馬兒身上,則無意中契合了良種選育的要義。他們懷著宗教般的虔誠,將馬匹種群中最優秀的馬挑選出來,只讓它們交配繁衍,精心供養,這樣千百年一代代持續下來,就選育出了一種效能完全超脫於自然馬種的良馬,也就是範龍城朝思暮想的阿拉伯馬。

阿拉伯馬身形矯健,體型在各類馬中不算最大,但也比東方常見的蒙古馬要高大不少,肩高可達140-150cm(蒙古馬超過135就算高了),在這個營養普遍不良的年代甚至比不少人都高。它有著極為優異的騎乘效能,不但在短距離奔跑中有閃電般的速度,更為珍貴的是在長途跋涉中也有極佳的耐力——畢竟是沙漠品種,耐力不夠的話是撐不過惡劣環境下動輒幾百公裡的遷徙的。而且經過貝都因人長年選育,野馬桀驁難訓的性格基本被去除,雖然活潑好動,但極為聰穎和通人性,與人親近、容易訓練,適合用於作戰。唯一的缺點就是負重能力稍有欠缺(但還是比蒙古馬強),在以重騎兵衝鋒陷陣為主的中世紀是個尷尬,但是進入了火器時代之後,騎兵不再需要裝備厚重的鎧甲,負重顯著降低,它機動性和服從性的優勢就大大體現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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