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2年,6月17日,小暑第5日,萊蕪。

“最近可真是熱鬧啊,”林小雅一邊喝著酸梅湯,一邊無聊地說著話,“沂州那邊夏富要來,淄州那邊李南山要來,海州那邊還有個什麼青陽夢炎要來,咱這窮鄉僻壤可是一下子就熱鬧起來了。”

經過一個多月的持續乾旱之後,東南海上終於飄來了一道溼氣,今天東平泰安這一帶普降大雨,雨水像砸了缸一樣從空中傾斜而下,給大地帶了了溼潤和洪澇災害……

總之,這鬼天氣什麼也幹不了,仗也不能打了,礦也不能挖了,只能躲在屋裡偷偷閒。可惜現在沒有網際網路,就算有了閒暇也幹不了什麼,只能百無聊賴地聊聊天。

“嗯,”季國風頭也不抬,只顧著把玩著手中的一個鐵球,“青陽夢炎?這名字夠霸氣啊,是什麼人?”

“誰知道呢,”林小雅皺著眉頭看著他,“好像是個文官,之前在淮東哪兒做官來著。上個月南宋朝廷聽說李璮被圍之後,著急地把他派了過來帶兵去給李璮解圍,帶的人還不少呢,聽說有五萬多,也不知道能打的有多少。”

“嘿,號稱五萬,實際上得有個八成水分吧,也不知道是帶的哪部分的老爺兵?五月出事到現在才過來,都趕不上熱乎的了,算了,別給我們添亂就好……”季國風沒注意到她的目光,低頭說著。

看著他仍然低頭玩著那個鐵球,林小雅突然氣不打一處來,猛地站起身來,從他手中把球奪了過來,獅吼道:“季-國-風!難道我是人老珠黃了嗎?你寧願看個球也不看我?上次那婚姻法你沒反對,難道是……咦,這是什麼,保齡球?”

林小雅剛要作勢把鐵球往地上摔,突然卻發現這個球不太對勁,竟然是中空的,表面上有一個小洞,剛好夠把拇指伸進去,就像個保齡球一樣,然而肯定不會是……

她一下子想明白了什麼,驚喜地看向季國風,問道:“這個,難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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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國風被她這一驚一乍嚇得不輕,趕緊摟住她坐了下來,剛要解釋鐵球的來源,卻突然想起了什麼,立刻改口道:“怎麼會呢!我老婆最漂亮了……乖!”等到把她舔舒服了,才開口說正事:“這是廠裡一個工人鑄的,我就說嘛,萊蕪監這麼久的冶鐵傳統,肯定會有能人的。本來我只是打算讓他們鑄超重彈,沒想到他們給了我一個驚喜……”

季國風來到萊蕪監之後,首先設立了一個鑄造廠,利用當地的原材料生產鑄造件,主要是炮彈,以供應前線軍需。拜此所賜,佔據了補給物資相當一部分的炮彈可以不用從後方運過來,大大減輕了後勤壓力,使得東海軍可以在前線佈置更多的火炮,也算變相增加了戰鬥力。

其中,普通實心彈就是一個鐵球,鑄起來沒多大的難度,最多控制公差要費心些,而鉛芯鐵殼的超重彈就有些麻煩了。

早期的超重彈製造,是先鑄造一個小尺寸的鉛彈,裹上一層泥,再放進模具裡澆上一層鐵殼。不過因為鐵水的溫度遠比鉛的熔點高,所以這個過程中鉛芯會融化變形,導致鉛在彈體之中的分佈不均勻,影響飛行時的穩定性。後來,又改成了先鑄造兩個半球殼,裝入鉛芯之後再用鐵水焊接在一起。這種工藝生產簡單,但是誤差不小,焊接強度也不高,不少情況下炮彈承受不住膛壓,在出膛不久後就裂成了兩半,不安全不說,也影響了射擊效率。但總體來說,還是瑕不掩瑜,相比更精密的機械制造,這點麻煩不算事。所以當鑄造廠上了正軌之後,季國風便把鑄彈工作丟給手下們,自己去做更重要的事去了。

但是沒想到,這個放任不管的鑄彈部門,卻給了他一個驚喜!

根據商社的“換血”政策,原先萊蕪本地的鐵匠要運回本土,而萊蕪這邊則從本土調來勞工運營,以避免未來的產權糾紛。但是具體執行起來,問題很多,不能一概而論。

在運完了第一批匠戶之後,南面旅又陸陸續續從周邊城鎮“請”回來一些,還有一些主動來投的。這些人沒法第一時間運回本土去,但也不能就放在萊蕪閒著,於是就被安排到了鑄造廠裡幫忙幹點活。但他們幹不長,安插到正常工序裡必然會產生干擾,於是廠裡就給他們單獨劃出了一塊區域,讓他們自己開爐自己鑄造,按產量結算一點工錢,雖然效率比流水線低了些,但是管理起來要容易得多。

“前陣子有家姓王的鐵匠過來,廠裡按例劃了個爐子讓他們去鑄彈,其中就有些超重彈的訂單。結果他們嫌我們分兩個半球的工藝不牢靠,自己鑄了個整個的球殼出來,可真是了不得啊!”季國風拿著那個球殼,興奮地說道。

“啊,真的?”林小雅一把把它奪了過來,翻來覆去地看著,“你可別騙我,我也不是不懂的,球內部總得有填充物吧,這模具是怎麼設計的?”

季國風搖了搖頭:“原理倒是不複雜。先用砂土捏一個球出來,然後用一根短棍支住放進球形模具裡就行了;注入鐵水之後,把短棍抽出來,把裡面搗爛,帶孔的球殼就成型了。這個工藝我們之前也嘗試過,但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砂土黏合的度很難掌握,很容易就散掉,就算偶爾成功一個,算下來製造成本很高,所以後來就沒做了。沒想到民間居然有高手能搞定,所以說了不得啊。”

鑄造所用的砂模,說起來很簡單,只不過是用砂土製作出形狀,再注入鐵水就行了,但實際上這是個很大的學問,選用什麼種類的砂土,用什麼樣的粘合劑,用什麼力度壓制成型,成型之後要如何乾燥,都對模具的效能有很大的影響。

砂模製造即使在後世也是個很大的學問,不少小廠技術差點就造不出合格的鑄件,更不用說現在工業部的這些二把刀們了。反而是有些民間鐵匠,在數代人的傳承中嘗試出了一些效能極佳的配方,只是可惜,他們奉行的保密政策導致優秀的技術難以傳播出去,稍有風險就可能導致傳承斷絕,技術也因此難以進步。

“還真是個奇人啊……”林小雅懵懂地點了點頭,“那這樣的人才你一定得好好用啊,這東西一定得多多生產才行……呃,你打算怎麼用他?”

如果是一般的奸商惡霸,這時候就該把人綁起來搶配方了,不過季國風當然不會那麼做:“我之前找他談了一下,給了他兩個方案。一是給他一筆錢買來這個專利,然後聘請他做技術顧問,以後就在廠裡幹活了;二是讓他自己開個鑄造廠,造這樣的彈殼賣給我們,我們再給他投一筆錢做啟動資金,當然也要佔些股份。”

“那他怎麼選的?”

“嘿,這老爺子還挺有意思,”說到這裡,季國風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兩個都要!既把配方賣給了我們,還要自己開廠子自己幹,還要送我一份乾股,可能是想尋個靠山吧。不過商社沒這政策,我只能給他寫了封介紹信,讓他到了本土那邊去找左武衛照應一下。要不是突然下雨的話,他們今天就該出發了。”

“很有事業心嘛,我看這樣很好。”林小雅又舉起了那個鐵球,“哈哈,這下子開花彈就好做了!”

……

與此同時,海州,朐山。

“居然這麼輕易地就改道了……看來以後我們面臨的水患問題會很嚴重啊。”

陳龍看著朐山以西的一條小河,搖頭嘆氣地如此說道。

海州一帶比西邊的萊蕪更早地迎來了降雨,從兩天前開始就一直下個不停,等到今天雨雲過去了才放晴。這兩天裡,海州各河流的水位暴漲,不停地發生著氾濫和改道,除了幾條大河保持不變之外,其餘細小的支脈幾乎面目全非了。像今天這條小河,本來看著挺正常的,海州駐屯的軍人還在沿岸種了一些土豆,結果說改道就改道,現在土豆也沒指望了。

隨他一起出門的魏德信倒是看出了樂觀的一面:“還好也就只是爛了這麼一點土豆而已,外面再怎麼衝,也傷不到人。”

現在整個海州除了州城之外幾乎沒什麼人,所以外面廣闊的平原雖然被暴雨和洪水肆虐,卻並沒有造成太大的損失,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陳龍還是搖頭道:“不行啊,一旦未來進行了開發的話,這個問題就很嚴重了,必須未雨綢繆才行。”

作為全體大會新近委任的“淮海大區協調專員”,陳龍必須從現在開始就考慮未來的治水任務了。

雖然戰爭尚未結束,但東海商社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享用勝利的果實了,這就已經試圖開始加強對新佔領地區的控制,這個淮海專員就是手段之一。陳龍本是建設部的股東,在中央市的修建過程中表現甚佳,因此就被派到了一片白紙的海州過來繼續奮鬥。專員背後還有一個淮海工作組,魏德信乃是文化部中人,基建和教育一向是東海行政的重要兩頭,因此也被拉進了這工作組來。

表面上,淮海工作組的職責是為南面旅提供補給並且協調與其它友軍之間的關係,實際上更多的任務是在為開發海州這塊肥美的區域做準備。

雖然現在的海州荒蕪一片,但是硬體條件的優越仍然是不容否定的。要知道,在北宋的時候,淮北可是整個中國最富庶的地區之一啊!

多了不說,就沭水圈出的這一塊,輕鬆就可以開發出四五百萬畝的灌溉耕地,還沒有產權糾紛,簡直是再優質不過的初始資產了。只要解決了水患的問題,數萬的頃田戶也安置的下去,還至少能支撐起同樣數量的非農人口。現在的困難反而是沒那麼多人可以用了……

魏德信抬頭看著西方一望無際的原野:“我看,海州的早期開發還是得以畜牧業為主,多養些牛啊馬啊羊啊什麼的,這麼大片地這麼多草不就用起來了?還不怕水患,再有洪水來了,趕著牲畜往高地一跑就行了。而且還與本土的產業互補,可以賣些皮毛肉食什麼的回去,不然種太多糧食,吃不完的話只能運回去,這不是衝擊市場嗎?”

陳龍看了看他:“管委會還在為新移民的口糧頭疼呢,你就糧食吃不完了?不過也是,這麼大片荒地,發展畜牧業確實比種植業價效比高,以後可以作為基礎產業抓一下。不過牲畜可以吃草,人還是要吃糧的,我們不求給本土出口多少,總不能反過來跟本土要糧吧?種植業還是要搞的,也不用太多,就先在易開發的地方搞一些耕地吧。哦對了,軍方的通信兵之前不是繪製過周近的水路圖嗎?你去協調一下,儘快安排他們再去重新勘探一遍,看看哪些河道變了哪些沒變,沒變的那些就說明水路穩定,以後我們可以先從這些地方開始開發。”

魏德信豎起了大拇指:“是個好辦法,回去就找許嵩濤。”

陳龍淡然一笑:“這只是個開始。有了第一批耕地,就能安置一批移民,海州就有了第一批人力可用;有了人力,我們就能逐漸開始興修水利、馴服水患,這反過來又能提供更大的人力增長空間。遲早有一天,海州會恢復過去的興旺……不,比過去還要百倍千倍的興旺!”

看著陳龍一副高瞻遠矚的樣子,魏德信不知道該說什麼,突然又想起了一事,於是問道:“現在天晴了,是不是該催促石湫那邊的宋軍上路了?”

石湫是海州一處險要之地,位於朐山(後世錦屏山)以南、劉志洲山以東的沭水入海口處。北宋之時,曾在此地修築過一個“石湫堰”,引沭水分出一支北流,繞過朐山和海州城之後再向東入海,給海州城做出了一條寬大的護城河。石湫堰也因此成了攻拔海州的關鍵,奪取了這裡,就能斬斷海州的護城河兵臨城下,所以歷史上被兵家反覆爭奪,堰旁也修建了一座小城以看守這處緊要之地。

不過金亡之後,石湫堰在兵災之中被毀,之後就再也沒有重修起來。今年東海軍“收復”海州之後,李庭芝曾經建議他們重修石湫堰以加強海州的防禦,但他們對防禦很是自信,沒有勞民傷財去做這件事。

前不久有支宋軍從南泛海而來,領頭的是一個叫青陽夢炎的,說是要去濟南救李璮。但是正好遇到下雨不能行軍,陳龍就安排他們駐紮在了石湫舊城裡,一直住到了現在。如今雨也停了,是該催催他們了。

陳龍眉頭一皺:“就他們那點兵力還想去濟南湊熱鬧?做夢吧……算了,總歸是支力量,實在不行還能看家護院呢。等等我去跟那青陽夢炎談談吧,看看他們能幹什麼,安排好了就趕緊走人,省得老在這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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