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7月3日,星期四,農曆六月初四,天氣陰。早早地木一起來,白露就過來了。

“你早哦。”

“今天,我陪你去跑一次步好嗎?”

“那真是太好了。我一個人跑步,挺孤單的。”

白露陪著木一去跑步。路上一言不發,她鉚足了勁兒。只要木一不停,她就一直陪他跑下去。

只是木一併沒有發現白露內心世界的想法。兩人跑了一會兒就返回去,洗漱,做早飯吃。

吃了,白露就去拉木書記哪裡請假了。

“拉木書記,我身體有些不舒服。我請個假下去看一下,隨便把我媽媽送下去。”

“去吧。去吧。早點兒回來哈。”

“謝謝,拉木書記。”白露並沒有回答“好的。”而是說的“謝謝”。這句,木一是聽清楚的了。他隱隱地感覺到這一別應該就是永遠了。

突然內心還是很難過的。雖然兩個人只是短短的五天,但是卻直到了靈魂深處。只是,卻只能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她走了。

木一把白露和白嬢嬢送到果申鄉坐上了姜胖子的車子。

“給。這裡有兩封信。一封是寫給你的。一封你看了之後幫我交了。不過現在不要看。晚上再看哈。”

車開動了,載著白露走了……

木一的心好痛,感覺就像是針刺刀割一樣。他好想大喊一聲:白露留下來吧。但是他沒有勇氣喊出來,只能任眼淚滾落……

回到鄉上,木一沒有胃口吃飯。書也看不進去。這是自雲若月走了之後,他第二次如此心煩意亂,失魂落魄……

好不容易捱到了天黑。木一小心翼翼地拆開兩封信。一封是寫給木一的,上面還有淡淡的淚痕。一封是辭職信。兩封信的落款都是7月3號。木一想了想,拿起筆在辭職信上加了一個2字。把時間改成了7月23號。他想給白露爭取一些時間。如果她後悔了,想回來上班的話,不至於自己已經把辭職信交上去了。

時間確實是一副良藥。七月中旬就要考試了。木一也去請假準備下山考試了。

“木一。這都十多天了。白露怎麼還沒有上來上班?我看你和她還蠻聊得來的。你下去的時候順便去她家裡看看是什麼情況。”

“好的。拉木書記,保證完成任務。”

下了山。回到家。兄弟相見,分外親熱。

“俊哥兒。這段時間好耍嗎?”

不問還好,一問俊哥兒就哭了。“不好耍。實在是太不好耍了。剛開始你們都走了,我還蠻高興的。可是耍了幾天就覺得家裡特別冷清,特別孤獨。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嗚嗚嗚……”

“傻小子。不要哭了。人總是要學著長大的。爸爸媽媽陪不了你一輩子,哥哥也陪不了你一輩子。要學會一個人生活,等你學會照顧自己了,你才算是長大了。那個時候你才會照顧別人。對了你的收到有錄取通知書嗎?”

“還沒有。”

“那你還是要去看看。每天都要去看。不然人家送到了,你沒有去拿,萬一錯過了報名時間那就麻煩了。”

俊哥兒聳拉著腦袋,沒有說話。

“怎麼了啊?”

“我去了幾次,老師都說沒有收到我的錄取通知書。看來我是考不起了。我的成績我是知道的。我都跑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肯定是沒有學校錄取去了。”

“先不要這樣說嘛。說不定通知書已經在送來的路上了呢?”

……

休息了一日。第二天木一就去縣城考試了。功夫不負苦心人。上了考場,拿到試卷,木一就高興了。這次考過沒有問題了。

考完試,木一從北小考場出來。在十字路口提上一些香蕉,抱上個大西瓜,搭了人力三輪來到糧食局家屬區。一邊走,一邊打聽白露家的具體位置。

總算是來到了白露家。白露的媽媽見來人是木一,心裡蠻高興的。熱情地把木一迎了進去。

只見白露家的房子真小,感覺就像是加長版的宿舍。從院門進來是一個小天井,小天井裡種了許多花花草草,還有一株很大的無花果樹。再往前走是廚房,經過窄小的廚房,又是一個小天井,小天井這裡放著洗衣機、拖帕池這些,過了這個小天井就是一個小套間了,是一個小客廳套兩個小房間。

白叔叔要比白嬢嬢蒼老許多,他佝僂著身體正拿著“不求人”撓癢癢。

木一環顧了一圈兒,沒有看見白露。

“白嬢嬢,白露呢?”

“哦,白露啊。她去雲南了。”

“她去雲南耍啊?”木一不敢說白露可能辭職了。因為辭職信木一還給她放著在。

“不是耍。她去過去工作了。”

“那這邊的工作呢?”

“她說她辭掉了。”

木一只見白叔叔,無奈地搖了搖頭。重重地嘆息了一聲。“唉。真是搞不懂她的。別人想要一個正式工作,還考不上。她倒好,考起了,去看一眼就走了。真是不懂事兒啊。”

見此情景,木一能說什麼呢?他什麼也不能說,只能安慰安慰兩個可憐的老人。他們已經白髮蒼蒼了。看到他們老兩口,住在這低矮窄小的老平房裡。木一莫名得簡單很心酸。他想起身走了。

“木一。吃了飯再走吧。你要是不吃了這頓飯就走了。我心裡難受啊。”白嬢嬢說到這裡,竟有些哽咽。

木一只好留下來,把飯吃了。白嬢嬢給木一夾了許多菜。把木一的肚皮撐得滾圓滾圓的。

吃了飯,木一幫著白嬢嬢把碗撿了,要去洗。白嬢嬢沒讓他洗。

“白露給你留了話。她說請你幫她把東西帶下來。另外她桌上的那塊桌布就留給你了。她說那樣的話,冬天你把手放在桌子上看書,就沒有那麼冷了。”

和白嬢嬢和白叔叔告了別。木一又拎了一些水果去海大姨娘家。好久沒有去過她家了。還是應該去看看她。

“叮咚,叮咚”木一摁了摁大姨孃家的門鈴。

大姨娘開了門,見是木一頗感意外。

“大姨娘好。”

“快進來吧。小夥子。”大姨娘很高興地把木一讓進了屋裡。並拿了一雙拖鞋給木一換上。

這時木一才發現,大姨孃家已經煥然一新了。

“小夥子,來耍就來耍嘛。還買什麼東西啊?你才拿幾個錢的工資啊。”大姨娘對木一買水果來,有些責備。

“大姨父呢?”木一見客廳裡沒有大姨父的身影。

“你大姨父吃了飯就去書房下象棋了。”

“嗯?一個人下象棋?”木一覺得有些奇怪。

來到書房一看,原來是在電腦上玩聯眾象棋遊戲。

“大姨父好。”

“小夥子下山來了哈。你是來報名的吧?”

“報什麼名啊?”

“你不知道啊?縣上要公開考調一批幹部到機關裡來上班。”

“不知道呢。沒有聽說過。我下來是來考自考的。”

“咋個會不知道呢?縣上統一發了檔案的,都發了差不多要一個月了。昨天就開始報名了,報三天,明天就是最後一天了。我還以為你是下來報名的。”

“肯定是他們鄉上的領導把檔案鎖起來了。你想嘛,考得起的都是有能力的。把有能力的人放起走了,哪個來做事情呢?”

“喲。看你說的。中果莊有好多事情嘛。你問問木一,中果莊事情多不多啊?”

“我感覺中果莊的事情並不多。認認真真地幹的話,一個月,最多兩個月,就把一年的工作幹完了。”

“你想嘛。中果莊全區在一萬多人口。現在把烏來鄉撤了,都還剩五個鄉。平均下來一個鄉就是兩千人左右。能有好多事情嘛。一天不是打牌,就是喝酒。對吧?”

“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

“大姨父,這個考調,是不是也要講關係啊?好多人沒有考就調下來了。”木一還是第一次聽說“考調”。

“考調,就是考試調動。先要筆試,筆試之後按照從高分到低分排出一二三名,然後再進行面試。面試由七到九他組成面試團,然後隨機抽題進行回答。回答完畢。面試團的人再打分。去掉一個最高分,去掉一個最低分,然後加起累,除以剩下的考官人數,就是你最終的面試成績了。筆試、面試過了,還要體檢,體檢過了還要組織考察。考察透過了,才出調動通知。拿到調動通知之後,還要試用一年,試用合格了下正式調動通知。不試用不合格的就哪裡來的回哪裡去。”

“那我明天去看看。有什麼適合自己考的職位不。”

“記到帶上你的身份證、一吋的照片三張,還要你的最高學歷證書哈。你拿到大專文憑了吧?”

“拿到了。早在元月份就拿到了。”

“那就好。”

謝別了大姨娘和大姨父,木一懷著激動的心情回大塘去了。他彷彿看見了一束光。

回到家,見俊哥兒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門檻石上哭泣。

“俊哥兒,你怎麼了啊?吃飯了嗎?”

俊哥兒既不說話,也不理木一,只是埋著頭在哪裡小聲的抽泣。

木一進到堂屋裡,拉開電燈的開關。只見地上有許多碎紙片兒。趕緊蹲了下去,撿了一些碎紙片兒來看。

原來是一份錄取通知書。俊哥兒把錄取通知書撕掉了。

木一趕緊小心翼翼地把碎紙片兒全部撿了起來。

“你怎麼把自己的錄取通知書撕了呢?”

“我今天去老師家看有沒有錄取通知書。還真給你說中了,來了一份。是京山農校的錄取通知書。我被錄取為畜牧獸醫專業。我也不知道這是一個什麼專業。反正拿到通知書了。我就去給爸爸他們打電話。結果他們說這是‘赤腳醫生’,是給豬看病的。人病了都捨不得花錢去看病,哪個還捨得錢給豬看病?”

“於是你回來就把錄取通知書給撕了?”

俊哥兒點了點頭。

“你衝動啊。俊哥兒。京山農校那可是我們大京山的幹部學校啊。現在許多書記鄉長局長他們都是京山農校畢業的。你要是去讀了出來,他們可都是你的校友,你的師兄啊。我們是農業大縣。家家戶戶,那家不養豬啊?你不要看不起赤腳醫生。教育局的甄大姨父,他就是畜牧獸醫。你看看,曹大姨娘就只是跟到他學了兩手,人家給豬給狗打打針,賣些獸藥,那一年輕輕鬆鬆要掙好多錢啊?畜牧獸醫,還是京山農校的王牌專業。他們沒有讀過書,不懂行。大哥工作這麼久了,見識要比他們廣一些。你聽大哥的沒有錯。快去乖乖地把飯做來吃了吧。我幫你把錄取通知書粘好。到時候,我去給你辦戶口遷移手續,我送你去學校報名。”

錄取通知書被俊哥兒撕得實在是太碎了,對摺起來就巴掌樣大的一份錄取通知書被他撕成了80塊碎片兒。這可是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木一整整拼了一個通宵,到第二天雞叫才算是給他拼好了。然後木一拿鉛筆,輕輕地在每一塊碎片背後依次編好號,然後找出一張繪圖紙,小心翼翼地塗抹均勻膠水。然後再依次將錄取通知書碎片兒拼粘上去。然後拿到樓上去放好,陰乾。

在床上打了個盹,起來衝了個涼水澡,拿著東西去縣城報名去了。

報好名回來,兩弟兄好好吃了頓飯。木一又安慰了俊哥兒一番。考慮到自己筆試面試要耽擱許多時間。木一趕緊趕回山上去。為得是,考試的時候好請假。

他下定決心,要好好拼上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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