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一個特別糾結的時期,又找不到一個傾訴的人,實在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想來想去,我還是決定去一趟雨娃兒家。

其實他家和我家也離得不遠,也就兩三公裡的樣子。沿著熟悉的路線,出門經過小學門口,再經過上塘村,繞到中學背後的梨樹林,再往前走四五百米就到他家了。

只是我的腳步在梨樹林停了下來。梨樹林,這個地方對我們而言是一個特別快樂的地方。因為這裡有我們許多美好的回憶,尤其是在夏天。

梨樹林有一個大水塘,大概有一百多個平方那麼大吧,方方正正的。水塘隱藏在梨樹林裡,從遠處根本看不出來。只要走近了才會發現還有這麼個地方。

水塘的四周是由很大的石塊壘砌起來的。在夏天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勇敢者天然的游泳池。只是一個人再勇敢,也是不敢單獨在裡面遊的。因為這個水塘裡的水是從礦山上流下來的。雖然經過山體土壤的過濾,水質看上去很乾淨,但是由於含硫量太高,所以水體並不是清澈透明的,而是碧綠碧綠的,讓人看不清它究竟有多深,心裡不免憑添了幾分敬畏和恐懼。所以勇敢者們都是結伴而遊,就算出現諸如腿抽筋、溺水之類險情,也能夠相互照應一下,無形之中就增加了彼此間的友誼。大家給它起了個很好聽的名字——綠蔭塘。

綠蔭塘的水碧綠碧綠的,再加上它的含硫量特別高,對人體有很強的刺激性和腐蝕性,尤其是眼睛。如果不小心濺進眼睛裡的話,會非常非常地痛。不僅很痛,還會把眼睛的結膜腐蝕傷。但是它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對皮膚有好處。只要在裡面遊上一圈兒,什麼皮膚瘙癢之類的問題就能得到很好的解決。所以大家游泳時都遊得比較輕緩,儘量不濺起水花。如果那個冒失鬼膽敢從塘邊跳進去濺起水花,那他一定會被大家痛揙一頓。

梨樹林、綠蔭塘的美好,不僅是它帶給了大家清涼的回憶。它還是有些同學讀書的樂園。當然也是一些同學談戀愛的樂園。除了這些而外,它還有一個優點,那就是它離學校還近。如果不繞行到校門口的話,也就兩三百米的距離吧。所以大家是很喜歡到這裡來耍的。如果聽到學校裡上課的鈴聲響起,只要以百米衝刺的速度,飛快地翻越學校圍牆,進入教室拿出書本,說不定有些老師還沒有從宿舍走到教室呢。

只是現在才短短三年多點兒,一千多天沒有來過這裡。這裡竟已經破敗不堪了。梨樹林的梨樹已經被砍去了一大部分,失去梨樹的掩隱,這裡的山體看上去很是無趣。綠蔭塘的可能是缺少水源補充吧,塘底的淤泥和石頭都顯露了出來,原來它也就三四米深,並不是想象中“深不見底”的那個樣子。塘邊的大石頭也不知道被什麼人搬走了一些。

一切都不是當初那個美好的樣子了。

不免心生感傷,趕緊離開這裡。

來到雨娃兒家。他家還是原來的樣子,沒有什麼大的變化。如果要說有什麼變化的話,那就是院子裡的蘋果樹長大了不少。

我走進他家院裡,他家的狼狗竟然沒有咬我,還對著我又跳又搖頭擺尾的,雖然它的嘴裡也發出一些呼哧呼哧的聲音,但是那應該是“打招呼”的聲音。這狗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我了,竟還認得我,真是親切啊。

聽見了狗的動靜,嬢嬢從堂屋裡走了出來。我趕緊喊了一聲:“嬢嬢”。

“木一你來了啊。快屋裡坐。”

“嬢嬢,就你一個人在家啊?”

“是啊。就我一個人在家。雨娃兒過年都沒有回來。你叔叔去上班了。鼕鼕去讀書了。我剛才看電視都看睡著了。你吃飯了嗎?”

“我吃了的,吃了的哈嬢嬢。”

“沒有吃就熱起吃就是了。飯啊,菜啊,都是現成的。你不要講禮哈。”

“我沒有講禮哈嬢嬢。這裡就和我自己家裡一樣。我如果沒有吃飯,自己都曉得去櫥櫃裡找吃的。”

“哦,就是嘛。”

我剛坐下,嬢嬢又去端了盤瓜子出來給我吃。

“你現在在做什麼呢?”

“我畢業回來就在家裡種莊稼。”

“哦。看不出來哦。你還能夠哈。我們田灣沒有田,只有地,我還栽不來秧子呢。”

“嬢嬢,不要去栽秧子哦。惱火得很。田裡還有螞蟥,咬到人疼得很。”

“你不可能種一輩子莊稼吧。應該是在等待分配工作吧?”

“嗯。考試已經考了。但是一直沒有訊息。”

“那,沒有想辦法去打聽打聽?”

“打是打聽了一哈。但是這些訊息都只是從別人口裡來的。真真假假也分不清楚。有些說錄取了,有些說分配了。連錄取好多個,分配到那裡都說得有鼻有眼的。還有些人呢又說不做數的,沒有出檔案一切都有變化的可能。”

“哦。那這樣就有些傷神了。那你有什麼打算呢?”

“我來就是想問哈雨娃兒的準確通信地址。我想給他寫封信問問他那裡的情況。實在不行的話,我也去他那裡跟著他一起幹好了。”

“哎呦。這個怎麼說呢?其實雨娃兒畢業了,他爸爸也沒有幫得上他什麼忙。只是說要接班的話就只能去他們煤礦上當採煤工人。工程師雨娃兒只是技校的學歷是幹不起的。雨娃兒覺得採煤沒有前途。他們學校組織一批學生去福建,他就去了。聽說有些吃不得苦的已經走得差不多了。雨娃兒還吃得苦,沒有走,連春節都沒有回來。說是路費貴得很,等以後立穩腳跟了,掙到錢了才回來。”

“那,嬢嬢你把他的通信地址找給我哈。”

“你等一哈,我去翻一哈他寫回來的信。信封上有地址。”

嬢嬢去臥室裡找了好幾封信出來。邊遞給我,邊說:“你自己找找看,應該就在這裡面,我也不認識字。寫回來的都在這裡。剛開始去的時候多一點兒,慢慢地就少了。”

我找了找,發現信封上的地址有些變化。最近的一封信是春節前寄過來的。嬢嬢撕了張掛在牆上的日曆遞給我,然後找了個鉛筆頭給我。我趕緊把這個信封上的地址抄寫了下來,摺好揣在褲兜裡。然後告別嬢嬢,準備回去了。

“木一,你再耍一會兒吃了晚飯才回去啊。”

“不了。嬢嬢,我還要回去給弟弟們做飯。”

“哦。那你空了又過來耍哈。雖然雨娃兒不在家,但是這裡還是和你的家一樣的哈。”

嬢嬢的話讓我很感動。感動的不僅僅是話,還有話裡所包含的深深情誼。

雨娃兒我倆是“結拜兄弟”。雖然只是年少時的一種親近方式,但是卻是我們人生裡很重要很深厚的感情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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