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迎面而來的恐怖拳勢，姜霓咬了咬嘴唇，待要抬手抵擋，卻覺渾身劇痛，反應不禁慢了半拍。
這一慢，便是生與死的距離。
要死了麼？
師父，對不起，徒兒不孝，無法完成您的囑託了！
腦中閃過先代聖女的慈祥面孔，姜霓臉色一黯，一股濃濃的歉疚不自覺地湧上心頭。
從今往後，神女山就交給你了！
先代聖女臨終前的話語彷彿猶在耳旁，而正值盛年的她，卻要命喪於此，再也無法完成師父的囑託。
她甚至還來不及指定自己的後繼之人。
如此一來，下一任聖女的人選，定然會由長老會來指定。
聖女與長老會之間曠日持久的權力鬥爭，也終將以長老一方的勝利而宣告告終。
到了下面，我該如何向師父交代？
姜霓懷著自責，絕望地閉上雙眼，乾脆不再掙扎，靜靜等待命運的審判和終結的來臨。
“道天第十式！”
就在她自以為必死之際，耳邊忽然傳來了鍾文的聲音，“出生入死！”
道天第十式？
道天九劍總共九招，哪裡來的第十式？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他吸引，每個人腦中都不自覺地浮現出這樣一個念頭。
鍾文挺劍直刺，招式平平，既不見絢麗華光，也沒有驚天威勢。
任何人似乎都能夠刺出這樣平庸的一劍。
然而這一刻，空間彷彿凝結，時間彷彿靜止，一切都彷彿變得不一樣了。
正打算結果了姜霓的牧常逍突然動作一滯，猛地回過頭來，臉上罕見地流露出警覺之色，如同一頭羚羊察覺到了潛伏在四周的獅子一般。
出現在眼前的，是鍾文樸實無華的劍招，以及天缺劍表面那璀璨奪目的七彩華光。
看似無力的攻擊，卻令牧常逍瞳孔擴張，面色煞變，遍佈周身的光紋陡然閃耀起來，體內的每一根神經都瞬間緊繃，每一粒細胞都熊熊燃燒。
危險！
耳邊彷彿有個聲音在瘋狂吶喊。
身經百戰的牧常逍如何不知，這正是自己潛意識的聲音。
從這慢吞吞的一劍之中，他竟然罕見地感受到了極致的危險。
足以威脅到自己生命的危險！
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在七萬年前的滅魔令一役！
那一戰，他在擊斃了十多名混沌境之後，又遭到包括先代神女山聖女師徒在內的四大絕世高手圍攻，最終力氣衰竭，不敵而亡。
當時被他擊斃的敵人無一不是跺跺腳就能讓整個修煉界抖三抖的混沌境大能，而最後將他戰而勝之的四大高手裡隨便挑一出位，只要報出名號，都能夠將尋常混沌境嚇尿。
毫不誇張地說，正是那一戰，才奠定了神女山的統治地位。
然而，如今鍾文只是單人支劍，便讓牧常逍生出了與那時極為相似的感覺。
這一劍，震撼了天地！
這一劍，驚豔了時光，
這一劍，超越了一切！
而施展出這一劍的白衣青年，修為甚至還沒有達到混沌境！
“好小子，牧某果然沒有看錯你！”
震驚過後，牧常逍忽然咧嘴一笑，“若不是你擋在了我通往自由的道路上，咱們多半能成為知交好友。”
話音未落，天缺劍已至眼前。
“唯我逍遙，八荒不敗！”
而牧常逍也舉起了手中的滅神剪，向前直直刺出，口中大笑著吐出八個字來。
他的表情從未如此刻這般凝重，他的眼神從未如此刻這般認真，而他的笑容，卻也從未如此刻這般自信而燦爛。
這位陰鴉教主不知為何，竟似發自內心地感到開心。
這才是陰鴉教主真正的力量麼？
原來先前他還是未盡全力？
這一剪同樣是輕飄飄的聲勢不顯，樸素無華，卻令身後的姜霓呼吸一滯，臉上流露出不可思議之色。
以她的敏銳神識，如何察覺不出這一剪看似毫不起眼，卻已然將力量凝練到了巔峰，沒有一絲一毫的外洩。
這一剪，已經達到了力量的極致，超越了想象的界限。
若是他在七萬年前便有這樣的實力，那一戰的勝負，怕是要顛倒過來了吧？
感受到這一剪所蘊含的恐怖能量，姜霓腦中本能地浮現出這樣一個念頭。
她的目光一轉，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鍾文身上，眸中的驚詫之意不減反增。
如果說牧常逍的這一剪令她大為震撼，那麼鍾文的劍招，則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只因這一劍，她居然沒能看懂。
“噹！”
就在她心思百轉之際，天缺劍與滅神剪這兩大神兵已然正面碰撞在一起，爆發出一道怪異的聲音。
這一聲並沒有想象中的嘹亮與震撼，反倒有些發虛，似乎完全沒有著力一般。
“噗！”
然而，鍾文卻突然口吐鮮血，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風箏，高高飛起，在空中畫出一道美妙的拋物線，不知要落向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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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觀牧常逍卻依舊穩穩站在原地，竟是半步不退。
雙方各出大招的全力一擊，竟是高下立判，完全不在同一個級別。
輸了？
所有人腦中同時浮現出這樣一個念頭。
連他都敗了，那我們……
緊接著，先前還冷眼旁觀，完全不願對鍾文施以援手的赫連寶箍和齊淼等人臉上的表情忽然難看了起來，居然開始擔憂起自己的命運來。
人性，有時候就是這般醜陋而矛盾。
不對！
這魔頭的狀態有問題！
就在幾人憂心忡忡之際，距離牧常逍最近的姜霓卻率先一步反應過來，意識到陰鴉教主在先前的對拼中，並非如想象中那般佔盡優勢。
從背後看，此時的他體態僵硬，一動不動，看上去極不自然，就彷彿是被人封鎖住了行動能力一般。
難道……
念頭一起，姜霓再不遲疑，蓮足輕點地面，強忍著傷痛一個閃身，瞬間出現在牧常逍跟前。
入眼處，是魔頭僵直的身軀，痛苦的表情，以及沒有一絲神采的空洞眼神。
不久前還威風凜凜，霸氣無雙的陰鴉教主，竟彷彿丟了魂似的，完全失去了意識。
贏了！
鍾文軟軟地癱倒在遠處地面上，神情頹靡，渾身無力，嘴角掛著鮮血，眸中卻閃過一絲振奮之色。
望著陰鴉教主失魂落魄的違和模樣，他不禁松了口氣，心知自己拼盡全力使出的這招“出生入死”，終究還是成功斬滅了對方神魂。
這一戰的勝負，已然塵埃落定。
同為巔峰強者，鍾文這波後浪，終是將前浪牧常逍拍死在了沙灘之上。
狀態消耗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該準備跑路了？
他眼珠一轉，目光在四周幾名神女山長老身上一掃而過，大腦全力運轉，飛速權衡著雙方的實力對比。
畢竟，在牧常逍死後，他與神女山之間的短暫聯盟便會自行瓦解，隨之而來的，很可能是當場反目，兵戎相見。
他隱隱能夠感覺到，在牧常逍的變態攻擊力下，閻王敵的藥力已然被消耗殆盡，提前失去了作用。
而接連施展了道天第九式和第十式這樣的超級大招，也大大縮短了星靈訣的持續時間。
不久之後，他便會面臨虛弱乏力，且傷勢不再能快速癒合的尷尬境地。
撤退，無疑是最明智的選擇。
然而，不等閉眼進入神識世界，鍾文突然雙目圓睜，渾身一顫，眸中透出難以置信的光芒。
本該神魂俱滅，變成一具行屍走肉的牧常逍，忽然動了一下。
這都沒死？
特麼的這是個什麼妖怪？
雖然只是手指微微一動，卻已驚得鍾文一魂出竅二魂昇天，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錯了！
看錯了！
一定是我看錯了！
他瞪大了眼睛，心中默唸個不停。
奈何，現實總是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
牧常逍嘴角突然微微勾起，原本空洞的雙瞳之中，居然漸漸開始有了光彩。
“動手！”
情急之下，鍾文忍不住高聲呼叫道，“不要讓他恢復過來！”
他這一嗓子完全出於本能，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和誰說話。
“我拒絕！”
不等他開口，姜霓已然嬌喝一聲，右掌如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拍在了牧常逍腹部。
而陰鴉教主也驟然恢復了行動能力，在近距離之下，果斷抬起左臂，以極其刁鑽的角度一掌轟在姜霓肩頭，將她狠狠打飛了出去。
“噗！”
聖女尚未落地，便已是胸口一甜，忍不住吐出一道血箭，本就蒼白的臉蛋更是不見一絲血色。
“看來終究是我贏……”
牧常逍咧嘴一笑，臉上罕見地流露出一絲得色。
“啵！”
然而，不等這一句說完，伴隨著一聲脆響，鑲嵌在他丹田處的欺天珠居然脫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