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事實上幾乎沒有人是純黑或者純白的,絕大多數人都是活在灰色裡,只是有的人偏白一些,有的人偏黑一些。

要想在這個世界上好生生的活下去,就得適應這個灰色的地帶。

如今的軍器監是個什麼樣子,李信大概是知道一些的,這個在自己面前客客氣氣的趙監正,在那些工匠面前就又是另一副模樣,剋扣工錢,吃鐵礦的回扣等等能撈錢的事情他大多數都做了,當然了也免不了要給兵部的官老爺們送錢去,畢竟軍器監的錢要從兵部流過來。

以李信現在的地位,想要把這個趙德換下去,只是一句話的事情,但是他懶得去做這件事,畢竟這不是他應該管的。

這是皇帝應該管的事情。

天底下不平事太多了,李信管不過來,沒有觸碰到他的底線,他都不會去管。

不過口頭的提醒還是要有的,最起碼要讓趙德在這件事情上略微收斂收斂,否則事情辦砸了,他這個兵部尚書也會丟臉。

趙德恭恭敬敬的把李信送到了軍器監門口。

李信坐在陳十六駕駛的馬車裡,再一次閉上了眼。

這件事情大有蹊蹺,如果皇帝三年前就開始準備北征,那麼軍器監不可能到現在都還全無動靜,最起碼也該有不少儲備才是。

但是京城這邊的軍器監,偏偏就是沒有儲備,如果這個趙德沒有欺騙自己的話,那麼……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氣,看了北邊一眼。

那麼北邊那個舊北周國都的將作監裡,兵器多半已經堆積如山了。

想明白這一點,李信緩緩吐出一口氣,不再為這件事情操心,畢竟北征的事情並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做好兵部的差事。

軍器監這邊已經搞定,另外就是採購祝融酒的事了,負責釀製祝融酒的御酒司是皇家的買賣,目前應該是內廷八監其中的一個太監在打理,既然是天子自己的生意,那麼事情就好辦的多了,象徵性的給一點錢,讓他們把酒送到兵部去就是了。

反正兵部是不可能按照市價從御酒司買酒的,就這個價格,愛賣不賣。

不賣我兵部就不要了。

只要李信保持這個態度,御酒司那邊不可能不服軟,畢竟這是他們的老闆要去打北邊,又不是李信的兵部要去打北邊。

搞定了軍器監的事情,李信回了靖安侯府,走到府門口,就看到羽林衛的人已經開始往自己家裡搬錢,很顯然,李信寫給謝岱的那個條子起了作用。

或者說,戶部給了面子。

靖安侯爺眯了眯眼睛,負手朝著正在指揮的謝岱走去。

“謝郎將,戶部發錢了?”

謝岱連忙回頭,恭聲道:“回侯爺,戶部已經撥錢了,最遲明天下午,卑職等就能把數目點清楚。”

李信拍了拍謝岱的肩膀,微微一笑:“做得好。”

“明天下午,軍器監的人回來侯府裡收錢,到時候麻煩謝郎將與他們交接清楚,至於軍器監的甲冑刀弩之類的物資,本官也讓軍器監準備好了,等這邊錢算清楚,就請謝郎將帶著這四百號兄弟,押送到雲州城去。”

說到這裡,李信笑著說道:“不過這麼多東西,你們一個都尉營多半是不夠的,回頭本官與陛下說一聲,你們羽林衛的右營一起押送這些東西去北邊罷。”

謝岱目瞪口呆。

他愣愣的看著李信,呆呆地問道:“李侯爺,這些不是應該兵部的人去做麼……如何還要讓我羽林衛去押送軍資……”

李信臉不紅心不跳,懶洋洋的說道:“這件事已經得罪了兵部,乾脆就不麻煩那些兵部老爺們了,就羽林衛自己去做,還要放心一些。”

“怎麼,謝郎將不願意?”

謝岱連連搖頭,開口道:“不是……只是有些突然。”

靖安侯爺笑呵呵的說道:“去一趟北邊是好事情,當初本官也是奉命押送東西去雲州城,回來了之後就被提拔了一級,謝郎將等從北邊回來,說不定就是羽林衛中郎將了。”

謝岱苦笑一聲,對著李信低頭道:“多謝侯爺吉言。”

李信笑了笑,負手進自己家裡去了。

……………………

第二天一早,李信剛站完拳樁,準備坐下來歇息一會兒的時候,侯府裡一個下人,送了一份請帖到了李信手裡。

並不是什麼婚事的請帖,而是單純有一個老人,請李信過府一敘。

李信接過請帖,左右看了看之後,最終還是決定出門去,原因很簡單,這個請帖的主人是一個他不好拒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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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渠。

當今的尚書左僕射,三省諸相之中的首相,整個太康朝廷之中權柄最大的文官,沒有之一。

這麼一個大人物,雖然影響力沒有李信的業師葉晟高,但是論權柄的話,已經超出了葉晟不少,這麼一個朝堂大佬遞帖子請李信去他家,李信怎麼也要給面子去上一趟。

把請帖塞進自己袖子裡之後,李信沒有選擇坐馬車,而是從後院牽出了自己的那匹墨騅馬,翻身上馬。

這個墨騅馬是李信當初那匹烏雲馬的兄弟,烏雲因為壬辰宮變那天夜裡受了重傷,前幾年已經撒手人寰,這匹墨騅馬,算是靖安侯府裡最神駿的馬匹了。

李信翻身上馬之後,回頭對陳十六說道:“等會如果有一個姓趙的人上門,就讓他在偏廳裡等著我,我最多下午就會回來。”

陳十六恭敬點頭:“知道了,侯爺。”

李信這才騎馬出了靖安侯府,調轉馬頭之後,離開了永樂坊,朝著隔壁的明德坊走去。

是的,這位大晉的文官領袖,也是仕林文壇領袖的浩然公,並不住在永樂坊裡,而是住在次一些的明德坊裡,倒不是因為張渠沒有資格,而是這位老人家低調。

整個永樂坊裡,包括靖安侯府和陳國公府兩戶人家都算在裡面,張渠張浩然的地位仍然可以在朝堂上成為首魁。

這種人物,已經不需要靠住在哪裡彰顯身份,相反,因為他住在明德坊,明德坊的地位都要跟著拔高不少。

李信很快到了明德坊的張府門口,遞上張府的請帖之後,張府的下人都對著李信恭敬行禮,然後把他帶到了客廳奉茶,李信只坐了一會兒之後,一個鬚髮都花白的老人家,才從後院慢吞吞的走進了客廳。

李信起身,對著老人家拱了拱手:“晚輩李信,見過浩然公。”

論品級,李信不比張渠差,甚至還要高出一些,所以他這裡論了輩分,算是給張老頭一個尊重。

張渠看了李信一眼,笑呵呵的說道:“李侯爺來的好快。”

李信微笑道:“長者相召,不敢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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