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鶴聲並不清楚青雲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並不值得他率先開口。
要是那真無門出來的弟子不長眼冒犯到了青雲和南山門，他才懶得為這種沒眼見的人出頭，以至於賠上自己的李家。
老頭的態度很明顯，身體也十分誠實，總是保持自己站在青雲的身後方，位置既不太近衝突了女孩和青雲的私語，也不太遠免得青雲還需要花氣力呼喊他。
可以說，李鶴聲在經歷這數十年風風雨雨中，早已經把這些要注意的細節都鍛入自己身體本能當中去了。
即便是楚天兩世為人，都不一定能完全看出老頭的用意。
但是鄭啟範能看出。
他可是李鶴聲這麼多年來的老朋友了，雖然在洪張市不存在一個偌大的家族，但是總是需要凡人來提供物質和服務的雙重基礎，而他老鄭便是當中有點重要性的一環。
雖然跟李家一年來往也不過三四次的樣子，但是鄭啟範年輕時也是跟李鶴聲一起周遊全國的主兒，對於老李一舉一動的含義大體是瞭解的。
起初他並沒有在意，因為自得和自矜矇蔽了他的雙眼——他這回帶來的可是洪張市五大門派之一的真無門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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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別說自己老年得子更是這位弟子的親密好友，眼看著鄭光有極大機會加入真無門……
這樣子的喜悅讓鄭啟範在咬牙幫完了老李這個有些艱難的忙之後，便忙不迭地帶著施文彬和鄭光一同前來——富貴不歸鄉，便如同錦衣夜行，何樂之有？
見面的寒暄和禮貌並不代表什麼，以他對老李的瞭解，估計李老頭大半是在心底暗暗羨慕嫉妒呢！
然而，當眼前忽然出現了變動之時，鄭啟範第一時間便回頭看向了李鶴聲。
在場既然都是李家的親族，那麼自然是以老李為首的。
他不方便出言訓斥，要看看老李的臉色。
這點在洪張市混出來的謹慎幾乎救了他的命——在注意到李鶴聲和那戴著青銅面具年輕人看似平常的站位後，他便意識到了什麼。
場上的局勢，竟然不是老李在掌握的，而是在那年輕人手中！
鄭啟範心一沉。
光是看李鶴聲那副為難便秘似的表情，就可以知道，他左右不了這年輕人的做法，甚至這李老頭還需要聽人家命令行事！
能夠跟李家家主這樣子老狐狸成為朋友的人，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在跟李鶴聲目光交匯搖頭示意神色觀察的這幾個剎那間，鄭啟範便猜出了大概，出了一身冷汗。
這帶著面具的傢伙，到底是何方神聖？
能夠指使李家這樣子一個若大家族家主行事，還如此大大咧咧……莫非是昊天派的弟子？
鄭啟範腦海連續浮現出了幾個念頭，但是時間和場合已經容不得他細想下去了，他連忙轉身扭頭，幾步走近了施文彬。
而這個時候，施文彬仍舊在和段逸塵對峙。
少年是單純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外加一點在小女孩面前的咽不下氣，所以倔強地要求施文彬道歉。
相對來說，施文彬的情緒就複雜多了。
他這次來本就是搭著鄭啟範的順風車而來，只是為了迎接自己的妹妹，好歹自己已經在洪張市真無門立下了足，也該把妹妹接過來了。
但是沒想到的是，自己因為過於沉溺修煉，竟然是疏忽走入了妖怪的包圍圈中！
在五十多只從先天期到金丹期不等的上妖注視下，施文彬只感覺到壓力比天還大，比山還重。
在兩市交界處，荒郊野外，想要叫救命也沒處去叫啊！
唯一的辦法，便是賭這群妖怪並不是衝著他和施杳來的——想想也不可能，他施文彬幹什麼傷妖害理的事情了？
為今之計，是趕緊把施杳給帶出來，然後迅速離開！
至於之後該不該向師門，向洪張市降妖聯盟，向七寶山分部工廠舉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然而，施文彬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的親妹妹，居然喜歡上了妖怪保護的一個人類少年！
這是什麼邏輯？這是什麼劇情展開？
施文彬只覺得自己腦門上豎著一萬個問號。
想想都知道，這個身處妖怪當中的少年，絕對不是什麼好貨色！
我妹妹怎麼可能跟這種人在一起？
不過，這一切問題都可以放到後面再說， 關鍵是，現在該怎麼辦？
低頭道歉，然後自己和妹妹就能離開了？
還是死不認錯，抓住眼前少年作為人質，然後逃跑？
又或者是……佯裝什麼都不知道的紈絝子弟，仰仗鄭家的人情臉面脫身？
一時間，施文彬心頭千頭萬緒，場面上居然莫名其妙安靜了幾秒鐘時間。
李鶴聲偷偷窺探了一眼青雲，發現他的身形一動不動，旁邊喚作安雪君的女孩也是冷靜下來，毫無動作跡象。
便在這時，鄭啟範小心靠近了施文彬，低聲說道：“文彬，這邊的人好像身份不同尋常，連李鶴聲都不一定能壓住，你別太強硬了。”
施文彬瞥了周圍一眼，微微點頭：“我知道了。”
他本身就依靠鄭氏父子提供的錢財資源，才能勉強跟上真無門內激烈的競爭，對於鄭啟範還是頗為敬重的。
“你是不打算道歉了？”段逸塵警覺地問了一句。
少年因為長相的清秀俊美，從小到大都身受女性的喜愛，但是也因為這樣，他對於女性的提防心理也十分嚴重——在他看來，女孩不如妖怪可愛，更加不如妖怪坦率，那為什麼要和女孩在一起？
對施杳，他只是不反感，但是對於施文彬，卻是實打實地厭惡。
施文彬剛想說話，圈住的施杳又在拼命動彈，他眉頭一皺，騰出手來一巴掌拍在了小女孩後脖頸。
施杳失去意識，身形軟倒在施文彬懷中。
“我可以跟你道歉。”施文彬迅速調整了心態說道，“但是你要跟我保證，你以後跟我妹妹絕不能再有來往！”
對他這種好不容易進入真無門的弟子來說，什麼臉皮和尊嚴，都是用富裕的時候才需要的東西，在窮的時候，何必強撐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