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悟仰頭望向頭頂的皂角樹,右手摸了摸頭頂上已經為數不多的頭髮,沉思了足有三分鐘之久,才忽然長嘆一聲:“兩個孩子太小了,聽到的看到的太有限,而且他們也記不住多少事情,從他們的嘴裡,並沒有問出什麼有用的東西。”

我……鄭道險些沒有嗆上一口,他已經做好了聽到一些關於杜家內幕、杜葳蕤死因等等的相關秘密的心理準備,哪怕是一點點就好,結果何不悟還真是純表演沒乾貨,他氣得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叔,別怪我翻臉不認人了,還錢!”

“還你個鬼錢!”何不悟皺著鼻子眯著眼睛哈哈一笑,起身就跑,“逗你玩玩你還當真了?騙了你的錢還耍了你一道,今天真是開心的一天。”

望著何不悟慌亂逃竄上樓的背影,鄭道並沒有追上去,相反,他緩緩地坐回了座位,出神一會兒,又含蓄地笑了。他不相信何不悟真的從孩子嘴裡什麼也沒有問出來,肯定是有一些什麼事情他本想告訴他,事到臨頭他又收了回去,應該是想再緩一緩,或是想再確定一下。

事緩則圓,人緩則安,語遲則貴,不急,不急。

下午沒什麼事情,沒有客人上門。倒是李別特別上心盧西洲的事情,四五點時打來電話告訴鄭道,經過查證,整個城市一共有18個盧西洲,其中男人10個,女人8個。排除男人後,8個女人中,10歲以下的4個,40歲以上的2個,60歲以上的2個。

也就是說,城市中並沒有符合鄭道所見的盧西洲身份特徵的女人。

“肯定是假名,哥,你不是有她的聯繫方式?問問她的真名叫什麼。另外,聲東擊西文化傳媒的法人代表和股東,都沒有盧西洲的名字,不,連姓盧的都沒有!”李別有幾分氣餒和不滿,“哥,咱能不能提高提高情商,被人騙得團團轉,真的會單身一輩子。”

鄭道有些心疼李別,小夥子長得不錯,工作也可以,家庭條件也挺好,就是戀愛之路有些坎坷,被傷害了好幾次,還不改初衷,依然相信一見鍾情,堅持認為一見鍾情不是見色起意,就是相信第一眼的感覺。

“她是我的病人,不告訴我真名也可以理解,畢竟我只是心理醫生。”鄭道才懶得去撮合盧西洲和李別,他們壓根就不是一路人,主要是他不想李別再次受傷,“叔的病情嚴重不?要不是我打扮一下幫叔看看?”

李別每次失戀,都會大哭一場,然後拉著他和滕哲一連喝上三天酒唱上三天歌,熱度才會慢慢消退。一次兩次也就算了,十次八次後,鄭道和滕哲就有應激性反應了,不想再陪李別鬧騰。主要也是他和滕哲熱度上來得慢,三天後,剛被李別的情緒帶動有了一點點悲傷的感覺時,李別燒退了,沒事兒一樣又去欣賞別的姑娘,就讓他和滕哲很窩火,讓他們兩個人都不好了。

“哥,能不能別提這事兒?呵呵!”李別加重了“呵呵”的語氣,“不提還是好哥們,提了就絕交。”

至於嗎?鄭道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不過也沒多說什麼,治病救人也要講究一個機緣,不能說別人不信你,你還非要上杆子自稱神醫,鐵定被當成神棍打出來。

五點半,何小羽回來了,和她一起進院子的還有滕哲。

滕哲一臉興奮,臉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也顧不上擦,拉過鄭道,站在皂角樹下:“哥,有戲,八字開始鋪紙了。”

鄭道知道滕哲說的是蘇木的事情:“紙鋪上了,還得有筆,還得有墨水,才能開始寫第一撇,還早呢,萬里長征才開始打草鞋。”

“至少看到了希望不是?”滕哲雙手握住了鄭道的手,“謝謝哥,我下半輩子的幸福,全在你身上了……”

“……”什麼鬼,鄭道眨眨眼睛,“別扯我,能不能成最後還得看你的個人魅力,又不是我談戀愛。說,又想讓我幫你做什麼?”

見滕哲有幾分扭捏和難為情,鄭道立刻心生警惕,當即嚴正聲明:“先說好了,借錢沒有,一分都不行。”

“哥,還能不能行啊?”滕哲搓了搓手,“我、我是想讓你教我一些中醫啊養生啊……的知識,好和蘇木有共同話題。你也知道,共同話題是三觀相同的前提,三觀是不是相同,決定著兩個人能不能白頭到老。”

鄭道酸了,才認識多久就想一輩子的事情了?是不是見到人家姑娘漂亮,第一眼是戀愛第二眼是結婚第三眼想好了孩子名字第四眼連最後埋在哪裡都定了?這年頭,男人都有這麼多內心戲了?

“我房間裡面的書你隨便看,最近哥忙,沒空收徒弟。”鄭道直接拒絕了滕哲,儘管他理解滕哲為了愛情的勤奮好學,“你可以自學成材,一邊自學,一邊請教蘇木,這樣一來,不就慢慢培養出來了感情。”

滕哲眼睛亮了一亮,像是有小星星點閃動,愛情的力量果然偉大。

“還有……”鄭道表面上說不管滕哲,實際上他怎麼可能不幫忙,更何況他還有事情要讓滕哲負責,“你現在先不要盲目地學習中醫啊養生啊一類的知識,而是要把蘇木公眾號裡面的所有文章精讀一遍,做不到滾瓜爛熟,也要做到信手拈來。文如其人,讀完了她以前的文章,你就會基本上瞭解到她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滕哲連連點頭,大為贊同:“哥說得太對了,怪不得李別說你是撩妹高手……”

這又是哪一出?鄭道想黑臉,沒黑下來,只好摸了摸臉:“我比你們都帥的事實,從認識你們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了,不用你們一再地提醒。畢竟,這是一個看臉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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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咱繼續說正事成不?”滕哲臉黑了一下,人得要臉,“說吧,不當師徒還繼續是兄弟,讀完了蘇木的所有文章後呢?”

“蘇木是一個事業心很強的女孩,你要幫她在事業上進步,所以就要學習別的自媒體的成功經驗,比如說有一家叫聲東擊西的公眾號就很成功,不是說文章寫得比蘇木好,而是商業化運作比合抱之木成功。”鄭道拿出手機,搜尋了聲東擊西公眾號,然後點了關注,“你關注上,裡面所有的文章也從頭到尾讀一遍,再和蘇木的合抱之木做一個對比,詳細分析一下兩者的優點和不足。”

“瞭解,明白。”滕哲認真臉深思狀,“要在感情上培養共同語言,在事業上打造共同目標,哥,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趕緊回去吧,幫蘇木的父母開連鎖店,幫她經營公眾號,有你忙得了。”鄭道擺了擺手,“不送了啊,我還有點事兒。”

“正好飯點兒,哥你就不留我一下試試?”滕哲有點凌亂,鄭道摳得過分了,何不悟吝嗇歸吝嗇,至少不會不留人吃飯。

他哪裡知道鄭道剛到手的8000塊直接被何不悟截胡了,現在的鄭道肉疼加心疼,正在四處找補,想要儘可能挽回損失。別說留他吃飯了,喝一口茶就覺得是在割肉。

何不悟從二樓露臺上探頭出來,他系著圍裙拿著鍋鏟:“滕哲,留下一起吃飯吧。”

滕哲習慣性張口正想答應,見鄭道的眼神有殺人的氣息,感覺後背一涼,一縮脖子:“不了叔,我得趕緊回去復習功課了。”

“這才對嘛。”鄭道笑眯眯地拍了拍滕哲的肩膀,一把將他推到了院子外面,“給你一週時間,懂?”

“懂!”滕哲飛也似的跑了,他發誓以後再也不提留在一號樓吃飯的事情了,太丟人了,就一口飯,至於嗎?

“小羽,帶上孩子,我們出去走走。”鄭道招呼何小羽,牽過遠志,兩人兩個孩子一狗,出了一號樓,漫步在善良莊的內部道路。

“滕哲怎麼不吃飯就走了?”何小羽在樓上帶孩子,沒聽到鄭道和滕哲的對話。

“他想吃餃子,就回自家吃去了。”鄭道隨口編了一個漫不經心的藉口,現在他總覺得吃的用的喝的,都是他的錢,所以必須得精打細算過日子了。

“誰不知道賣什麼的不吃什麼,滕哲家就是開餃子館的,他想吃餃子?你是不是覺得我已經傻到你連編瞎話都不用上心的地步?”何小羽沒好氣地踢飛腳下的一粒石子,“鄭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杜無衣耍賴,不想走路,非讓鄭道抱,鄭道哄不過,只好抱起。他抱起杜無衣,杜同裳立馬就讓何小羽抱。

遠志掙脫了狗繩,歡快地跑到了前面,衝每一個人搖頭擺尾,真是一條又賤又萌的現實狗。

“沒有,哪裡有,你天天不想案件,怎麼總琢磨我?”鄭道不想讓何小羽知道他的運作,很顯然,何不悟也沒有和何小羽說過太多。

“沒有就好,別以為我幫不了你什麼忙,我本事大著呢。”何小羽彎腰撿起一粒石子,揚手扔出,“看,我扔得比你還快還遠。”

石子在暮色中飛向了遠處,片刻之後傳來譁啦一聲,聽上去像是玻璃破碎的聲音。

“誰特麼砸我家玻璃?”遠遠的,一個男人的怒吼聲伴隨著一陣雞飛狗跳的嘈雜聲,“有本事你沒別跑,老子不打破你的頭,老子就不姓何。”

何小羽一吐舌頭,做了個鬼臉:“快跑!是傻子何二狗!”

何小羽抱著杜同裳拉過鄭道,就要往右跑,鄭道卻站在原地不動,笑眯眯的樣子像極了面善心黑的何不悟:“跑什麼跑,又不是我們砸的,他哪只眼睛看到是你幹的?”

“你的意思是?”何小羽也不慌了,看了撒歡的遠志一眼,“就說是遠志幹的?”

陷害一隻狗?虧你想得出來!鄭道見人高馬大的何二狗已經衝了出來,來不及解釋了,他一拉何小羽的胳膊:“等下不管何二狗怎麼說,你死活不承認,就說砸玻璃的人肯定是外來的……”

“然後呢?”何小羽一副辦了壞事不怕事大的竊喜,躍躍欲試的樣子像是要再砸別人更多的玻璃。

“然後……”鄭道環顧了周圍陸續圍過來的人群一眼,笑意在眼神中盪漾,表情也越加神秘了幾分,“然後你就會看到一出出人意料的大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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