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羽醒來的時候,已經八點鐘光景了。

其實天矇矇亮的時候,她就醒過一次,是被杜同裳要讓廁所驚醒的。杜同裳再次睡下後,她實在困得不行,就倒頭又睡了。

再次醒來,天光已然大亮,床上,杜無衣和杜同裳正玩得開心,遠志和槐米也在。何小羽驚叫一聲,趕走了遠志。槐米上床她還能接受,但實在無法忍受人高馬大的遠志也在床上跳來跳去。

遠志太大太壯了,足有五十多斤,它像一頭小牛,上床太鬧心了。

鄭道去了哪裡?房間沒有,露臺上也沒有,院子裡也不見,恍惚中記得她五點多起來的時候,偷偷朝鄭道房間中瞄了一眼,見鄭道還在睡覺,她就想嘲笑鄭道打破了每天都在日出時間起床的習慣。

雖然也知道自己偷看鄭道不太好,但樓上樓下住了這麼多年,估計鄭道早就偷看過她無數次了,她看他不過是正當的禮尚往來。

“爸,老何頭!鄭道去哪裡了?”何小羽衝樓上喊了一聲。

“不知道,沒看見。”何不悟沒好氣地應道,“打明兒起,你回三樓住,聽到沒有?”

“懶得理你。”何小羽衝樓上揮舞了一下拳頭,回到房間,揉了揉肚子,“我餓了,你們餓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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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志立刻搖頭擺尾地湊了過來,興高采烈地咬住何小羽的衣服,就要拖她下樓。

真是一條現實狗,何小羽被氣笑了,輕輕踢了遠志一腳,上前拉起杜無衣和杜同裳:“走,姐姐帶你們出去吃早飯。”

樓下傳來了鄭道洪亮清爽的聲音。

“早飯買回來了,都下來吃飯了。”

鄭道雖然半夜醒來一次,但依然是在日出時分起床,多年養成的生物鐘頑固而堅定,也是堅持了多年之後他發現了其中的妙處,現在讓他放棄他也不會。

依次打完了太極拳和五禽戲後,見何小羽和孩子睡得正香,他就出去買早飯了。

是該恢復到以前的生活秩序了,“正氣存內,邪不可幹”的首要前提是要保持良好的心態和健康的體魄,而且鄭道也喜歡人間的煙火氣息。千百年來,中華民族在這塊土地上生生不息,憑藉的就是頑強的生存能力和落地生根的隨遇而安,以及樂觀上向的精神。

迎著朝陽,穿行在早市中,聽各種叫賣聲,聞各種香氣,和無數熟悉的街坊鄰居打招呼,鄭道很享受融入生活的當下一刻。老爸經常教導他要接地氣,要和廣大的勞動人民打成一片,真正的智者、良相、大醫,都來自於民間,都是植根於百姓之間。

古往今來的聖手,扁鵲、華佗、張仲景和孫思邈,哪個不是深入群眾救死扶傷?不過鄭道喜歡人間煙火氣的出發點沒那麼偉大,他愛吃且挑食,自己買早餐,才會挑到稱心如意的食材。他很喜歡挑選食物的過程,小籠包、油條、燒餅、布袋、豆腐腦、豆漿、小米粥、小鹹菜、鹹食、變蛋,等等,過程比結果更有樂趣。

還有一點,他穿梭在人群之中,身心放鬆,感受祥和、簡單的生活,可以更好地思索一些問題。

其實還有一層更隱蔽的心思,鄭道是想在老爸經常光顧的攤點觀察一番,是否會有老爸留下的痕跡。人老了,習慣一旦養成很難更改。或許老爸會再回到喜歡的早餐攤點吃飯,被他撞見也未可知。

只可惜,老爸消失得很徹底,沒有留下絲毫蛛絲馬跡,攤主也說最近沒有見過老爸,還問鄭道他去了哪裡。

院中,大樹下,何不悟已經支好了桌椅。兩個孩子見鄭道回來,歡呼雀躍,遠志更是直接迎了出來,撲到了鄭道的懷中。

得感謝杜天冬策劃的一切,送來的一對孩子徹底改變了他的生活,讓他多了滿足和幸福,當然,也多了牽掛和顧慮。鄭道左右抱起杜無衣和杜同裳,來到何小羽和何不悟面前。

“叔,我問過了以前老爸經常去的所有攤點,都沒有見過他。”

“才問?”何不悟接過鄭道手中的早飯,撇嘴一笑,“我一週前就問過了,你比我的反應慢了七天,年輕人,姜還是老的辣。”

行吧,鄭道放下孩子,笑問:“老爸經常買菜的攤點還有遛彎的公園,也問了嗎?”

“沒有。不用問,肯定沒有,他早就不在善良莊一帶了……”何不悟張口就來,突然捂住了嘴巴,見鄭道的笑容逐漸得意,才知道上了他的當,被他套路了,“你小子,比你家老頭狡猾多了。差點掉坑裡,別想套我的話,我和老鄭頭沒聯絡。”

“沒有就沒有,心虛什麼?”何小羽麻利地擺好了早飯,“吃飯了孩子們,說好了,自己吃,不許讓姐姐喂。自己吃飯才是好孩子!”

杜無衣坐在了何小羽腿上:“姐姐,你喂我吃好不好?你是好姐姐。”

“……”何小羽只堅持了不到一秒鐘,立馬投降,咬了咬嘴唇,“好,拿你沒辦法,姐姐喂。”

杜同裳就毫不猶豫地坐在了鄭道的腿上。

鄭道想要勸杜同裳自己吃飯,杜同裳才不幹,他只好狠狠地瞪了何小羽一眼,怪她過分溺愛孩子。何小羽假裝沒看見,耐心地喂杜無衣。

“無衣、同裳,告訴爸爸,以前在家裡吃飯,你們也要媽媽喂嗎?”是時候和孩子聊聊杜家的家常了,凡事都要講究最佳時機,現在就是。

“媽媽不喂,姥爺喂。舅舅不喂,姥姥喂。”杜無衣喝了一口米粥,一個米粒掉在了鄭道的袖子上。

遠志眼疾嘴快,舌頭一卷就舔走了。

“以前媽媽有沒有和你們說過爸爸的事情?”鄭道和顏悅色,慈祥的目光和慈愛的表情襯托得他挺像一個認真負責的好爸爸。

“嗯……”杜無衣歪頭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說過說過,哥哥真笨。”杜同裳掙脫鄭道的懷抱,跳到地上,“我小時候經常問媽媽爸爸在哪裡,媽媽說,爸爸在和我們捉迷藏,躲了起來,他隨時會出現。”

還小時候,你現在才多大?鄭道笑了。

“你沒說對,是姥爺說的,不是媽媽說的。”杜無衣反駁,試圖證明自己的正確,“每次我們一提爸爸,媽媽就不開心,我們就不敢再提了。”

“你們有多久沒見媽媽了?”鄭道心中暗歎一聲,杜葳蕤對孩子的親生父親諱莫如深,恐怕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說不定就連杜天冬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只是可憐了兩個孩子。

“記不清了,過年的時候就沒有見到媽媽。”杜無衣有幾分憂傷。

對不起了,孩子,不是有意讓你們回憶痛苦,鄭道微有自責。

“7個月了。”杜同裳掰著手指,“姥爺說,再有5個月,我們就可以見到媽媽了……”

鄭道為之一驚,迅速和何不悟交換了眼神。

“可是舅舅說,媽媽不會回來了,去了天上,他還說姥爺騙人……”杜無衣摸了摸遠志的頭,“我想媽媽了,遠志,你想不想媽媽?”

遠志居然聽懂了一樣叫了兩聲。

鄭道微有失望,如果狗會說話,遠志肯定知道真相。他無意識地揪了揪遠志的尾巴,遠志回頭不解地白了他一眼。

“姐姐,你以後會是我們的新媽媽嗎?”杜無衣拉住了何小羽的手,“我可以叫你媽媽嗎?”

“咳咳,不可以,姐姐是姐姐,媽媽是媽媽,不能亂。”何不悟見何小羽就要點頭,忙按下了暫停鍵,“姐姐比爸爸小,她只能當你們的姐姐。”

“姐姐也是爸爸的孩子嗎?”杜同裳一臉天真和好奇。

“噗……”何小羽笑噴了,米粥全噴到了何不悟身上,“別瞎說,我可不是鄭道的孩子,我是他的小姐姐。”

“小姐姐?”杜同裳完全迷糊了,“可是你分明是大姐姐!”

“何小羽!”何不悟氣壞了,拿起紙巾擦拭身上的米粥,“注意你的形象,你是大姑娘了,再這樣下去就真嫁不出去了。”

杜無衣一臉懵懂:“姐姐不是爸爸的媳婦嗎?她為什麼還要嫁人?”

全亂套了,何不悟氣得說不出話來,何小羽卻開心地哈哈大笑。

9點剛過,一號樓就迎來了第一個客人——不是蘇木,而是滕哲。

滕哲興高采烈像是一個考了高分的孩子,一進門就纏著鄭道說個不停。

昨晚鄭道走後,加了蘇木微信的他又和蘇木聊了一會兒,儘管蘇木對他興趣闌珊,他卻依然盡情地表現自己,短短幾分鐘時間,恨不得連他上幼兒園打哭女同桌的事情都告訴了對方。

蘇木走後,他關切地發了幾條微信訊息,對方都沒有回覆,讓他頗為失落,一個晚上都沒有睡好。幸好知道蘇木今天要來一號樓,否則他非得失戀不可。

“還沒戀愛失什麼戀?別自戀了,你頂多是單相思。”鄭道不是打擊滕哲,而是擔心滕哲過早地過多投入感情,到最後容易傷了自己,直覺告訴他,蘇木可能會是一個不安定因素,她身上隱藏著一些不為人所知的秘密。

“不行,不行,道哥你一定得幫我,這一次我是真的愛了。”滕哲聽到外面傳來了車鈴聲,驚喜地衝了出去,“來了,她來了。”

門口站著的卻是李別。

滕哲一臉失望:“你來幹什麼?不是時候,討厭你。”

李別一臉焦急,愕然一愣:“吃錯藥了?還是精神病又犯了?有病趕緊讓道哥看看,趕緊治。治不好治死了也行。”

他嗆完滕哲,又衝裡面喊了一嗓子,“小羽,快跟我去現場,有命案。一輛電動車衝進了城角路段百姓河裡,司機當場死亡。雖然是單方面事故,但還是有許多疑點,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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