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薩基爾的回報之後, 馬克多姆猛的從辦公桌上跳了起來。

他打翻了咖啡,稀薄如水的咖啡浸透了他的地毯和座位,但這個在以往總是顯得有些強迫症, 甚至有些潔癖的男人卻完全無暇理會。

他大步衝向了門外,越過昏暗的走廊, 徑直走向了艦橋。

克羅恩在過去的時間裡一直被所有人認為是個無腦的政治花瓶, 可在天女座人類軍事基地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擊之後, 他這些天的表現卻出乎意料的優秀——至少他24小時都呆在艦橋上,人們也總是可以在那裡找到他。

馬克多姆趕到艦橋時候,克羅恩也正處於一種驚人的忙碌之中。

一旦開始做事,那麼你就會發現之前井井有條一切都可以推給別人處理的事物實際上繁瑣且數量眾多——對於克羅恩來說,這裡實在有太多的細碎小事需要他作出決定並且下令了。

只不過現在所有的公務在殲星艦到來面前都變成了無足輕重的消事情。

克羅恩甚至親自來到了指揮中心, 在接到通訊後沒過多久,這裡就變得嘈雜而繁忙,想要接應黑色天鵝號殲星艦這樣可怕的龐然大物進入天女座人類軍事基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沒有人會因此而覺得麻煩——除了馬克多姆。

“克羅恩!”

馬克多姆在看到克羅恩後立刻喊道,後者卻連頭也沒有太繼續埋首於螢幕之中。

當然,他肯定是聽見了馬克多姆的呼喚,因為克羅恩在百忙中抽空抬起手對著馬克多姆揮了揮, 示意他稍後在說話。

只不過馬克多姆可沒有管那麼多,他上前一步, 猛然擋住了克羅恩面前的虛擬螢幕。

克羅恩這才抬起頭, 他的眼睛發紅,眼袋耷拉了下來,看上去已經比之前老了起碼十歲。

“馬克多姆……你他媽最好是有緊急的事情要彙報,不然你這就是在干涉重大公務了……”克羅恩因為馬克多姆的干擾而皺起了眉頭,他的語氣顯然不太好, 但是在看到馬克多姆如今的表情之後,克羅恩不由微微愣怔,表情微松,他的語氣也不自覺地放緩了一些,“如果你真的有什麼事情需要報告的話,可以稍後再說,現在我們需要……”

“黑色天鵝號不能進入基地泊區!”

馬克多姆衝著克羅恩吼道。

話音落下之後,馬克多姆可以明顯感覺到無數震驚的目光投向自己,就彷彿他已經神智錯亂,變成了一個瘋子似的。

好吧,也許在這些人眼裡,他如今確實就是一個瘋子……

但馬克多姆可不會在乎這個。

“絕對不能讓黑色天鵝號進入毫無防護的泊區,從那個位置,他們只需要一枚炮彈就能直接擊毀軍事基地核心部位。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甚至連使用救生艙緊急撤離都做不到——”

“什麼撤離?什麼擊毀?馬克多姆以你一定是精神壓力太大了,那又不是納迦人的艦隊……那是我們自己的黑色天鵝!”

克羅恩奇怪地回答道。

但他甚至都沒來得及把話說完。馬克多姆接下來的舉動把克羅恩嚇了一跳。

馬克多姆完全沒有理會克羅恩這個理論上的最高指揮官,在發現艦橋的其他人依然在進行引導黑色天鵝號進入泊區後的例行程序時,他直接衝到了領航員的前面,然後乾脆,利落,果斷地抽出槍然後給了中央控制面板來了一梭子彈。

槍聲伴隨著人們的尖叫迴盪在艦橋的上方。

虛擬螢幕發出了一聲吱吱響聲,隨後閃爍了一下,顏色變得比之前更加黯淡了,有幾枚按鈕上浮現出了故障的紅色。

“警告,檢測到重大違規——”

“主母”系統在第一時間判定馬克多姆的嚴重違規警告聲響了起來,卻又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馬克多姆直接使用了自己的安全官最高許可權,外加一個小小的後門(拉菲爾在走廊裡打了一個噴嚏),直接中斷了“主母”的警報。

做完這一切之後,馬克多姆旁若無人地繞過了依然處於恐懼與驚駭中的其他船員,他回到了克羅恩的旁邊。

“你……你……你真的瘋了……”

“你知不知道科拉斯那家夥已經逃跑了?他帶著他的那一堆東西,包括所有的下屬全部都已經撤離了天女座人類軍事基地——早在一個星期以前他就已經這麼做了。”

馬克多姆凝視著克羅恩蒼白的臉嚴厲地說道。

“什麼?這不可能?!”克羅恩一直聽到這句話時才回過了神,他向前探了探身,彷彿這樣就可以聽得更清楚一樣。

“我已經命令人監控他的動向,這幾天以來他一直都相當安分守己,他甚至運送了大量的物資前往基地以此保證自己在基地裡的安全……”

“你就是個白痴,克羅恩,如果你真的想要監視他的話,你就不應該批准他的任何啟航請求!”

馬克多姆直接吼道,但克羅恩還是滿臉不可置信。

馬克多姆發出一聲詛咒,接著他對著自己的通訊手環嘀咕了一聲。

“拉菲爾,把科拉斯生活艙室的實時畫面放出來!”

“可,可是……”

在手環對面傳來了一個年輕男人慌慌張張的聲音,在結巴了幾秒鐘之後,所有人都聽到了另外一個不耐煩但格外冷峻的男聲嘀咕。

“就按他說的做,白痴!”

下一秒鐘,中央控制檯那邊傳來了一聲驚呼。

“這是怎麼回事?有人黑進了系統……”人們自然而然地朝著聲音發出來的那個方向望了過去。

然後,人們便看見原本不斷閃動著各項資料的中央控制螢幕上出現了不應該出現的畫面——那正是科拉斯在天女座人類軍事基地的生活艙室。

一個臉色慘淡的年輕人正在擺弄鏡頭,他的眼神恍惚,似乎也正處於一種巨大的驚駭之中……

“抱歉,抱歉,我並不是有意違反聯盟軍事法規的,但是……但是現在的情況很緊急……”

拉菲爾痛苦地朝著畫面另一頭的人們嘀咕道,然後他慢慢的側過了身體,好讓身後的場景展露在眾人面前,那個空蕩蕩的生活艙室讓艦橋裡所有人都呆滯了片刻——有很多人都不太明白這究竟意味著什麼,可是克羅恩當然不在這些人其中。

他很熟悉科拉斯那奢華的生活艙室,卻並不熟悉那間豪華生活艙室空蕩蕩的樣子。

在看清楚了實時畫面裡場景之後,他的臉上的血色頓時褪得乾乾淨淨。

在地球的高層中有句話說的很好,科拉斯就像是蟑螂一樣,他總是無處不在,總是可以想辦法給自己弄到些東西然後大快朵頤……沒有人歡迎科拉斯,克羅恩也是一樣。

但現在科拉斯的離開,卻比他在這裡還要可怕。

畢竟如果一個地方,忽然之間連蟑螂都連夜逃跑了……那只能說明只能說明,有什麼更加恐怖,更加絕望的災難即將襲來。

“豎起所有的防護網,將整個基地的狀態調整為最高戒嚴狀態,還有,做好準備迎接攻擊……”

而就在克羅恩發愣的這一瞬間,他聽見馬克多姆正在衝著自己的下屬們大吼大叫。

一直到這一刻,克羅恩依然懷抱著虛幻的希望,他只希望一切都是馬克多姆多想了。

一切都只是被害妄想……

但是緊接著某個人的驚呼打破了他的幻想。

“禁令失效——禁錮器已經被摧毀。黑色天鵝號已經突破了我們的引力網,它們正在靠近我們的外圍……”

來自於下級士官們的聲音裡染上了迷惑和恐懼。

“他們正在瞄準我們,長官。”

其中一個人呆呆地說道。

他們彷彿無法理解現在正在發生的一切,於是只能按部就班地把現實直接說出來。

以之對比的是人類軍事基地裡的自動預警設施,合成電子音發出了急促而冰冷的聲音:

“警告——警告——基地座標已被鎖定——”

“警告,基地已被重型武器鎖定,被襲擊機率——百分之九十九點八七——”

……

真奇怪,明明是電子合成的聲音,但是馬克多姆卻覺得自己彷彿可以從“主母”系統那冰冷的聲音裡聽到一絲淡淡的恐懼。

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不,恐懼的絕不是“主母”系統,而是而是他自己……

下一秒鐘,在人們來得及讓“主母”系統透過更改基地的軌道以躲避黑色天鵝號之前,擴音器裡忽然傳出了一陣刺耳的白噪音。

那噪音音量非常大,即便是馬克多姆這樣訓練有素的軍人都控制不住捂住了自己耳朵,大腦一片空白。幾秒鐘之後噪音停止了,而隨後“主母”系統再次上線。

只不過之後響起的聲音卻讓所有人的心一瞬間墜入了冰潭之中。

在馬克多姆聽來,在這一刻,“主母”的聲音似乎真的變得更加冷漠更加冰涼……

“已經對天女座人類軍事基地,軍事代號902,進行全方位內部掃描。系統判定該基地以被納迦人全面佔領。”

“人類倖存者數量0 納迦個體數量137,000200。”

“根據聯盟軍事法最高準則,判定該基地已無法挽回……。”

“密匙179903……任務內容:銷燬天女人類軍事基地要塞。被授權個體:黑色天鵝號殲星艦……”

……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主母系統是瘋了嗎?這裡根本就沒有任何納迦人,我們還活著,我們都是人類啊……”

有人尖叫著跳了起來,然後衝著自己身邊的同僚大吼大叫道。

而同樣的也有人抬起手,指向了中央全息投影屏上面。

拉菲爾已經撤出了中央系統,於是現在那裡出現便是探測器探測到的所有資料。

現在那裡出現了一道黑色的影子,那是黑色天鵝號。

殲星艦的外形一如人們記憶中的兇狠,猙獰,巨大,帶有強烈的威懾力。

在以往這種恐怖的威懾感帶給人們的只有無盡的自豪以及安全感。但現在,黑色天鵝號的影子已經直接化身為死神的輪廓。探測器顯示……黑色天鵝號在“主母”系統給了授權之後,幾乎是立刻就開始了聚能。

“這不對!這不對!他們應該對付的是納迦人,而不是我們——”

“,不,不……也許他們正在對準火力網之外的那群納迦人……”

一直到這一刻,依然有人對自己的同胞……對從地球中央區派遣而來的軍部直屬殲星艦上的那群人報以希望。

畢竟,沒有人能夠接受……自己的同伴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通訊員,我們應該接通天黑色天鵝號的訊號,我們得告訴他們真相,我們還活著!”

克羅恩發出了痛苦的吼叫,片刻之後,通訊員在艦橋上慢慢的轉過頭,他用顫抖的聲音回覆道:

“長官,黑色天鵝號拒絕通訊……”

“那就再嘗試——”

“你還要浪費多少時間?黑色天鵝號壓根兒就沒有打算接通我們的通訊。”

馬克多姆忍無可忍的打斷了克羅恩,他死死地盯著面前驚慌失措的男人,臉色陰沉,宛若籠上了一層寒霜。

他看上去正在剋制著自己揍克羅恩一頓的衝動。

“那你告訴我……我們應該怎麼做,你這麼厲害……為什麼不代替我下達指令!”

馬克多姆的話語就像是一根針直接戳破了屬於克羅恩的那一層薄薄的理智,克羅恩崩潰地衝著馬克多姆大吼大叫了起來。

“怎麼辦?疏散所有人,然後逃跑。”

馬克多姆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然後沒有等克羅恩回答,馬克多姆已經回過頭,直接向著艦橋上的其他人員發出了本應是克羅恩發出的指令。

“放棄所有的熱能武器,我們根本不可能對黑色天鵝號造成任何損失……將所有的能源集中到防護網上……”

“可是,長官,如果是那樣的話,幾分鐘之後整個能源網全部就會過載,然後防護網很有可能直接爆炸……”

一名下屬弱弱地回答道

馬克多姆對此的回應只是冷漠的聳了聳肩。

“哦,不用太管那個,反正這裡爆炸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如果防護網能夠起到作用……也許能夠讓我們撐過第1輪攻擊。這會給我們贏取……”

馬克多姆抬起手腕看了看自己的手環,然後他抬起了眉毛,衝著周圍所有人開口道。

“大概5~7分鐘的時間。運氣好的話,大概有四分之一的人可以活下來——現在,釋出緊急疏散令吧,夥計們。”

他說。

……

艾倫又在做夢了。

那是一個漫長得不可思議的夢。

也是一個恐怖到不可思議的夢。

這個夢跟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太一樣,夢裡沒有永恆的宇宙,沒有讓他感到欣喜而安心的星星,甚至也沒有歌聲。

這裡只有一片虛空

不……用虛空來形容這裡也不太對勁。

這裡只是一小塊格外逼仄的空間,艾倫可以感覺到自己被困住了,深深地困住了。

就像是將一隻大象強行塞進戒指盒,又像是……被活埋了……

艾倫感覺自己被塞在了一個非常狹小,非常黑暗,且無比凝滯的空間之中。

它的光,它的熱度,它的一切,都被緊緊地壓縮在自己的核心區域。

那感覺簡直快要讓艾倫徹底發瘋了。

時間,空間,光線,思維都已經化為了一片虛無。

他想要掙脫卻完全無法動彈,有什麼東西死死地釘在了他的靈魂之中,像是無形的枷鎖一樣,將他困在了那可怕的“小盒子”裡。

他感到恐懼而崩潰,每一分鐘,每一秒鐘都像是億萬年那麼漫長,但換句話來說,也許它已經在這裡過了億萬年……而它並不知道。

“救救我……救救我……”

艾倫慘叫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怎麼做到的。

在絕望的盡頭,他忽然感覺到自己因為痛苦而直接呼喊出聲。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的夢境中突然間閃過一道亮色。艾倫劇烈地咳嗽起來,然後他睜開了眼睛,卻發現自己依然停留在這可怖而扭曲的夢境之中。

為什麼知道這依然是夢?

是因為……艾倫竟然在這裡看見了屬於自己的母親。

母親看上去遠比艾倫上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更加年輕。

夢境中的母親大概只有20歲或者是更年輕一些,她簡直就是一名少女,年輕,美貌,稚嫩。

唯一不變的大概只有她眼睛中那種難以形容的神經質吧。

艾倫眼睜睜地看著母親披著漆黑的長袍佇立在他的面前。

一直到在這個時候,艾倫才注意到自己如今所在的位置竟然非常高,他自己的本體是似乎也超出了人類的想象,在他的視野範圍內,母親還有其他人,看上去就像是螞蟻一般渺小。

到處都是血,非常多的血,還有屍體,被剝掉皮的人或者動物,被倒掛在高高的穹頂之下。

猩紅,暗綠色,銀色,金色的血液從那些人和動物的身體中不斷湧出,然後流入到地上複雜而古怪的陣法之中。

艾倫又一次的感到了那種難以形容的緊縛感,他開始慘叫起來,但這一次從他喉嚨裡湧現出來的卻並不是人類應該有的哭喊聲,而是一種優美地不可思議的歌聲。

歌聲就像是直接從空氣中憑空出來的,又或者說,是他從另外一個空間……另外一個領域……直接召喚出來的。

“偉大的永恆的銀之星,我在這裡向你懇求,我懇求你將永恆的生命賜予我……偉大的銀之星,我需要你,我需要您的眷顧,我需要你……

伴隨著母親的靠近,艾倫忽然感到一種強而有力的吸引力猛然從女人的身上傳了出來。

他的靈魂不由自主地從那逼仄狹小的地方湧了出來,然後源源不斷地朝著那個女人飛奔過去。

然後一陣白光閃過,艾倫忽然感覺自己變得格外渺小,格外輕盈,格外的透明,他一躍而下,然後直接沒入了那個女人的腹中……

“……他聽到了一聲痛苦的慘叫”

“不,不是這樣的……”

母親……

……那確實是來自於母親的哭喊聲……

“不……”

艾倫在噩夢中發出了同樣淒涼的慘叫,他猛然跳了起來,然後又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疼痛伴隨著清醒襲向他,將他從那可怕的夢中喚醒。

艾倫一直到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虛弱得簡直有些不太對勁,他的每一個關節每一塊肌肉似乎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都進到了酸液之中。

他全身無力只能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甚至就連呼吸都變得格外困難。

是的,他也許正在發高燒,他朦朦朧朧的想道。

又過了更久,他才勉強看清楚自己周圍的環境。

謝天謝地,他還處於一個熟悉的環境之中,他還在卡爾文為自己準備的帳篷裡,只不過這裡的場面看上去實在是有些過於淒涼——那些域外之民的帳篷雖然簡陋,但是所有用具卻一應俱全,他們完全是用自己最美好最珍貴的東西來招待艾倫,但現在這個小小的安樂窩卻已經遭受了嚴重的破壞。

所有的傢俱,床,甚至是床上的布料都已經被撕成了碎塊,就彷彿在艾倫昏迷過去的這段時間裡,有什麼人在這裡進行了一場殊死搏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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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倫甚至找不出哪怕一片大於手掌的碎屑。

除此之外,讓整個帳篷變得一塌糊塗的出了傢俱的殘骸……還有粘液。

也許是因為這裡年久失修,有管道破裂了也說不定。

艾倫對自己說道。

不然很難解釋,為什麼整個帳篷裡到處都是溼漉漉的粘液,那些粘液掛在天花板上,掛在牆壁上,呈現出一種令人作嘔的暗綠色,甚至就連艾倫自己的身上也佈滿了那些粘液。

而當那些粘液在碰觸到艾倫身上連續不斷的圓形痕跡時候,他因為皮膚上各種細小的破損而感到刺痛。

艾倫掙扎著,企圖從地上爬起來,但是那些粘液讓他的動作變得格外困難。

到處都溼漉漉的,到處都黏膩,溼滑,令人作嘔……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烈的氣味,是松木,海鹽以及另外一種更加曖昧而激烈的氣味,毫無疑問正屬於雷蒙德……

可是,留下了如此濃烈氣味的那個男人,如今卻並不在帳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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